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选向晴,自然有我的理由。”道顿严肃指正,“你说你每样条件都胜过其他人,这是主观认定,不是每个人都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主观?说的好听,我看是内定吧!”她把矛头转向华少杰,发现他仍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炽。“如果不是有华少杰保她,替她关说,依向晴的条件,早在初赛就被踢出去了!”
“于卉薇,你的质疑不只污辱了我,也污辱了道顿、污辱了主办单位,甚至污辱了整个卡崔那公司,希望你的用辞能谨慎些。”
华少杰沉下脸。
但于卉薇早在落选那一刻就决定替自己讨个公道了,逞论她心中还记恨当年他不接受她的事实。“我说错了吗?像向晴这种半路出家的人,根本是滥竽充数,怎么可能赢过我?”
“她不是打小就学琴、不是循一般模式出头,所以才没有底气!”道顿正色解释,他没想到居然有参赛者会如此厚颜无耻到他面前撒野。
“这是我的演奏会,我宁可挑一个有潜力的新人,也不要一个弹琴一板一眼没有灵魂的人。”
“不可能!她不可能比我好——”于卉薇绝不服输,把道顿的话当耳边风,自傲地昂起下巴,“我知道了,华少杰,该不会是你自己变成了废人,道顿没办法和你这个朋友合作,你只好请女朋友替你出头,顺便替她打打知名度?反正你在钢琴界已经没前途了!”
“于卉薇,你太过分了!”向晴终于忍不住反击,“失败了就要自我检讨,为什么要恶意攻击别人?我不认为我苦练多年的琴艺会输你多少,你不要太自我感觉良好了,而华少杰在音乐上的成就,更不是你这种人有资格评断的。”
“我说错了吗?废了右手的男人,连一首小蜜蜂都弹不出来,居然还不要脸的替你护航?”于卉薇根本豁出去了,她得不到华少杰,所以宁可毁了他也不让别人得到;她得不到道顿伴奏的位置,也要来大闹一场,让向晴知难而退。只是她如意算盘打得太好,殊不知向晴已经不是以前的向晴,不会再一味挨打。
“你再这么无理取闹,只会让人觉得你输不起,少杰就算右手有点问题不能再弹琴,但他并没有自暴自弃,而你呢?不过输了一场甄选,就到别人的场地大吵大闹,可见你的风度和教养有待加强!”
向晴气坏了,她的脾气一向温和,很少把话说得那么重,但几次发火,都是因为于卉薇,她开始怀疑自己高中时怎么会觉得于卉薇是气质校花,现在眼前这个来意不番的女人,内心根本丑陋无比!
“你说什么?”于卉薇不敢相信软弱的她敢回嘴,举起手就想挥过去,却被华少杰挡了下来。
“够了!”华少杰觉得自己被羞辱够了。就算他是废人又如何?轮得到她来说嘴?何况她还在向晴面前大放厥词,更让他觉得火冒三丈。
“我的右手废了是谁造成的?”他冷着一张脸,凌厉的目光直射于卉薇,语气里控诉意昧十足。“你别忘了当年那场车祸是怎么发生的,我之所以没再追究,是因为你答应和我在向晴面前演一场戏,而且身为驾驶,我也有错,但如果我父母知道你也在车上,我相信你以后就别想在音乐界混下去了!”
于卉薇确实忌惮他的威胁,当年车祸她奇迹似的毫发无伤,华少杰却被玻璃刺得脖子以下都是血,她因为太过害怕,叫了计程车便逃之夭夭,事后才去医院看他,但他已不可能原谅她了。
“你、你不会的,你答应过我的……”她仍想嘴硬,语气却十分心虚。
“我会。”他说得毫不留情,只要她继续伤害他的自尊,伤害他最心爱的女人,他一定会。
恨恨的瞪了三人一眼,于卉薇只能选择离去,不过在临走之前,她还是不甘心地丢下愤恨话语。
“好,这次算我栽了,不管你怎么打压我、提拔自己人,残废还是残废,至少我有勇气用我的方式争取,但你们呢?在我看来,你们都是裹足不前的胆小鬼!”
昏暗的室内,只有夕阳余晖由落地窗外洒入,偌大的空间里,摆着一架三角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个男人。华少杰从记者会回家后,就一直这么沉默地坐在钢琴前。
如果他的右手完好无缺,大概已经弹了好几首曲子,弹到淋漓尽致、弹到力尽虚脱。
然而这一切都不可能了,他甚至没有勇气把手再放在琴键上,右手碰触白键时,还会不由自主的颤抖。废了右手的男人,连一首小蜜蜂都弹不出来!
尽管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于卉薇的话,但她直接不掩饰的辱骂,仍不偏不倚地刺向他心底最脆弱的部份。她说的没错,他是个废人,更是个胆小鬼,因为自卑,对深爱的女人裹足不前。要是他能有于卉薇那样的勇气,搞不好都和向晴生一打孩子了。
没错,他很清楚向晴爱他,也知道她想和他更进一步,只是他就是放不下心里的不安。
她想进入他的内心世界,但她不知道,她早就在那里了啊!
