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小毛小利的股权,抛了并不可惜。

天底下有白食的事吗?洪叔敲桌的手指缓了下来,神情渐渐转为戒慎。

他抬起松垮的眼皮,眸光转为凌厉犀利,定定的看着叶峰,道:“阿峰,你这样等于把我推上风头浪尖了,你究竟在打什么算盘?”他想都想不到,这小子居然打算全都给他,送来了那么大的利益,相对的他也将成为众矢之的。

“洪叔您未免也太多疑,不管谁得了这些利益,还不都是一样坐大。除非我将这些化整为零,将它分散出去;当然这种做法不被大老们所接受,相信您也不太乐意见到,所以今天我才会被您“邀请”来这里,”顿一顿,叶峰又接着说道:“倘若一定要我将这些股权回归给组织中的人,那么要给……我当然选择给一位不会出手动我的人,我总不能养虎自啮。”他耸耸肩,说得云淡风轻。

“喔?”洪叔好笑的挑起了眉,神情有些古怪,又似在嘲讽他的过度自信。

叶峰摇摇头,笑叹这个多疑的老狐狸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疑虑,看来要让组织内安心,可能还要释出更多的诚意。

真是太可笑,都赔款又割地了还不够,这些生存在阴暗底下,见不得光的豺狼虎豹之流,果然贪得无厌!

失落的阴暗角落,窝着的就是这一群自以为有忠肝义胆的生物,等他们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专门顶替上面犯罪的棋子时,通常都已经肝胆涂地,来不及后悔。

“洪叔是担心我的余威会对您的位子造成动荡,还是忧心我这堂口的手下不服您?这样吧,我把自己藏起来一段时间,等风头一过,这帮堂口上头有主,我也没那么容易使得了人了,当然,等我再次出现也不是现在这个身份了,如何?”’

洪叔的眸子亮晃晃的闪了一下,一显即隐,即使内心已经痒到最高点.表面又不起一丝波澜,养气功夫十足到家。

“藏起来后,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私下搞什么鬼?”或是加入其他的组织,他可不想成为这小子的敌人,随即冷冷一笑,“除非……这段期间能让我掌控你的行踪,还有,不准离开台湾。”离开台湾,等于像断线风筝,一点牵制的线索都没有。

这贪生怕死的老家伙,倒是猜出他想远离风暴的心思!

叶峰的神色深沉了下来,室内的空气渐渐凝滞,紧绷的静谧在两人间蔓延开来,洪叔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桌子,在寂静的空闻内宛如催魂咒,响亮地敲骇人人的心房。

良久后,叶峰抬眸,凝望住笑得不怀好意的洪叔,他坚毅的薄唇动了动,然后吐出两个坚定的字:“成交!”洪叔一张笑僵的老脸,稍稍松缓下来、眼底却慢慢爬上一抹难测的阴郁。

叶峰嗤笑一声,站起身来。“我给你两天的时间收拾收拾,时间还真充裕。”

叶峰忽然站起来的动作,让现场的六位小弟陡然一阵紧张的往他靠近了一些,洪叔扫了他们一眼后,小弟们又纷纷的退回原位,气氛仍是剑拔弩张的紧戒状态。

叶峰略微昂首,扯开唇角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阿峰,你凭什么那么有把握?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不会等你一出门,就叫人一枪毙了你?”

洪叔在叶峰走出门前,用低沉又洪亮的声音,劈不平地一声雷。

叶峰身形一顿,停下脚步,他半侧着身回头,神情傲然地扬起下颚,眸光冷冽地扫过突然从暗处冒出来的十几个小弟,不慌不忙的不羁姿态,犹如君临天下,卓然不群地睥睨众人。

叶峰露出一个传达不到眼底的冷冷笑意:掷地有声地对洪叔亮出免死金牌:“凭我知道,您三十几年来,不能说的秘密!”

虚浮的笑容在洪叔的脸上霎时凝住,他的眼神顿时遽冷。

“你知道?”

“当然,一清二楚。”

叶峰还知道洪叔那些小弟排场只是用来掩人耳目,更知道那些想威胁他的照片是洪叔帮他处理下来,但洪叔不能明说,只能伪装是他干的;他甚至清楚洪叔从头到尾只是在陪他演一场戏。

不管这场戏谁占了上风,谁得了最大的利益,终究,双方都一样是亲情上的输家,输得彻底。这一切都只是要掩人耳目!

看来双方都有此共识,叶峰俊逸的脸庞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对了,洪叔,你们欢无尽的员工好歹也挑一下,真是惊死人不偿命!”

