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完事后,房里弥漫着血腥味与腥膻味。
当燕清淮发泄过欲火、神智恢复清明后,下一刻便是仓皇起身,拾起丢在地上的衣物穿上。
该死!他根本不敢回头看像具坏掉的娃娃般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的卫凌月,从对方因疼痛而发出的细小抽气声听来,他知道对方还醒着,更别说一定受到极大的伤害……不管是心理上还是身体上。
适才的画面迅速在燕清淮脑海中飞掠而过,即使让欲火烧昏脑袋,但他仍清楚记得卫凌月在整个过程中皆咬紧唇瞪着自己,总是带着狡黠光芒的眼底燃着熊熊怒火,像要将自己大卸八块一样——事实上,犯下恶行的自己的确罪该万死。
想安慰对方,却不知从何安慰起;想解释,却发现这根本是一团烂账;更别说再怎么解释,要说的也只是“若你不下春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而占了便宜的自己此刻若说出这种话,无疑是落井下石。
或许自己现在最该做的是……离开。
卫凌月想必恨透了他,恨不得将他凌迟至死;加上受了委屈,肯定需要发泄——但绝不是在仇人面前。
背着卫凌月长叹一声,重承诺、负责任的寒江剑头一回在犯下错事后,不但没尽责地留下来善后,反而匆匆离去。
当燕清淮一关上门,不过片刻,门板后便传来卫凌月强忍了—个时辰的大哭声。
燕清淮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外,平凡的脸上一片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一直等到哭声渐低、渐微,声音的主人似乎因为疲累而睡去后,他才低着头、紧锁着眉离开。
往后……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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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聚宝楼贴出告示,要重金礼聘武艺高强者做卫凌月的贴身护卫。
人人都知道聚宝楼的打手甚多、守卫甚严,就不知何以卫凌月要再花一个月五十两的银子征求护卫。
只有冯总管知道,自那晚过后,他家少爷让人把勾魂罗刹的尸首拖出去掩埋、并请他疏通官府帮忙留意出城者可有燕清淮这号人物后,便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三天,只让人请了大夫过去,也不知是生什么病。
直到第四天卫凌月才下床,脸色透着苍白,每走几步便要停下来休息,迥异于过往在用饭时间满场穿梭、招呼客人的模样,变得不大爱动。
第五日,卫凌月便让冯总管张贴告示。
冯总管明白这是因为刺杀燕清淮的事情又告失败,也许还惹怒对方,让少爷不得不重金寻求高手来保护自己。
告示一贴出,丰厚的薪俸引来许多人自荐,可是卫凌月都不满意;一连过了两天,卫凌月只是坐在椅子上看应征者在底下耍刀舞剑,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那是啥三脚猫功夫?就这点斤两便敢来应征,当他卫凌月这么好蒙混的吗?
忿忿喝尽下人斟上的香茶,卫凌月索性撑着下颚,将视线移往别处。
可恶,时间不多了,虽然负责盘查进出城的守卫说了没有燕清淮这号人物出城,但他不能保证明天燕清淮不会离开啊!若让那混帐王八蛋离开苏州城,自己的仇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报?
想起那羞辱人的一晚,卫凌月原就苍白的脸因怒意而泛起红潮。
他要杀了燕清淮,一定!
“卫少爷,在下魏秋寒,是来应征护卫一职的。”底下传来温朗的嗓音,卫凌月勉强将视线调回,便见下头站了名高大的青衣男子。
男子长得极好看,天庭饱满、鼻梁挺直、唇瓣则厚薄适中,惑人的凤眸底点着两颗黑瞳仁,温润如黑曜。
男子看来约有三十岁,器宇轩昂,眉目间又有股沧桑悒郁,想必无论走到哪里皆会吸引女性爱慕的眼光,就不知为了什么原因来当护卫?
卫凌月收回视线,随意点了下头,名唤“魏秋寒”的男子抽出腰间长剑,寒芒一闪,放在庭院中的太湖石应声被削成两段。
“很了不起吗?”卫凌月撇撇唇。“那不过代表你的剑利而已。”
听他讥讽,魏秋寒也不恼,走到庭中的槐树前,右掌平推,需五人合抱的树干晃也不晃便从中折断,轰然倒地。
冯总管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卫凌月也坐直身来。
抿紧唇瓣瞅了魏秋寒半晌,他问:“你为什么想来当我的护卫?”
魏秋寒敛睫答道:“我需要钱。”
“为什么?”
“我爹经商失败,欠了大笔债务,急需用钱。”
“是吗?”重新躺回椅子里,卫凌月双眸微敛,只是盯着魏秋寒不发一言。
刚才只注意到魏秋寒有张英气逼人的俊美脸孔,现在一看,却发现他的身形真的很像……那该死的混帐王八蛋,不过声音不像,魏秋寒的声音比较低沉。
要不要用他?卫凌月看着魏秋寒的目光变得有些嫌恶。但,魏秋寒的功夫确实极高,看来也颇为稳重,由他接下护卫一职并搜索燕清淮藏身之处是再好不过了。
见卫凌月迟迟不作声,魏秋寒又一抱拳。“请卫少爷给我一个机会,在下真的急需用钱。”
急需用钱?这一点倒和那个自命清高的变态完全不同,更别说眼前男子英俊无比,和燕清淮那丑八怪比起来真是天差地远。看来,那相似到令人讨厌的身材倒也可以因此忽略。
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后,卫凌月慢慢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视着魏秋寒。
“好,你获得这个职位了。不过被你打坏的太湖石要五十两、那棵槐树则要价四十两,都从你这几个月的薪俸中扣除!”
