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更多的是一次一次的缠绵交合,从最初的被迫承欢,到后来的主动迎合,从不甘到甘愿,从害怕到喜欢……

喜欢,是的,她喜欢他,很喜欢。

离开他以后,她每天都在想念他。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这首「长相思」是娘亲最爱唱的曲儿,她自小听惯了,整首皆可倒背如流,却不明白是何意。

那日她坐在马车上,离断横山越远,她的心里就越空,到了晚上,她盯着一望无际的大漠,突然就哼起了这支曲儿。

一点一滴,原来自己记得这样清楚。

「不!」昙月骤然头疼欲裂,猛地尖叫出来,她怎么可以爱上自己的杀父仇人!

如断翅之蝶,她坠入一个熟悉的、充满野性气息的怀抱中。

是他来了!

紧紧地闭上眼睛,昙月满心的伤恸和悲苦,泪水无声无息地顺着粉颊落下。

她多想睁开眼睛看看他、多想靠在他肩头大哭一场、多想问他有没有想念她……

但,他们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啊!她甚至应该要找他报杀父之仇!

“小媳妇,我来了,看看我好不好?是怪我来迟了吗?嗯?”大掌捧住她的颊,炙热的眼紧锁住她。

他的话使昙月越发泪流满面,挣扎着,一双泪眼四下找着,始终躲闪男人,最后望向秋娘,凄楚地低喊一声:“奶娘……”

是她连累了奶娘,可是,奶娘,请不要这样冷漠地看她,请不要……

这时,胡车儿正朝着那陌生的年轻男子大声斥责:“喂!你是何人?闯到我乌皖来有何目的。”

这突然出现的年轻男子,使身为新郎的胡车很有危机感。

其实小美人的身世他略有所闻,就连武屠子是死于她手这件事,也被他暗中示意旁人,谣传成武屠子不知道被什么活活吓死了……

种种隐瞒,就是为了娶这小美人,此时,见佳人在别的男人怀里,不禁生气地大声斥责:“还不快快放开本族长的夫人!”

“你的夫人?”男人缓缓转过头,场上众人才看清他的相貌。

他相貌英俊,棱角分明的脸颊犹如刀削,肤色黝黑、五官冷峻,眉宇间隐隐浮动着戾气,就连右眼角那道醒目的刀疤,也耀眼嚣张得如同沾满了鲜血的勋章……

一时之间,众人心中顿生寒意,好重的杀气!

只见那只狼一般的眼,盯着胡车儿,说:“明明是我的女人,怎么是你的夫人?”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令胡车儿心里倒抽一口凉气,耳边突然听到巫氏道:“族长,这女子是前朝皇族,留在我族中,若被朝廷得知,发兵攻打我乌皖,那就糟了;依我看,万万留不得。”

“这……”胡车儿还在犹豫不决,忽觉得腹痛不止,心中惊觉得不妙。

“你、你……”他抬手,颤抖着指向巫氏,一口黑血猛地喷出,直挺挺的栽倒在地。

“啊!族长……”

“不好,族长中毒了!”

“快去请法师来!”

毡帐内突然乱成一团,巫氏不疾不徐,红唇一扬,露出冷笑,一扬手,示意身后心腹道:“不得放人出帐,速将那女子擒住!”

“是!”

待在一旁看热闹的云墨这下可是看明白了,原来这妇道人家是想要造反啊!

雷貉冷冷地扫了眼正举着刀剑围过来的乌皖侍卫,理也懒得理,只想去抱不停躲着自己的小媳妇儿,“乖乖的,小媳妇儿,我们回家了。”

“放肆!”巫氏哪知天高地厚,当下柳眉倒竖,“你当我乌皖族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人!快将此二人拿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雷貉显然被惹火了,他蹙起眉头,站起身,狠戾的眸光盯住巫氏,声音凛冽如冰,吐出四字:“废话真多!”

话还未完,下一秒,他已身形一转,来到巫氏身后,在场无数双眼睛,却没有一人能察觉他的意图,只是惊骇于他的动作,快得教人甚至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只听巫氏惨叫一声:“我的嘴……啊!”接着‘砰’地被无情地扔出了毡帐,晕死过去。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雷貉手中的宝剑已脱鞘,指向一干侍卫,“想死的,就过来!”

一人一剑,使得满座皆惊,毡帐内想起阵阵细不可闻的惊叹。

那宝剑,寒气刺骨,刃如霜雪,剑身却红光一片,竟然比那毡帐中的夜明珠,还要光彩夺目几分,更奇特的是,男子的一双瞳孔,居然也透出同样妖异的火红。

“哎呀!那剑好生奇怪……”

“快瞧,那人的眼睛!”

“我的天,该不会是妖怪吧?”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如潮水般响彻毡帐,最后,终于有人认了出来,尖声叫道:“是……是破山剑!”

传说,绝世宝剑“破山”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寒气刺骨,剑身却红光逼人,因此才有了“采玉应求破山剑,探珠乃遣水精奴”的说法。

眼前这把,正是天下闻名的宝剑“破山”?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不肯放过见识名器的机会,可一旦联想到这天底下,只有一人能使破山出鞘时,脸色皆变。

那人就是杀人如麻的“漠北狼王”。

在场众人倒抽一口冷气,乌皖的侍卫们朝后退缩。

血红的眸子环视一周,那犹如魔煞的男子缓缓道:“不想死的,赶紧滚。”

满毡帐的宾客齐“嗖嗖”地打了个寒噤,一哄而作鸟兽散,你推我撞、连爬带滚地吵殿外跑去,唯恐迟了一步,被那杀人魔头给宰了。

在这大漠里,就连三岁小儿都知道,“狼王现身,寸草不留;破山出鞘,人头不保”。

十二字箴言,足以描述他的嗜杀与残酷,加上身后总跟着群狼的惊奇场面,足以让人讲上几天几夜。

偌大的毡帐内,剩下不过数人。

云墨提议:“这人都走了,就把那剑收起来吧,看着怪慑人的!”

