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三章】

天香山附近有条无名溪流,弯弯曲曲绕山而行,这条小溪不仅提供山下居民的饮食用水,每天早上,这儿总聚集着主妇,她们边洗涤衣物,边聊天。

而最近的八卦话题总围绕在秦湘湄家那个「吃软饭」的男人身上。

「那男人好手好脚,还真有那个脸皮吃湘湄的、喝湘湄的!」周大婶一脸不屑,「而湘湄那傻丫头对那男人还真好,几乎每隔两天就跟我买一只鸡,听说是要炖给那男人吃的。」

「怎么这么傻呀!」胡大婶摇头,「湘湄一定是嫁不出去,急着想成亲,才会被男人给骗了。」

「我上次还在街上看到湘湄跟那个男人拿着一个钱袋推来推去,后来我凑近偷听,才晓得湘湄竟然把赚到的钱都要给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真是太过分了!竟然这样骗湘湄的钱。」陈大婶说得义愤填膺。

「就算要吃软饭,也该给湘湄一个名分吧!」周大婶啐道:「两人就这样没名没分的住在一块,还真不怕乡里的人说话。」

「我娘说,女孩子过了成婚年纪还没嫁人,都会变得怪怪的。」胡大婶低声道:「我看湘湄也是这样,都二十五岁了,想成亲也找不到人,就算想当小妾,也会被嫌年纪大,所以才脑袋不正常了。」

「可惜啊!」陈大婶喟叹,「可惜湘湄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又体贴又孝顺,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怜啊……」三位大婶不约而同的感既摇头。

「嘘!别说了。」周大婶瞧见话题中的人物到来,连忙要另外两人噤声。

大伙互看一眼,纷纷低下头来捶打手中的衣物。

「周大婶、陈大婶、胡大婶。」秦湘湄朝她们打招呼,「早。」

「嘿……早,早啊!」三名大婶回过头去,有些尴尬的笑。

杜若笙一见她们不自在的神色,就晓得这三人刚才八成在说他们的小话,不过他身旁的女人似乎毫无感觉,仍是热情开朗的冲着她们直笑。

「就帮我放在那吧!」秦湘湄指着周大婶旁一块平坦的石头道:「真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帮我拿衣服过来。

「这是应该的。」杜若笙将放着脏衣物的篮子放下。

「他还帮着拿换洗衣服过来,好像还满体贴的。」周大婶悄声对陈大婶道。

「所以才是个吃软饭的啊!」陈大婶嘴角不以为然的扭曲,「你说我们家那些负责赚钱的大老爷,谁会做这些事?」

「说的也对。」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杜若笙朝她们投去凌厉的一眼。

正在碎嘴的两人发现他的瞪视,连忙噤声。

「你先回去休息吧!」秦湘湄对杜若笙吩咐道:「回去的时候,炉子上的鸡汤应该也差不多好了,记得先舀一碗来喝,晓得吗?」

「其实我的身子已经复原得差不多了,你不用再费神花钱熬煮那些鸡汤。」

更何况他清楚那些鸡啊、补品什么的,都是跟这些爱碎嘴的大婶们买的,也不听听人家都怎么在她背后说闲话,卖东西给她还要多赚一手,慈善事业也不是这么做。

「可我觉得你的气色还不是很好啊!」秦湘湄急道:「应该还要再调养几天才会完全康复。」

话一出口,秦湘湄就羞愧得想挖个洞钻进去。

她在说些什么呀!他的身体的确也恢复得差不多了……不,是已经完全恢复了!

现在的他身强壮如牛,还可以帮她砍柴堆柴火来应付即将来临的寒冷冬季,这些不小心溜出口的话,其实是她心底真正的声音。

他在她家待了半个多月,她已经很习惯家里有个人陪伴,如果他走了,她不就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吗?

她不想再回到过去的孤单寂寞里,可她很清楚,他有妻有子,他在家乡有自个儿的家庭跟工作,更何况,她都这么老了,就算想委身,人家也不会要,而且,她还长了他一岁。

她的心思昭然若揭,杜若笙全都看在眼里。

一开始,她的确是没那个意思的,可是相处时日久了,她的心对他产生了依恋,她逐渐变得依赖他,而他也对她产生了同等的柔情。

可他犹豫,他不确定自己喜欢她到什么样的地步,他更不确定这会不会只是因为同情她而产生的感情,会不会只是因为感激她而产生的喜爱?有没有可能只是因为他在病弱时受她照顾,待他回到家乡时,他将恍然醒觉,因而爱恋消逝。

若未搞清楚,任何出口的承诺都对她不公平!

