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大哥,你今天有没有接到老妈打来的电话?」长相斯文秀气的亢伶月连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他的身子骨纤弱得与一般女子无异,蓄著一头半长髮,若不仔细看,很难看出他的性别。

「有,早上我在开每个月例行主管会议时,她有打来给我。」在亢家,脾气最差的人应该就属亢家长子亢骏日了,他掌管亢家旗下所有的公司、產业,外表不若亢伶月柔弱,反倒是阳刚极了,态度也十分的强势。

「二哥啊!还是你最好了,老妈都不怎麼管你,也不敢太烦你,她每次矛头总是都瞄準我们三个。」亢家老三亢定星蹺起二郎腿,整个人看起来瀟洒极了。

「是啊!老妈当然不怎麼管我,若是对我讲话太大声,我的心臟可是会不堪负荷,一不小心就因受不了刺激而掛点,那可如何是好!」亢伶月虽然面带微笑的说话,可他说的话却让在场的眾人听得头皮发毛。

他从小就患有天生的法洛氏四合症,原本医生判定他活不过三个月,可是亢家家大、业大,花了大笔银子,经过各种先进手术,如今他已撑到二十八岁了。

只不过明天在哪裡,亢伶月永远都不晓得,就怕哪时心臟一痛起来,双眼就再也没办法睁开了。

「呸呸呸,二哥,你讲那是什麼鸟话啊!」亢家最小的小公主亢惟宸染著一头彩色的头髮,她粗枝大叶的举高手,原本想从亢伶月的背部用力拍下去,但一接收到亢骏日阴狠的目光,以及亢定星有意无意的咳嗽声,她连忙止住,就怕一个不小心犯下滔天大罪!

「小妹,妳不是想打我吗?」亢伶月笑著问。

「没有、没有,我怎麼敢打二哥呢?我要打的人是三哥啦!」亢惟宸訕笑了几声。

然后「啪」的一声,她的小手毫不客气的拍上亢定星的背部,让亢定星发出惨叫。

「哎哟~~小妹,妳是要我的命啊!这麼粗鲁,难怪找不到男朋友!」亢定星没好气的说著。

「嗟!我这叫作寧缺勿滥,本公主可是很挑的咧!」她玩著头髮,笑嘻嘻的说著。「哪像你,无时无刻都像隻发情的公狗!」她很不客气的用「动物」来形容自己的三哥。

「惟宸,妳说的这是什麼话?欠揍啊!」亢定星握紧拳头。

「来啊、来啊!谁怕你啊?」亢惟宸挑衅著。

「你们两个够了,别吵了。」亢骏日不耐烦的说著。

「好啦~~三哥,放你一马,你们猜猜老妈这麼急著找我们是有什麼事啊?」

「还能有什麼事,绝对没好事啦!依我说,老妈就是因為太无聊,才会这麼紧急的要求我们要开家族会议。」

「看看老妈等一下要说什麼。」

「嗯,反正我怎样都是局外人!」四人中表现得最轻鬆的人莫过於亢伶月,他不像其他三人,紧张得彷彿要上断头台似的,反倒是為自己倒了杯花茶,愜意的品嚐起花茶的甘美香甜。

「二哥,你好过分喔!你怎麼可以讲这种话?现在老妈召集我们开家族会议,这就代表大家都有份,说不定连向来不问世事的你也跑不掉喔!」亢惟宸眨眨眼,古灵精怪的说著。

亢伶月没回话,嘴角仍带著浅浅的笑容。

「我亲爱的儿子与女儿全都到齐了吗?」一声洪亮的声音自迴旋梯上传来,亢家大家长亢晋发挽著老婆方馨竹缓缓走下来。

方馨竹脸上掛著优雅的笑容,大波浪的长髮随风飘扬,保养得宜的她看起来才四十多岁而已。

「哇~~亲爱的妈咪,妳今天看起来比昨天更年轻耶!」亢惟宸一见到母亲,脸上立刻堆起甜到腻死人的笑容,狗腿的说著,「老爸,老妈去做了脉冲光,还是打了肉毒桿菌啊?」

「她昨天又去医学美容中心报到,不过我并不知道她是去做些什麼项目。」亢晋发小声的说,却被老婆给听到,当场赏了他一记卫生眼。

「妈,放眼望去,有哪家的贵夫人比得上妳啊?」亢定星也同样走狗腿路线。

「谢谢。」方馨竹给了眾儿女一个笑容,当她的视线望向坐在亢骏日身旁,肤色惨白的亢伶月时,脸上闪过了一抹忧心,「伶月,最近身体怎样?还好吗?」

「很好。」亢伶月回道:「妈,不用為我担心这个,我一直都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方馨竹这才放下心,「我今天要你们来,是有一件事要向你们宣佈。」

「哦~~原来是有重要事情宣佈啊!老妈,要不要我们递麦克风给妳,或者先给妳一些掌声鼓励?」亢定星拿出麦克风递给方馨竹,「大伙儿识相点,快点拍手吧!」他向来很会炒热气氛,顿时让原本凝结的气氛热络起来。

「笨儿子,以為耍宝就没你的事了吗?」方馨竹被老三给逗笑了,她拍拍亢定星的肩膀,「等一下的事也有你的份。」

「妈,先喝杯花茶吧!清清喉咙。」亢伶月為方馨竹倒了一杯花茶。

看到亢伶月如此的窝心,方馨竹反倒更难过了,老天為何这麼残忍,让这麼优秀、体贴的儿子在一出生,心臟就患了病!

