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一个泡惯娼寮的大男人,看来看去,只觉身边这些女人,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昙月一根手指头的,哪有那么蠢的?家里有朵含苞欲放的花儿不采,难道真要等旁人采去了再后悔?
不如……先把生米煮成了熟饭,成了自己的人,娘也没办法不是?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院里的昙月一抬头,看到他,赶紧端起簸箕,怯生生地叫了声:「阿疆哥,你回来了。」
「嘿嘿,月丫头,哥哥我不在这些天,有没有想我啊?」阿疆涎着一脸的笑,摸着下巴进了院子,还顺手将门关好。
昙月见他言语间不正经,越发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地道:「阿疆哥,奶娘用干枣去换盐巴了,她见你回来,一定很高兴的。」
「哼,没良心的丫头,枉哥哥我想着你,还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阿疆「嗤」了声,从怀里掏出一条杏色的帕子,一层层打开,露出一对金镯子,递给她。
昙月看着那对东西,一对秀眉微蹙:「阿疆哥,你……在哪里弄的这个?」
阿疆跟着那马帮长年在外,性子明显变了,不仅油腔滑调,而且每次回巴丘来,不是到赌坊滥赌到输红眼,就是从外头带着一身呛人的酒气和刺鼻的脂粉味回家,每次还趁秋娘不在,不只言语里调戏她,最近甚至还动手动脚起来。
昙月不想让秋娘知道了伤心,每每隐瞒,不是将委屈暗自吞下,就是对阿疆避而远之。
眼前这对金镯子一看就价格不菲,足够她和秋娘在这巴丘吃好几年了,阿疆平常大手大脚惯了,纵然是他将工钱积攒下的,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啊!
「你管我哪弄来的?来,快戴上!」阿疆嘻嘻笑着凑过来,「收了哥哥的聘礼,咱们今儿就把事办了,做夫妻!」
说着,他便朝昙月扑去,一把将她死死搂抱住,一闻到少女身上散发的清馨香味,不禁心猿意马,口中直嚷:「好妹妹,哥哥想死你了,让哥哥亲亲你……」
「阿疆哥……放手!不要……不……」昙月吓得小脸由红转白,两手用力捶他,拚命地挣扎。
「迟早是我的人,还拿什么乔?哥哥保证让你舒服,咱们到床上去……啊!」阿疆话未说完,一声惨叫,放开吓得脸色惨白,呜咽直哭的昙月,捂住被扫帚打的头,两眼冒火地回过头,「他妈的!谁打老子……」
「你这个死小子!一回来就欺负月儿,你是想把我们逼走是不是?」刚从外面回来的秋娘,气呼呼地一手持着扫帚,朝阿疆劈头盖脸地打。
「奶娘……」昙月擦去眼泪,跑过去拉住秋娘的手。
阿疆再坏,到底也是奶娘的儿子,虽说秋娘性子严谨,与他们俩人都不算亲近,但血脉相连是割舍不掉的,回头还不是心疼?
「娘,你又护着她!」阿疆见秋娘打自己,恼羞成怒,「你是不是当奴才当上瘾了?如今到了这种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还拿她当主子供着……」
「阿疆,你住嘴!」
「我偏要说!咱家好吃好喝地养着她,这么多年了,为了她东躲西藏在这个鬼地方遭罪,哪点对不起她了?怎么着?越大越长脸了,连摸一把都不成了?真当自己是什么主子?」阿疆气呼呼地大骂不止。
秋娘脸色大变,呵斥道:「别乱说话!」
昙月微垂着头,听着阿疆的话,一点一点地垂得更低了,樱唇紧紧抿着。
秋娘瞥见她的模样,禁不住叹口气:「阿疆,月儿还小,才刚及笄,你要真心想娶她,就去多挣些银子回来,再明媒正娶……」
「好!我这就去挣银子,你们等着!」
阿疆一怒,愤然出门去了赌坊,不想这一去就坏了事,银子没挣到,还赔上了媳妇。
「唉,月儿,你别放在心上,要是有了银子,咱们就离开这鬼地方……」秋娘看着昙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惜啊,咱们没有……」
昙月抬起头,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歉意,轻轻地说句:「奶娘……对不起。」
「月儿……」秋娘忍不住问:「鸾妃娘娘有没有对你留下什么话?你仔细想想看……」
「奶娘……我……不记得了。」
那时她还小,一些记忆如乱成一团的丝线,来不及里清,后来又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哪里还记得许多?
秋娘闻言,脸色变了变,眼中隐隐闪过寒意,喉间哽了几下,终是进了屋。
望着她的背影,昙月无奈地叹口气。
随着年纪的增长,秋娘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昙月面前提起银两,彷佛意有所指,又彷佛是无心而论。
以前的奶娘不是这样的,但人会变,尤其是过久了穷日子的人,会想念以前的生活,曾经高高在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在这里,吃着清茶淡饭、穿着粗布衣裳,迎面是风沙拂面,却比在那冷冰冰的、缺少生气,墙上却镀满金粉的华丽宫殿,要好得多很多呢?
