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当于曦存沐浴好后回到那间“上房”,海震早已梳洗完毕,穿着一袭文士装坐在桌旁,将他勇猛外型的戾气消去不少。
“想不到你穿成这样,还挺人模人样的。”她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欣赏。
然而海震看着她的眼神,可就没这么简单了。那饱含浓浓情欲的视线,几乎要穿透她身上薄薄的襦裙。
“过来!虽然春天都快过了,这晚上的天还凉着,你湿着头发不好。”
海震拿着一块白布,等于曦存乖乖地走过来后,便站在她身后温柔地替她擦起头发。他粗笨的手势虽然偶尔会拉扯到她的发丝,但她仍是逸出了满足的笑声。
这一笑,令海震不由得往下看,想瞧瞧她的表情,然而他的角度,就这么恰好地从她的衣领里看了进去,那一抹香肌玉肤再无遮掩,甚至连当年的箭疤,也狰狞地落入了他的眼。
“你胸口的伤,还疼吗?”他的眼瞳是前所未有的漆黑,这其中包含了多少欲念、遐想,心疼等等情绪,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那么久,早就不疼了。”柔荑按上了胸口,她淡淡一笑。
可是这个按胸的动作,却挡住了大半美景,令海震有些不悦。“你的手还搁在那儿,分明还痛。”
她一听,立即把手移开,这回海震终于得偿所愿,无耻地看个过瘾。反正她迟早是他的人,先看来预习一下也无妨。
而于曦存虽然见多识广,能这么接近她的人却不多,故而不知道海震竟有如此下流的心眼。“光靠这个疤,你以后就得让着我点,不准欺负我!”
海震啼笑皆非。“从小到大,斗嘴我可没赢过你一回,我总不能和你比刀较技,总有一件事情要让我占上风吧?”
于曦存不服气地往后抬头,恰好对上他放肆又急色的目光,还真是“占了上风”,不由得薄面含嗔。“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我只是担心你的伤口。”他大言不惭,毫不掩饰对她的兴趣。“来,我看看好了没?”
无耻的一只手,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探进她的衣襟,轻轻抚着那已然变白的伤疤。于曦存轻轻一震,却没有阻止他,只是粉颊烧烫烫的,浑身也轻飘飘的。随着海震的瞳色越来越深,他的手越来越放肆,她也越来越无法自制。
终于,海震忍不住了,孟浪地将她整个人抱起,却是极轻极轻地将她放在床上,慢慢地解开她的腰带、敞开衣襟,虔诚地吻上她胸前的伤疤。
于曦存嘤咛一声,如何能忍受这样的肌肤之亲。两人过往以来最亲密的动作,不过是互相依偎。她以为男人的欲念就是如此,想不到当他真的打破了那层禁忌,她受到的刺激竟是这么大、这么销魂,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进出来似的,需要他的抚触与爱怜,才能平息她的难耐。
“我们还没成亲……”她用尽力气,才可怜兮兮地说出这么一句话。
“但在他人眼中,我们已是‘贤伉俪’了!”海震深深凝视着她,说出一个深埋在心里近十年的秘密。“从你及笄的那一天起,我便在心里决定要娶你,如今只是得偿所愿丽B。”
“你可有问过我……我愿意嫁吗?”即使已被他挑逗得心痒难耐,她还是睁着湿濡的眼眶,要和他争个明白。
“这件事恐怕由不得你。”他索性吻住她的唇,大手更放肆地在她香躯上游移。
春宵苦短,终于有一次,海震成功地封住了她的嘴,没有再被她驳倒,而这其中的香艳旖旎,更是不足与外人道。
过了这一晚,在前方等着两人的,会是如何的狂风暴雨,都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此刻,他们拥有了最纯粹的彼此。
海震不得不回京,因为威武大将军府在京师,他的父母亲族,也全都在京师里。
更重要的是,他要带于曦存回家面见父母,以最风光的八人大轿迎她过门,即使回京后两人祸福难料,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携美归来。
先前入长城,在甘州第一次亮出身份之后,海震回京的路上,便一直觉得有人跟踪。他知道这是京城派来的人,更知道这是“上意”,因此他并没有揪出这些人,反而默默地让他们跟着,横竖就把这些人当成保镳。
只是他和于曦存便没办法沿途亲热,令海震有些烦闷而已。
果然不出他所料,一入京城,两人便被京城驻军团团围住,二话不说便将海震抓走,留下于曦存一人无措地静立街头,不知该怎么办。
于是,她只能求助于威武大将军府。幸亏她与海震的故事已经传颂天下,更幸亏她父亲生前与大将军有几分交情,因此当她来到大将军府时,并未受到太大的阻拦,只是将军府里的几位姨娘,看她的目光有些复杂难解。
她在大将军府里见到恰巧由西南回京述职的海扬威,也得知了海震被打入天牢的消息。于是她拿出阿史那页丸的正式文书,决定靠大将军入宫面见皇帝。
海扬威和与于曦存谈了一阵,更欣赏这位准媳妇,便留她住了一宿,隔天带她入宫面圣。
朝会过后,海扬威领着她到御书房求见,在太监通报后,两人得以面见圣颜。
于曦存别扭地行了一个自己都还不太熟悉的宫礼,这是临行前大将军交代府里那位数年前皇帝赐下的宫女教她的。
跪在圣上面前,御书房里那位却久久不说话,于曦存也算沉得住气,硬是压抑住内心的好奇,别让自己做出抬头窥探天颜这种大不敬的事。
许久,皇上终于幽幽地开口。“起来吧!”