这二十几年来,看到他陆续发病,她的心就像被利刃在割一般,有时见到他这麼痛苦,她甚至在心裡想著,就让她的二儿子走吧!不要再让他受到病痛的折磨了;可她还是捨不得。

「嗯。」她端起花茶,啜了一小口。

「老妈,有什麼事就快说吧!别让我们一颗心就像是吊在半空中似的。」亢定星催促著。

「好吧!那我就坦白说了,我希望你们四个赶快结婚,让我早点抱孙子。」方馨竹缓缓说著。

「厚~~我还以為是什麼事呢!原来是想抱孙子啊!」亢定星拍拍额头,一脸很受不了的模样。

「老人家没什麼事做,就是想抱孙!」亢骏日啐道,非常的不以為然。

对他来说,他非常喜欢现在的生活──一个人自由自在,為什麼还得和一个女人结婚,把自己束缚住?

而且女人对他来说很麻烦,结婚也很麻烦,既然如此,他还是别招惹来的好些。

「妈,我年纪小,才二十多一点点,应该不会连我也要吧?」亢惟宸眨眨水汪汪的大眼,可怜兮兮的说。

「我刚才说的话是针对你们四个人,一个都跑不掉!」方馨竹强势的说道:「而且期限是……」

但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亢伶月给打断。「妈,很抱歉,原谅我打断妳的话。」

他啜了一口茶,「请别把我算在内好吗?我这辈子都没打算要结婚!」

他没打算结婚,也不打算爱人,他是个永远不知道明日在哪裡的人,何苦要去拖累别人呢?

若是哪天真的要闭上眼,那就让他一个人放心的走,他不想让更多人為他伤心、為他痛苦,也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伶月,你怎麼这麼说呢?」亢晋发忍不住开口了。

「爸,结婚对我来说,有什麼意义吗?我得的是什麼病,大家都心裡有数,我又何必去拖累别人呢?」

他的一席话让亢晋发夫妇当下噤声,没再勉强他。

「爸,我是觉得我也不适合结婚啦~~如果你们真想抱孙子,那我建议你们去领养几个。」

亢定星的话让方馨竹听得刺耳极了,她伸手?l他的耳朵,「你这个死小孩,把你养到这麼大,你是翅膀硬了,不要命了是不是?你再说啊!再给我耍嘴皮子试看看。」

「老妈,很痛、很痛……放手啦!」亢定星哀哀叫著。

「妈,我也不赞成妳的做法,平常任何事都听妳的是无所谓,不过我认為妳这次要求的事,我是没办法接受的。」亢骏日冷道:「又没有对象,妳说要我们结婚我们就得结婚,这不是太随便了吗?」

「什麼叫没有对象?那个和你在一起的Judy不是你的对象吗?」方馨竹对自己的儿子问话从来就不是很客气,她这个人喜欢直来直往、单刀直入,从来就不喜欢拐弯抹角。

「哈哈哈,老妈,妳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说到Judy!」亢惟宸不顾形象的大笑。

「小妹,劝妳笑得斯文点,妳看老大的脸色已经很臭了。」亢定星提醒著,「话说老妈!儿子我虽然觉得妳很开明,不过有时候妳的思想还是太守旧,跟不上时代。」

「亢定星,你说的那是什麼话!」方馨竹十分震怒。

「老妈、老妈,请妳冷静点,我无意激怒妳,就怕妳一气起来,血压飆破两百,这怎麼行呢?」

「我不管!你给我把话说清楚,為什麼我跟不上时代?」

「原因很简单,Judy只是大哥的床伴,他们两人的关係应该是建立在肉体上,除此之外什麼都没有,对吧?大哥!」亢伶月凉凉的说著,「还是大哥,你有打算要娶Judy进门?」

他大哥与Judy在一起的事,是全家都知道的。

「没有。」亢骏日想都没想便摇头。

「看看你这是什麼德行,我是教出什麼样的好儿子啊!」方馨竹非常不能接受「床伴」这两个字,「你们老爸辛辛苦苦的赚钱让你们唸书,可不是為了将来要让你们变成『衣冠禽兽』的,玩弄人家女孩子,小心日后会有报应的!」