夜深了,昙月独自坐在院里的小木凳上,两手支着下巴,抬头仰望漆黑的天空,心里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巴丘镇上什么人都有,男人、女人、妖人、恶人、坏人……就是没几个好人。
女人中,有的心肠狠如蛇蝎、有的毒如黄蜂尾针;男人中,有的极度心理变态、有的极爱身体受虐;妖人中,有的男女通吃、还有的干脆把自己变成半男半女;坏人和恶人那就更多了,犹如天上的繁星,数不胜数,从四面八方汇集在这巴丘镇,比广阔的银河还要泛滥成灾。
这帮渣滓中以开赌坊的武屠子为翘楚,除了不是女人,其余三样个个都占了,他是个极度心理变态,男女通吃,坏事做尽的恶人。
他在巴丘开着一家叫「大四方」的赌坊,除了在骰子里灌水银诈取钱财,最大的兴趣是聚众淫乐,寻求各种各样的性刺激。
不是自己当众表演与少男、少女交媾,就是看他人轮流奸淫奴隶的画面,甚至牵来狼狗与女人进行交配……每一次的花样不时翻新,使人目不暇接、津津乐道。
最近他做的丧心病狂勾当,是当着几十个人的面,将一个十三岁的「屹兰族」小男孩,活生生凌虐至死。
男孩儿是被自己的亲叔叔当成债款,送到武屠子手上的。
今儿,又来了一个。
那是个妙龄少女,堪称绝色。
被武屠子糟蹋过的男男女女,就算没有上千、也有数百,细想之下,却没有一个能及得上这一个,以至于武屠子一时万分激动,放话出去,号称自己要在「大四方」大摆筵席娶妻了!
听闻此事,巴丘的男人、女人、妖人、坏人、恶人们从镇子的四面八方赶来,站在张灯结彩的赌坊内,伸长了脑袋,争先恐后地朝二楼望,唯恐错过什么好戏。
不一会,只听武屠子一边放声大笑,一边抱出正不停挣扎的少女,出现在众人视线中,自楼上「咚咚咚」地下来。
武屠子之所以绰号叫「屠子」,正因为长相太似民间杀猪的屠夫,一双高低眼,一条一字眉,歪嘴一张,就能看到不仅缺了门牙,还有一口黄澄澄的大牙。
少女身上只着一件长及脚踝的红衣,连鞋子都没有,两臂被白色的绳子五花大绑在身后,如瀑的乌发被一枚金钗松松挽起,大部份凌乱地散落在身上,随着她不断的挣扎,从那红衣下摆缝隙,便能窥见一截晶莹圆润的玉腿,线条笔直优美,诱人心魄。
仅是这双腿,就引人浮想连连啊!
满屋响起「啧啧」赞叹和吞咽口水的声响,各种各样意淫的视线从四处射过来,沿着若隐若现的玉腿下滑,再落到一双未着鞋袜、玲珑剔透的小脚上。
那对小巧莲足白嫩纤细,十只秀气的脚趾并在一起,粉色的指甲如玉兰花一般,漂亮得又响起一片口水「滴答」声。
「这么个美人儿,武屠子你是从哪里弄来的?」人群中站在最前排,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忍不住叫嚷起来。
「先别喊嘛,老六。」旁边脸色干黄的粗鄙男人嘿嘿笑道:「说不定这妞儿只是身子好看,相貌与武屠子平分秋色呢!」
「老大这话就不对了,女人嘛,蜡烛一吹,他妈的不都一个样儿?小xue好操就行了!」又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不同意这话。
「嘻,那倒是,老三,上回你弄回来的那叫『杏儿』的骚娘儿们,不就是只一副好身子,在床上浪起来像妖精,其实模样儿长得还不如我呢。」
「哼,我瞧老四你在床上干杏儿干得也挺欢的嘛!」
武屠子耳中听那「湖州六霸」说得热闹,不由鼻孔朝天地哼了一声,扳过怀中少女的脸蛋,再将塞在檀口中的巾帕扯出来,「湖州六霸,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老子的老婆!究竟美是不美?」
「放开我!放手……啊!奶娘……救命……」那少女一旦能发声说话,就越发挣扎得厉害,怎奈双手被缚,在武屠子的强迫下,一张雪白的小脸蛋立即展露无遗。
色欲熏心的众人在看清眼前少女的容貌后,一阵屏气凝神,个个皆是心荡神摇、目瞪口呆。
所谓国色天香,想来也不过如此罢了!
刚刚二八妙龄,一张桃心小脸上,眉如春山、鼻如玉雕、唇如花瓣,无一处不完美;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如夜的漆黑、如雪的纯白,眼波流转之中,纯真又带着不自觉的柔媚,简直美妙难言。
天生丽质的小脸上脂粉未施,却是肤如凝脂、吹破可弹,唯额间似描着一朵昙花,活灵活现,娇俏动人。
「我靠!武屠子,你这是走什么大运了?」那尖嘴猴腮的男人,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了。
「妈的!老子成天在巴丘找女人,怎么没碰上这么个小天仙?」人群中有人骂骂咧咧,不服气。
「武屠子,你什么时候死啊?你死了,老子马上就来娶这小美人儿当老婆!」还有人咒着武屠子早死晚超生。
「老子死之前也得把这小美人操死了再死,你们这帮兔崽子就死了这条心吧!老子今儿高兴,不妨再告诉你们件事。」武屠子得意地哈哈大笑,「据阿疆那臭小子说,这丫头是前朝那昏君瑱帝的小女儿……」
「靠,这狗娘养的真他妈的走了狗屎运!居然还弄了个金枝玉叶。」
「难怪跑巴丘来了,肯定是为了躲朝廷的追杀。」
「我说呢!怎么小小年纪长这么美,原来是当年艳动天下的鸾妃之女。」
武屠子听着议论四起,又咧着歪嘴笑道:「不过……她也有可能是那鸾妃跟小叔子蓟王生的野种……」
「那到底是皇女还是野种啊?搞这么复杂。」
「管她是皇女还是野种,反正是个被男人压的女人就是了!」
「不错、不错!」
众人哄然大笑,少女犹如受惊的小动物,听着这些淫言秽语,吓得越发面无人色,一对粉嫩小脚不住地乱踢,「放开我……走开……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