雷貉没理他,朝昙月走去,昙月却直往后缩,秋娘看向两人,忽地恍然大悟,竟大笑起来,“原来如此,又是一段孽缘啊!”

“奶娘……”昙月低叫一声,知她明白,越发痛苦不堪。

谁知秋娘幽幽地看着她,语中吐出令她难以置信的话语:“我不是你奶娘。”

“奶娘……对不起……”她以为奶娘恨她与杀父仇人这般牵扯不清,越发哭得伤心。

“我真的不是你的奶娘,我是春娘,是秋娘的双生姐姐。”

昙月难以置信地愣住,就连不知为什么靠在柱边、缩成一团的阿疆,也猛地回过了头。

只听她缓缓道:“我和秋娘自幼是蓟王府的双生奴婢,蓟王自小到大,手握重兵、精于权术,什么坏事、恶事没干过?家中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又何曾对哪个女人真正上过心?哈哈……谁知尊贵如蓟王,那样的人中龙凤,偏偏爱上了一个卑贱的歌女!”

“别说外人不耻,就是蓟王也不愿相信,又舍不得杀,一念之差,那歌女便教当今皇帝给撞见了,进了宫,做了妃子……”

“孽缘啊孽缘!”春娘哈哈笑道:“那叫明鸾的女子,就是你娘,也是当日皇帝心尖上最爱的鸾妃娘娘,这两男争一女能有什么好下场?再说,圣媛皇后善妒,娘家势力滔天,又怎会放过一介小小歌女?”

昙月失神地听着,就连已被雷貉抱入怀中都未反抗,怔怔地,像是在听一个传奇的故事。

“蓟王被兄长夺走了爱人,悔之晚矣,始终恋着你娘,常潜进宫去找你娘,一来二去就有了你,他怕你们母女在宫里吃亏,便将我妹妹秋娘送到‘合鸣宫’,做了你的乳母……”

“小丫头,小公主,我那傻妹子倒是一心一意的疼爱你,连自己的儿子也能扔下,进宫去守着你,当日,也是她从你亲娘手中,将你抢下来,不然你这条小命早就不保了……”

“听说你娘得疯病死了,你爹竟然连那造反的心都淡了,‘漠北狼王’……”春娘看向抱着昙月的、那传说中的杀人魔头,此时眼中却仿佛只有怀中人儿,哪里还有半分杀气?便摇头直笑,“你这男人确实是个狠角色,不过十来岁就知道要仇家死,没什么了不起;了不起的是一日、一日的折磨仇家,这才能解恨!哈哈,他一日只给你爹一刀,想慢慢地折磨他至死……但若是你爹有心活着,便能自救,谁知,忽然听闻你娘的死讯,就一心求死,任自己的血流干,哈哈,明明是个没有心的男人,怎么会这么痴!”

原来爹爹和娘亲是相互爱着的,所以才千般怨、万般痴,无法挣脱……昙月又恨又伤心地闭眼,轻轻问一句:“我奶娘……她是怎么死的?”

“她吗?”春娘叹道:“早在骊京破城那一日,就因为护着你,吸了过多浓烟,窒息死了,我本想不管你,任你自生自灭……”

她正说着,只觉得一道凌厉视线扫过来,显是那“漠北狼王”不满自己当日想将这小丫头丢下,不禁哼了两声,继续道:“忽然转过一个念头,才将你带出骊京。”

“蓟王这辈子,活得肆意妄为、大权独揽,手握重兵几十年,比他那温吞软弱的皇兄要强得多,终有一日是要做帝王的,不曾想,却栽在一个女人手里!我无意中从濒死的袁先生口中得知,蓟王竟有一处极隐秘的巨大宝藏,连皇帝都不曾得知,是为日后起兵成事而准备的,袁先生死后,知那宝藏所在的,就只有蓟王一人,他爱你娘如命,自然是不会瞒她,你又是他的宝贝女儿,我就不信他二人不会留些线索在你身上,我只要留着你,终有一日可以找到那些宝藏!可是,我直到今时今日才想明白,蓟王是何等聪明的人物?你娘和你若是知道那些宝藏所在,怎能平安度日?居心叵测之人,这天下可不仅我一个……”

原来如此。

昙月心头雪亮,春娘救她,仅因两个字,宝藏,往日种种的不解皆已明了,心中,却是无比难受。

阿疆的声音微弱地从另一边传来:“那……我应是叫你一声姨娘……是吗?”

“是。”春娘却是为这一声红了眼睛,“我们费家两姐妹,秋娘重情,我春娘重财,秋娘说鸾妃待自己有如亲姐妹,一定要报答这份情谊,谁知最后为了情,连性命都……”她还未说完,胸口便腥腻上涌,口中一片腥甜。

“奶娘!”昙月惊叫一声,从雷貉怀中挣脱,惊骇地看着春娘口中不停涌出的鲜血。

雷貉和云墨相视一眼,便知春娘亦是中了毒,阿疆则已经静静地没了气息。

“巫氏那毒妇……真该死……”春娘咒骂道:“定是在我和阿疆喝的……茶汤里……下了毒……”

“奶娘……奶娘……你不会有事的……”昙月呜呜地哭,小手不停地擦拭着她嘴边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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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人眼里出西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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