方馨竹的话让亢骏日脸色铁青到不行,而亢惟宸则是捧腹大笑。

「老哥,你是衣冠禽兽呢!该不会老妈等会儿会说人家Judy也是好人家的女儿,你这样不负责任是不行的,会有报应的!」亢定星更是幸灾乐祸。

「咳咳!」亢伶月咳了两声,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衣冠禽兽」来形容自己的儿子。

「伶月,你有没有怎样?」看到老二在咳嗽,方馨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要不要妈立刻去找医师来?」

「不用、不用,我只是呛到而已。」他给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老妈,妳别说那些蠢话,二哥就不会呛到了啦!」

「亢定星,我要你现在就给我闭嘴,如果你敢再多讲几句,你就要倒大楣了!」她警告著。

「是、是,不说、不说。」现在老妈的矛头应该是指向大哥,此时不说话,明哲保身可是為上策。

「我说你们几个,真的是想气死我是不是?」

「放心,老妈,妳鸿福齐天,绝对可以长命百岁的。」亢惟宸说著。

「呸!我看再这样被你们气下去,我肯定明天就掛了。」

「老妈,不会的,妳的健康检查报告已经出炉,妳身体壮得就像牛一样。」

「反正我现在对你们几个下最后通牒,你们得快点结婚,生几个娃儿给我,让这个家热闹、热闹。」

「这与我无关,亲爱的老妈,请不要算我一份。」亢伶月说著。

「好过分,為什麼二哥可以……」亢定星抗议的话还没说完,方馨竹就给了他一记白眼。

「好,除了伶月外,其他人都得尽快结婚。」

「如果不照做呢?」亢骏日凛冽的问。

「这点就由我来说明,经过我和你妈商量的结果,如果你们几个不照你妈的话去做,那你妈就要和你们断绝关係!」亢晋发代為发言。

「搞什麼鬼东西啊!為了结不结婚的事,还闹到断绝关係,老妈,妳以為妳是在演八点档连续剧是不是?妳可以再洒狗血一点,例如串通医生骗我们说妳得了绝症,在妳的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还没抱到孙子啊!」

方馨竹听到亢定星的话,一时心惊──她本来是有打算这麼做的,却没想到竟然还没做,就被老三给戳破,她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尷尬的表情。

「好,老妈,如果这是妳希望的,那我会照做。」

「骏日,你真乖,不愧是我的好儿子,那其他两个呢?」她的利眼扫向亢定星及亢惟宸。

见到向来强势的大哥都低头了,两个小卒仔我看妳、妳看我,也只能识相的点点头。

「太好了,那我要去护肤沙龙了,你们三个给我争气一点。」目的达到了,方馨竹皮包拎著便和丈夫出门了。

待门一关上,偌大的客厅就充斥著亢定星及亢惟宸慷慨激昂的声音──

「大哥,你疯了是不是?你做什麼要答应老妈?她说要断绝关係只是嘴上说著玩,你还以為她真会这麼做啊!」亢定星吼著。

「是啊!大哥,你怎麼这麼笨啊?连你都不据理力争,你要我们怎麼说NO?」亢惟宸也很生气,亢骏日向来是他们兄妹的典范。

「不然你们两个是要怎样?」他的声音益加森冷,「老妈的个性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她提出这个要求,今天若是我们不答应,她明日还是会吵,我不认為我有那种精神可以应付她。」

「呃~~话是这麼说没错,老妈会一直鲁,鲁到你点头為止。」那简直就是疲劳轰炸。

「不过好贼啊!大哥,你有现成的对象,我却没有耶!要我上哪去找啊?」

「我也没有,我是不可能娶Judy的。」一想到这件事,他就头痛。

「你们三位慢慢聊,我想回房间去看书。」亢伶月将茶壶送到了厨房,交给管家王妈。

「二哥真好。」亢惟宸见到亢伶月这样悠閒,喃喃的说道。

「妳闭嘴,别乱讲话。」向来吊儿郎当的亢定星冷下脸来,神情十分认真,「二哥也不想这样。」

他们几个人向来手足情深,就怕那一天的到来!

「哦~~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她以前曾听三哥说二哥有很喜欢的女孩,而那位女孩也很喜欢二哥,可当那女孩向二哥表白时,二哥却很残酷的拒绝了。

这就是二哥说的,不想拖累任何人吗?二哥不想当他离开人世时,又多一个人為他难过、哭泣。

「别去烦伶月。」亢骏日警告的说著,「他的身体不好,让他好好休息。」

「我知道啦!」亢惟宸用手爬爬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不会去烦二哥的啦!」

「大哥,你打算怎麼做?」亢定星再问。

「怎麼做?」亢骏日冷笑,「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老妈一个孙子,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这麼强?」亢定星不可思议的叫了一声,「好吧!那我也好好努力好了。」看看花名册裡有谁适合。

「那我呢?」两个哥哥都投降了,那她还要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啊?

「妳自己看著办!」亢定星没好气的回道。

「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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