丢下这一句话,叶峰带着讪笑声,转身离开“欢无尽”的办公室,不打算再去臆测,也不想再去看那张慢慢爬上复杂情绪的老脸。

希望——永远不要再见面。

千头万绪在弯出走廊后,被一间门未掩实的包厢内传出的阵阵嘶吼声截断,叶峰瞟到那声音来自一位夸张舞动着手脚的女人,他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那夸张的妆容让他感到莞尔,待他回神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动手推开了门。

兴许是她的歌声中,有种豁出去的气度吸引了他,也许是他羡慕她那种旁若无人的自得其乐,还是那种他未曾拥有过的什么……什么呢?到底是什么?

不管那是什么,总之他被当成一头牛了。

“我点你坐台!”她指着他说。

“啊——”

一声尖锐凄惨的喊叫声划破夜空,连窗外不知名的虫鸣协奏曲,都惊骇得停顿了一拍。

叶峰冲出房门,沿途随手抄起房内的一张高脚椅,奔向隔壁喊叫出声的房间。

“砰”的一声,门被他用力的撞开来,门一打开,叶峰搞清楚状况后,僵立在原地,他的脸上连续变换了几个不明情绪的表情。

陈思琪整个人跳到书桌上,脸色发白,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墙角处——那是一只比大拇指还大上一点的小青蛙。

“老娘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这鬼东西!妈呀!快把它弄出去!”这尖锐的吼声真是歇斯底里的最极致演绎。

叶峰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一股睡眠被中断的烦躁开始滚上心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按捺住那丝快发作的不耐,他轻轻放下手上的椅子,抓起一旁的拖鞋,往墙角扑过去——

“等等!”

叶峰的势子停在小青蛙前,一手抓着拖鞋举在半空不动。

然后他缓缓地转头,眯起眼看向站在书桌上,一脸惨白的陈思琪。

“等什么?”

“你、你、你以为你是在拍蟑娜吗?”她的声音颤抖得很严重,“赶它出去就好,别杀它!”

叶峰吐了一口气,往后抛下拖鞋,眼明手快的朝墙角扑了几下后,就拎住小青蛙的后腿,他大步迈向窗边,打开窗户,将拎着小青蛙的手探出窗外——

“等等!”

动作再次顿住,他额角的青筋冒出来了!

“又、等、什、么?”

“别、别扔那里,扔、扔远一点,不然它又跳进来怎么办?”

他简直哭笑不得,就算手上这只扔远一点,不会跳进来,但她窗外的那片草地中,搞不好有上百只它的亲戚,也难保它的妈妈就不会跳进来。

他很困,也懒得跟她啰唆,丢远一点就丢远一点。

当他拎着小青蛙要走出房门,经过她面前时,眼角余光瞟到她双手捂住胸口,身形僵直,一副快晕倒的样子,他心中的恶作剧小苗微微冒出头,如果丢到她身上的话……他在她面前煞住脚步,转头,然后迎上一双惶然失措和饱含惊吓的眼眸。

心口莫名一紧,心中的恶作剧小苗顿时萎靡,消失无踪,这……真他妈的活见鬼了!算了,看来她是真的很怕这小东西,叶峰再度迈开脚步,快速离开她的房间。

走到屋外放走小青蛙后,叶峰走回自己的房间,经过陈思琪仍然敞开的房门时,看到她还站在书桌上,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两眼正扫射着房内四周。

叶峰踌躇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走进去,对她摊开手掌。

“下来吧,没事了。”

他刚刚肯定是被她的叫声吓醒的,他的头发东翘西翘的,脸上还有睡眠的压痕,就算这样,他还是慵懒得迷人。

陈思琪实在也佩服他的警觉心,一个从睡眠状态中瞬间跃起的人,能反射性的迅速抓起最近身的防身工具——那把高脚椅……这应该是要随时处于警戒状态的人,才会有的临场反应吧……

不管如何,他救了她一命,天知道那只什么鬼的。会不会跳到她的床上?如果是那样,她肯定会口吐白沫而死!

陈思琪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掌,支支吾吾了老半天,才皱着眉心吐出一句话:“你这只手刚刚抓过那个。”连青蛙都不敢说出口。

叶峰收回摊开的右手掌,换递出左手,这次不等她把手伸出来,就直接拉住她的手。

陈思琪凭借着他左手的搀扶,下了地,“谢谢。”

“不客气。”叶峰唇角微勾,温言问:“真的有那么怕?”

“对。”她用力点点头,脸上稍微恢复一些血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而脸红的,“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那东西。”

叶峰放开握住陈思琪的左手,将手覆上她的小脸蛋,然后对她展现一个更迷惑人的笑容。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陈思琪气息一窒,一颗心跳得莫名失速。看着他越来越接近的脸庞,她僵化成一尊雕像,不知所措,接着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光彩,所有奇怪的想法一哄而散,她心中的警铃乍然大作,然后他动了动那迷人的薄唇。

“刚刚抓青蛙的是现在盖在你脸上的左手,不是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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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朵牵牛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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