尤其,他还对她撒了谎。

「这样吧!」羞惭得不敢正视他的秦湘湄嗫嚅道:「我跟周大婶买的鸡还有两只,等这两只鸡吃完,你再走吧!」

「嗯!」杜若笙点头,「等鸡吃完我就走。」

他应得好干脆呵……

想必早就归心似箭了吧!

秦湘湄忍住心口的纠痛,强颜欢笑道:「那就先这样,你快回去吧!」

「我喝完鸡汤,会把你昨日织好的布疋拿去贩售。」

对了,布疋!她还可以用赚赔偿费的藉口,再多留他几天。

「我想……」秦湘湄的小脸猛地爆红。

「嗯?」她怎么突然脸这么红?

老天爷,她又在想什么!秦湘湄真想直接跳进溪里淹死算了。

「没事,我是想说那就麻烦你了。」

「好,那我走了。」

一旁的三名大婶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待杜若笙一走,便忙不迭问:「那个吃……男人要走了?」

她们差点就把「吃软饭」三个字说溜嘴了。

「是啊!」秦湘湄自篮中拿出衣物,「我只是因为他生病而收留照顾他,现在他身体康复了,当然得走,而且他家乡选有妻子在等着他呢!他这么久没回去,他们一定等得心焦。」

等待丈夫的妻子,内心必定十分焦灼,害怕他出意外归不了家,而她竟然因为私欲,想尽藉口将他留在身边,她实在好自私、好卑鄙、好龌龊!

连她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那个……」三人面面相觑,「他不是……不是跟你很要好?」

她们尽量使用比较含蓄的用词。

秦湘湄不解的扬着眉,「什么意思?」

「呃……没……没有啦!」不知怎么回答的大婶们尴尬得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不晓得嫁过去瞿家冲喜的阿瑁,日子过得如何?」

「不过是冲喜的,会有啥好日子过!」陈大婶摇头。

「虽然是冲喜的,不也是媳妇吗?为何会没有好日子过?」秦湘湄不明白的问。

「拜托,冲喜的『小妾』,连堂都不用拜,搭了花轿直接送入洞房,而且这小妾还不是夫婿心甘情愿要来的,阿珺家又穷,你想在那种大户人家会有好日子过吗?」陈大婶撇嘴。

「冲喜小妾不用拜堂?」秦湘湄更好奇了。

她没成过亲,自然也没这方面的任何常识。

「应该说妾都不用拜堂,反正是买来的,在命理上来说,两人只要洞房,就是成亲啦!」

「原来是这样。」秦湘湄恍然大悟。

「你问这么多……」周大婶忧虑的皱着眉,「该不会想去当什么妾吧?」

当那个男人的小妾?

「没有啦!」秦湘湄连忙摇头,「我是因为不懂才问的。说什么妾啊!就算是妾,人家也要纳年轻貌美的,像阿珺不是才十六岁?」

秦湘湄说得云淡风清,可三位大婶听在耳里却觉得心酸。

明明是个好姑娘,却为了照顾病重的父亲耽误婚期,就算是当低微的妾也失去了资格。

「我想到一件事!」胡大婶忽然道。

「啥事?」

「我听说城里正在流行瘟疫,很多人染了病都倒下了,身体较为虚弱的,很有可能一命呜呼,刚才那个男的不是说他要进城吗?你叫他可要小心点!」胡大婶好心提点,「而且他才刚大病初愈……湘湄,你怎么把衣服丢下,人就跑走了?」

「你这样说,她怎么可能不跑!」陈大婶白了她一眼,「人家或许对湘湄无意,可是我看湘湄已经栽进去了。」

「啊?」胡大婶变脸,「那……那湘湄不是很可怜吗?」

听刚才那男人说要走说得挺干脆的,对湘湄必定无意的啦!

「唉!的确很可怜啊……」可是她们又无能为力,能怎么办呢?

秦湘湄冲回家时,已经不见杜若笙的踪影,置于桌上的布疋也不见了。

他一定进城了,怎么办?他会不会染上瘟疫?

他的身体才刚完全康复,一定无法幸免于难的!

她着急的再冲出家门,想进城去寻找,然而才到了城门口,理智却叫她停步。

如果她进城也染了瘟疫怎么办?

万一不幸两人都染病,谁来担当照顾的任务?

身侧的小手紧握,踌躇再踌躇,最后,她毅然决然的往回走。

也许他福大命大可幸免于难,万一不幸真的染上瘟疫,还有她可以照顾他,所以,她不能进城!

就算内心再害怕、再担忧,她也要在家等他回来。

在家中等待的秦湘湄完全坐不住。

心焦旁徨的她在屋内来回踱步,不时往前方探看,盼望着他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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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情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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