于曦存谢隆恩,这才抬起头看清当今圣上的模样。皇上年约四十许,五官方正,气宇轩昂,即使他眉眼之间并不如何凶恶,只是站在那儿,浑身就散发出一股威严之气,令人望之俨然。
在皇上开口前,任何人都是不许开口的,于是那位站在极高处的皇帝,在打量于曦存许久后,第一句话竟不是对她说的。
“海卿家,令郎的事情,你都没替他出头了,怎么反倒来了个姑娘家替他说项?”
海扬威苦笑,“启禀圣上,海震之事自有圣断,不过老臣知道于姑娘也是陛下想见的人,故而带她进宫。”
对于这老臣子如此体察上意,皇帝不由得一笑,只是他转向于曦存时,笑意顿收。“你的来意朕很清楚,海震眼下在朕的大牢,你认为,你凭什么要来向朕谈条件,让他脱罪?”
于曦存虽是低垂着头,语气却很坚定。“陛下,民女并不是来谈条件的。”
她不是不忌惮皇上的威势,但三年来在大漠的历练,让她的心境开阔了不少,再加上她还曾威胁过阿史那页丸这类王子级的人物,如今与皇上对话,不过是再高上一级而已,畏惧之心自然大减。
“哦,那你来做什么?”她的回答显然超出皇帝的意料,也让他饶富兴味。
“民女只是想拿一些东西请皇上看。”她取出与阿史那页丸的文书,让太监送上供皇帝阅览。“民女从头到尾都不认为海震有罪,因此何来谈条件之说?”
她侃侃而谈地叙述了海震在塞外力敌十数名勇士,不堕朝廷将士之英勇表现;更将阿史那页丸砍翻马下,为国家求得了至少二十年的和平。
皇帝虽然早就风闻此事,但当面听她说起,仍是听得津津有味。
“但你们私下与阿史那页丸协议,却让他们多了二十年休养生息的时间……”
对此,于曦存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老话。
“陛下,文件里只载明,二十年内突厥不准向中原用兵,可没说二十年内,中原不能向突厥用兵啊!”
皇帝终于动容地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古怪的微笑,心里有着和海震同样的感慨--这样的女子,若身为男儿身,将是国家多大的助力啊!
可惜,这样的妙人儿是个女性,虽然长得国色天香、艳冠群芳,最后毕竟仍是海震的人。
“……所以,即使海震弃官远行,在塞外仍是一心向着朝廷,为朝廷做事,民女认为他功堪可抵过,请皇上明察。”于曦存下了结论。
但皇帝显然不太满意,刻意刁难地道:“但朕即使放了海震,依律例他也不可能官复原职,你知道这对我朝的军力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一直默立在旁的海扬威一听,眉头微皱,他也没料到皇上竟会刻意为难。
然而皇上仍是那副胸有成竹的笑。海震不能官复原职,难道他就不能给海震其他的官做吗?这等人才,他可不会轻易放过。
可惜于曦存不知道他的心思,沉默着像是陷入了某种为难。事实上她心里正想着,海震不能官复原职不是更好,免得她一天到晚担心他被敌军给砍了。
“民女知道,近年来国家连年征战,国库空虚,加上水患旱灾频传,缺银正缺得紧。如果能从异族、外国,甚至海外得到更多的金银,便能解此困境,民女愿献上一副酿酒的配方,助陛下解此围。”
芳唇里轻轻地吐出一个故事,是一个小女孩与一个鲁莽男孩相遇的故事,那男孩只会翻墙来看她,而她则是不断地酿制新酒往男孩肚里灌,企图酿出全天下最好喝的酒……
“……当民女被掳至塞外,还存着一丝活下去的希望,便是靠这果子酒的秘方。民女刻意酿此酒,便是希望它的名声能散播出去,传到海震耳里,只要他喝了酒,就知道要去哪里找我。此酒养活了一个突厥部落,甚至在塞外没有人不知道这种梦幻的酒,千金难得一瓶。若民女交出秘方,在国内大肆酿造,销售四方,相信必能创造丰厚利润,充实国库。”
未了,她定定地看着皇帝,忘却不应直视圣颜的规定。
“因此陛下,请问这些财富,足不足以弥补海震弃官而缺少的军力?”
她说的没错,大笔的金银,能创造出更多的军队,四海能人也会争相来投靠,皇帝听她说完这故事,不由得抚腿叫好。
“原来,海震与你的故事,比坊间传说更为离奇,朕这下算是听到最完整的故事了。”皇帝故作犹豫,“不过,只有果子酒的话,尚嫌不足……”
于曦存吸了口气,“再加上南市的美酒,五花酿如何?”
“好!”这时皇帝才露出一个真正的笑容。“其实,我暗示海卿家带你来让我看看,着实是你们的故事我听多了,我很欣赏你这个奇女子。当初你们回京,光抓海震不抓你,一方面是你没什么罪,还为国家立下大功,另一方面也是想看看,你是否如传说中有胆识。
“海震弃官只身深入大漠救你,而你也敢孑然一身地入宫见我,果然不负我所望。你们两人不仅带来二十年的和平,更带来国库收入,还让朕听了段好故事,看了个奇女子,因此,朕愿意放了海震!”
于曦存与海扬威连忙叩谢圣恩,此次会面,完全没有她预料中的凶险,原来皇帝什么都知道,更早就暗示海扬威,务必将她带进宫里,让皇帝过一过戏瘾。
出了皇宫,于曦存整个人一松懈,差点就软了脚。想着今天一整天在宫外相候,入宫后与皇上的对话,简直就像看戏一样,如真似幻。
终究她和海震,只是皇上想看的戏里的两个戏子,究竟是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她已经分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