举起左手,放上中央c,他慢慢弹起小蜜蜂,甚至还能配上和弦。
“我还是弹得出小蜜蜂……”他笑得苦涩,语气哽咽,没有光采的双瞳,已经黯淡好多年。
颤着右手,他将双手都摆上琴键,闭上眼,皱着眉头,慢慢弹起《Teals》。
一开始节奏缓慢,他不太灵活的右手勉强还能应付旋律,只是弹得十分吃力,在装饰音时有些零散,可到后来一小段旋律较为密集的地方,他的右手便完全跟不上左手的节奏,甚至在最后结束时的爬音也弹错好几次才勉强完成。他不相信,再弹了一次,可或许太急切,反而比前一次更糟,旋律整个走了样,他弹到手都痛了,眼睛也红了,仍坚持弹下去,完全没有发现落地窗外站着一抹俪影,心疼的直凝望着他。
终于,华少杰再也弹不下去了,厌恶地用力拍打琴键,钢琴发出暴躁刺耳的声响。他一边打,一边大吼大叫,似乎想把满心的郁闷发泄出来,即使是用伤害自己的方式。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他不顾一切的捶打钢琴,完全不在乎自己痛不痛,然后像疯了似的猛然站起身,执起一旁的花瓶就要砸下去。
然而,在花瓶碰到钢琴的前一刻,他又突然住手,怔怔地站着,目光由失控变为哀伤。
“你终究,还是无法砸坏钢琴吧?”窗外的向晴突然推开落地窗,慢慢走到他身边,温柔地取下他手上的花瓶。“你是爱音乐的,你喜欢弹琴更甚于每一个人,你不弹琴,却改行卖琴,所以不可能破坏你最爱的东西。”
听到她说的话,华少杰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双眼迷茫没有焦距,像个失去方向的旅人。
看着这样的他,向晴的心好痛,她多想为他做些什么,可是他的心结必须自己解开,旁人的安慰言语对他而言,只有压力。
她只能尽其所能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度过这些风雨,让他知道无论他失去什么,她一直都在。
“向晴,”他低哑开口,语气空洞哀凄,“我很失败,对不对?我废了右手,不能再弹最喜欢的钢琴,也失去了最心爱的人,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
“你这个笨蛋!”向晴狠狠地朝他的背上拍下去,“你清醒一点,你知不知道自己骂了多少人?右手不能弹琴又如何?你失去了天赋,却能在另一个领域东山再起,应该骄傲才对。像我苦练了这么多年的琴,却仍没没无闻,甚至比不上你一只手即兴演出的练习曲,我是不是该去跳河了?”
“你……”华少杰终于愿意直视她,只是眼神仍是黯淡。
“诚如你说自己失去最心爱的人,不正像是拿着刀往我心上刺?”她气坏了,不仅仅为了他的消沉,更是为自己的付出不值。
“我曾说过,愿意陪你走过难关,你难道不明白吗?还是,只是我自作多情,我根本不是你最爱的人?”
“不是这样的……”他眼中终于恢复一点神采。
“所以你爱我吗?”她不让他逃避,双手捧起他的俊脸,直视他的眼,“看着我,告诉我你依然爱我。”
挣扎良久,华少杰最后终于正视自己内心情感,虚弱地道:
“我爱你,从来没有变过。”
闻言,她瞬间眼眶泛红,举起双臂,将他深深拥入怀中。
“那不就好了?”她笑着,泪光闪闪,“你没有失去什么。上帝为你关了一扇门,就会为你开另一扇窗,其实你已经打开了那扇窗,只是你一直没有注意到,只执着于那扇关起的门。”
她情不自禁在他的唇上轻柔印下一吻,“记不记得,你曾送我十本月历?我一直用着它,划掉一天又一天你离开我的日子,在划到第八本的那天,我遇见了你,你果然如约定的回来了。我当时不知道你遭遇那么大的磨难心里还怨着你……”感受到怀中人的身体一阵紧绷,她轻轻在他背上拍抚着。
“可是我爱你,你知道吗?这些年头受的委屈,在知道你做出分离决定的真正原因后,就烟消云散了,现在我还是继续划着月历,倒数我们的幸福……”
想到命运和现实如此折磨他俩,娓娓诉说衷情的向晴也不禁鼻酸。“到现在我们的月历只剩两本,最后一本里的某一天,就是你承诺十年后我们会开花结果的日子,你还会遵守诺言吗?”
闪着晶亮泪光的眸无伪的看着他,就像当年他在学校练琴室里弹琴时,那个带着点怯意、却又毫不掩饰喜悦望着他的双眸,华少杰的心瞬间暖了,方才的冰冷慢慢融化,虽然还无法消失,但他知道自己已渐渐被疗愈。
只要他相信她,只要他勇敢做出决定——
“向晴,”他深情地回吻她,“我会遵守诺言,我会。”
一句话,让向晴的泪落下,这么多年的等待只为这一刻,她再也不用故作坚强,总算能够给自己这几年的执着与奋斗一个交代。
“我会等你的,少杰,只要你不再在意于卉薇的话,不再在意旁人提起过去,甚至自己也能侃侃而谈,就代表你走出来了,我会等到那一天,等到我们的幸福降临。”她欣慰又感叹地趴在他胸口。
她出自肺腑的话像股暖流传递到他心中,或许他还要感谢于卉薇,如果不是于卉薇将他的心防完全打碎,让他的理智崩溃,他也无法置之死地而后生,像个快溺死的人,放胆伸手拥抱向晴这个他一直不敢抱及的浮木。
“我也希望有那一天。”
他慢慢的回吻她,缠绵婉转。
和年轻时的试探与好奇不同,历经风霜的爱情充满欲望与依恋,他的手本能的伸入她衣服下摆探索,那饱满滑腻的女性特征,让他腹中的火熊熊燃起。
或许是男人的自私心态作祟,这一刻他只想把她纳为已有,他温柔却坚定的拥吻着她,卸去她的衣服,将她放在合上琴盖的三角钢琴上。
洁白的女体衬着黑色镜面,有种神秘又惊人的美,华少杰像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冲动地褪下身上所有衣物,炽热的身躯覆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