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他小时候甚至比父亲和三位兄长更凶悍,只是收敛了十余年,大家便忘了当年那个横行京城、打遍纯袴无敌手的小霸王了。

他担心付怀秋,便赶出来接她,远远瞧见她的身影,还有更远处那几条鬼魅似的人影,一颗心顿时提到了胸口。

真的有人在跟踪她?为什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几个大步迎上她,却见一抹银针自她身后闪现,流光电闪般急噬她背心。

他心如火焚,大掌一挥,路边一颗石子便迅雷不及掩耳地击向了银针。

他内力雄厚,石子带着一股无坚不摧的刚劲,后发先至地将银针击得粉碎。

而后石子落地,却不小心绊倒了她。

他加快了脚步,总算在她跌倒前扶住了她。

他搂着她,微微侧了下身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同时目光如炬地注视那些跟踪之人。

而付怀秋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就那么短短的半刻钟内,她已经是人间、黄泉走了一遭。

她沉浸在丈夫温暖的怀抱中,感觉全身的疲累都被洗涤一空了。

「庄敬,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还出来接我?」

「我就是知道。」他死死盯着藏在暗夜中的人,却没打算现在就把实情告诉她,怕吓着她。「这应该叫——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瞎扯。」她失笑,小手在他背上轻捶了一下。

「好吧,我招认,其实我是在家里等得心急了,所以迫不及待出来找你。我算了下,似乎这样来来回回走了有七、八趟吧,第九次才接到你。」他一边逗她的同时,心头稍稍松了口气,那些人终于走了。

奇怪,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她?甚至对她下毒手?

他们又是几时跟到她的?若老早便跟在她身后,为何等到他出现,才对她下手?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不知道为什么?庄敬总觉得那些人不单单是想杀她这么简单,他们似乎还有别的企图。

尤其……他们离开时的动作相当整齐,那令行禁止的模样让他好生熟悉,

他想了一会儿,两个字浮现脑海——军队。

那些人像极了行伍里出来的士兵,而且是那种受过严苛训练、身手异常高超的士卒。

此念一起,他浑身冰凉。难道皇上又反悔了,想要彻底覆灭付家?

可为什么要在他面前动手,是在警告他别恃宠而骄吗?还是……庄家已成了皇帝下一个要铲除的对象?

「你真的这么想我?」突然,付怀秋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回现实。

「当然。」他抱持着十二万分的小心,和她一起回家。「从你早上一踏出家门,我就开始想你了,吃饭想、打扫家里的时候想、去买菜也想……唉,我终于知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是什么滋味。」

听他说得夸张,她好笑之余,心里也有一丝甜蜜。

「你今天吃了多少糖?」

「不多,两包松子糖而已。」

「难怪嘴巴这么甜。」

「你尝过吗?不然你怎么知道我的嘴巴是甜的?」

她又捶了他一下。「大庭广众的,你羞不羞啊?」

「大庭广众?」他刻意四下张望。「小秋,你眼力不太好喔,这么晚了,整条街就咱两人,哪里来的大庭广众?」

她指着窜过脚边的野猫和对面树上的猫头鹰。「喏,这里是『大庭』,还有那么多双眼睛,不算『广众』吗?」

他一时无语,半晌,哈哈大笑。「小秋说得是,『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不宜谈情说爱,这等闺房情趣,还是留待……唉哟!」话未完,腰间一块肉被她狠狠捏起,用力转了半圈。

「叫你胡说八道。」她瞋他一眼,含羞带怒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娇美,他不觉看得痴了。

今生能娶她为妻,真不知是自己几世修来的好福气?

「是为夫的错,娘子说的都对,以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只是……」他眼中神光尽敛,又是那副憨厚忠实的表情,不清楚他为人者肯定被骗,但付怀秋与他青梅竹马,岂不知这家伙最擅长装傻,见他这模样,她所有精神都提起来了。

「只是什么?」两根手指准备好,随时掐他个全身青紫。

「只是……为夫疑惑,这屋里、屋外都不宜亲密,咱俩可得等到什么时候、到什么地方才能恩恩爱爱、甜甜蜜蜜?」

他说完便准备跑,却还是被她捉住,两手在他身上又掐又捏的,折腾了好半晌,直到他笑着求饶,她才双手插腰,嗔看着他。

「看你还敢不敢再油嘴滑舌?」

「不敢了、不敢了……」他连连摆手。

其实他一身铜皮铁骨,她双手再用力也掐不痛他。

但夫妻玩闹,若还要运功相抗,岂不大杀风景?

而且见她使刁撒泼也别有一番风情,庄敬却是十分沉醉,万万不做蠢钝的木头人。

于是小俩口打打闹闹地回了家,一路洒落的笑声,句句都是浓情和密意。

是夜,两人用完了饭,庄敬还替她准备洗澡水。

这让付怀秋深觉自己真不是一个好妻子,本该是她服侍他的,结果全部颠倒过来了,显得她真无能。

可她心里又很甜蜜,有个这么疼爱自己的夫君,这一生还有什么好求的?

泡在暖热水里,就如同被他抱在怀中一般,她整个身子都快化了。

两人成亲至今也快一个月了,他待她如珠似宝,让她幸福得彷佛飞在云端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为什么还不与她行周公之礼?

要说他不喜欢她嘛,他对她这么好,心里若无爱意,怎做得出这般体贴的行为?

可他迟迟不与她做一对名实相符的夫妻,又是所为何来?

初始,她以为他怜她方经破家之难,心情不定,因此保持距离,以免伤害到她,

但随着时间过去,她已经平稳许多,也习惯了他妻子的身分,更渴望成为他真正的妻子,而他,他对她百依百顺,却独独在这件事上避着她,为什么?

难道他有什么毛病?还是……

她似乎听说过,修练某些功夫必须保持童身,一旦破身,功力尽毁。他不会练了这种功夫吧?

她想得头都痛了,还是没有答案,不禁有些郁闷。

「这个大傻瓜、大笨蛋、臭木头……」她双手用力拍打水面,深为他的不解风情而懊恼。「难不成这种事情还要我主动吗?唉呀……」如果他打的是那等坏主意,那真是……气死她、也羞死她了。

他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哼哼……她一定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欲火焚身」之苦,这可恶、又可爱的大混球……

没奈何,她确实喜欢他,他若打了坏主意,只怕先撑不住的一定是她。

但称他心思、如他意之后,她一定会报复的,定整得他哭爹喊娘,大喊:娘子,再也不敢了。

哼哼哼……想像他要宝求饶,她嘴角弯起一抹坏笑。

其实他一直让着她,任她欺负,她哪里不知道?

但他喜欢逗她,她也喜欢闹他,虽不似一般夫妻相敬如宾,但嘻嘻哈哈的日子确实冲淡她很多愁思,她也渐渐沉醉于这般快乐中。

所以,不合礼仪就不合礼仪吧,他俩幸福就好。

想着成亲以来,小屋里每日里响起的笑声,彷佛春风吹进心坎,她眉眼也染上欢愉。

她起身擦乾身上的水渍,换上单衣,丝绸的柔滑触感让她浑身清爽。

这样的好衣料,肯定价格不菲,不知费了他多少银钱,可别把他预留给庄家的「后路」耗光才好。

不过他供给她如此舒适的生活,他自己又是如何呢?他不会苛待自己,然后倾其所有来满足她吧?

果真如此,他们可得好好谈一谈了。她并非爱慕虚荣的女子,既然嫁他为妻,便与他同甘共苦,断无她享受、他挨苦的道理。

她一边想着,走出浴间,踏入新房。

一盏孤灯下,他双手各持一针、翻飞如花,正绣着一袭嫁衣。

她从前就知他酷爱刺绣,却不知他绣功如此精湛,双手双针齐下,彩凤栩栩如生,可谓鬼斧神工。

「这嫁衣、绣被不是未婚姑娘给自己准备的嫁妆吗?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成天捣鼓这玩意儿?」她知道自己与他成亲时穿用的那一整套也是他做的。

但当时,他一番苦心却是为了给不擅女红的袁紫娟添面子。而后袁紫娟与他解除婚约,却便宜了她。

他曾说,委屈她了,请她莫在意,日后当对她更好,以为补偿。

而她也没在乎过,袁紫娟不中意他最好,这样就没人与她抢他,她可以拥有他的全部,她不晓得多开心呢!

只是他又在准备第二套「嫁妆」,她便疑惑,他不会心里还有别人,所以想要一箭双雕吧?

「这是给徐青未来媳妇准备的,听说也是个不擅女红的姑娘,所以徐青付钱请我代做一套,给他妻子添颜面。」他说着,头也没抬,加紧赶工,怕误了徐青的佳期,可就不美了。

「原来如此。」想到徐青的未婚妻与自己一样不擅女红,付怀秋决定她会喜欢这个姑娘。她们的丈夫是好朋友,她们应该也能成为闺房密友。「徐青几时成亲?」

「嗯……好像再一、两个月吧?」他最近忙得有点昏头,记不太清楚了。

「你怎么连自己好友的婚期都搞不清楚?」

「反正时候到了,他自会给我下帖子,那时就知道了,何必再费精神去记?」

「狡辩!」她还不清楚他吗?「你肯定是瞎忙,忙到最后,很多事情便记不清楚了。」

「嘻嘻……」他笑着收线。嫁衣终于完工了。「娘子,你可真了解我。」他抬头,迎上她方洗浴完的娇颜,热气蒸腾下,她粉嫩水凝,娇艳更胜花中之王牡丹,美得惊心动魄。

他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双眼再也离不开这彷佛水做的人儿。

她乍然接触到他火热的目光,心头先是一惊,代之而起的却是阵阵欣喜。

瞧他模样,却是情难自抑了,也许……今晚便是他们迟到的洞房花烛夜,她有些期待、有些害怕。

「小秋……」他的声音哑了,看着她,想起她是他的妻,顿时升起一股心满意足之感。

他一步步走近她,灼人的目光似乎要吞噬了她一般。

随着他的靠近,她心跳如擂鼓,身子也微微发颤。

他伸手,几乎抚上她美丽的俏脸。

她闭上眼,酡红着双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谁知他手伸到半空中,却怱地握拳,硬生生地压下了自己几欲爆炸的情欲。

「呃……我去洗澡……」说着,他风一般窜过她身边,溜进了浴间。

她诧然睁眼,呆呆地回忆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不是已经快成好事了吗?他为何突然退却?他后悔了?他不喜欢她?

不不不……她不是瞎子,她亲眼瞧见他眼里的欲火燃得多么炽烈,他想要她,想得几乎癫狂了。

那为何突然逃走?这个可恶的混蛋,他到底在想什么?

付怀秋气得牙痒痒,暗自发誓她再也不要独自等待了,她要主动出击!

待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她一定要问出他刚才逃跑的原因,倘使他的理由无法说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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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万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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