要怪,便怪你和燕清淮有着相似的身材吧,而我这个人是最会迁怒的,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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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月一直找不到燕清淮,即使让魏秋寒用轻功找遍苏州城里里外外,又动用关系取得各客栈的住宿名单,皆显示了一件事——那晚过后,燕清淮便退了房,如今已不知去向。
唯一的可能,便是燕清淮躲过守城者的盘查,早已离开苏州。
“该死!”站在西阊门前,卫凌月恼得一捶石墙。“我就不信捉不到你!”
冯总管提议道:“少爷,要不咱们派人出去打听吧!虽然燕清淮已离开苏州城,但沿路总会留下线索。”
“好,你去拨派几名人手,让他们即刻上路。”
“是。”冯总管领了令便往回走,临去前又回头吩咐:“少爷,你可别走太多路,要记得多停下来休息。”
得到卫凌月的回应后,冯总管这才放心离开,只剩下魏秋寒跟在卫凌月身侧。
“需要我去找吗?”魏秋寒低声问道,俊美的外表引得来往的路人频频回望。
“不用,你待在我身边,以防万一。”对燕清淮,他除了痛恨外,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任谁也无法轻易忘记那可憎又恐怖的一夜。
“你很恨他吗?”魏秋寒又问。
“我的事不用你管!”卫凌月脸色一沉。“你要做的,便是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其余的用不着你置喙。我实话实说,雇用你便是要你杀人,你若不愿,尽管离开。”说罢,他径自往城外走。
魏秋寒顿了下,立刻跟上。
时近秋末,西阊门外道路旁的枫树已是火红一片,蔚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鸿雁鸣飞而过,正是一派秋凉。
卫凌月脚下不停,脚步一高一低地走在道路上。前些日子正好下了场雨,雨停后导致路面多了几个坑洼,他一时没注意,踉跄了下,后头的魏秋寒立时扶住他。
“小心。”
伸出的手立即被打落。
“别靠我这么近!”魏秋寒总让他想起燕清淮,使他下意识觉得排斥。
“抱歉。”魏秋寒眼神一黯,道了声歉。
“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摆那副脸色我便会心软,我又不是那些姑娘家。”卫凌月冷哼一声,一想起燕清淮,便忍不住迁怒:“顺便告诉你,我这个人做过许多坏事,你要是不喜欢这种心狠手辣的主子,就滚吧。”
“早在我来之前,便已听说过你的事了。”魏秋寒只是重复了句,“况且我需要钱。”
闻言,卫凌月怒火顿消,他沉默了下,忽然低低叹了口气。“的确,为了钱,什么礼义廉耻道德义气都可以不用顾了。”
说完这句寓意不明的话后,他一路上都不再开口了。
来到枫桥镇,一进镇里便看见路旁有一名衣衫褴褛的娃儿,卫凌月在他身前停下脚步,做了件令魏秋寒极为惊讶的事——
“好可爱啊。”他抱起一名约七岁的男孩,也不管他会弄脏自己华丽的衣袍。“你爹娘呢?”
男孩只是眨着乌溜溜的眼,“爷爷说他们死掉了……死掉是什么意思?”
“就是去享福了啊。”卫凌月摸摸他的头,将男孩放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乖,要把钱存起来,以后去读书喔。”
“喔!”男孩捧着那锭银子,放到嘴边咬了下,显然不太明白那是做什么用的。“我咬不动。”
“傻瓜,那不是吃的。你爷爷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男孩点点头,拉着卫凌月便跑,魏秋寒忍不住狐疑问道:“你认识他?”
卫凌月眼一横,“现在认识了,不行吗?”
两人被带到一处破屋,见了里头的老伯,谈了半晌后,卫凌月又留下四十两银子。
“老伯,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么多,只希望你让小狗子去受些教育,别让他跟着你穷一辈子。”
老人激动地握住卫凌月的手,“我明白,谢谢小少爷,谢谢。请您留下个名,日后好让小老儿和小狗子报答您。”
“没什么,也不用说谢了。”咧嘴一笑,卫凌月没多作停留,很快便离开了。
之后,他又看到许多贫穷人家,大多是问了家世后,只要清白的便留下钱财,若家中有壮丁的,便将名字记下,似乎打算为对方安排工作。
当那些人握着他的手千谢万谢时,卫凌月皆只是弯起唇淡淡一笑,不同于平时的讽刺冷淡,那笑美得令人打从心底温暖起来。
从头至尾,魏秋寒皆只是跟在他身边,看他忙得满头大汗、看他微笑、看他不断将怀中的银两掏出。
直至最后,在回程的路上,魏秋寒终于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
还没问完,便让卫凌月凶巴巴地打断:“我嫌带着银子走路太重,所以全送人了,不行啊?少罗唆!”
先前送钱时总是和冯总管在一起,这些事也只有他晓得;今日不得不让魏秋寒跟着,做起事来总觉别扭。
虽被抢白一顿,但魏秋寒却在卫凌月看不见的时候弯起唇角。
因为他看见口口声声说自己心肠恶毒的家伙那白嫩脸庞上,染上一抹羞窘的红晕。传闻中的恶少……似乎并不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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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知道少爷为什么送钱给那些贫苦人家?”冯总管坐在自己房内桌案前,知道魏秋寒深夜来找自己只为了问这件事,忍不住抬起头,一脸古怪地看着他。
他一直觉得这个来历不明的魏秋寒似乎满身秘密。
“是的。”端坐在冯总管身前,魏秋寒英俊的脸上布满认真。“少爷一直向我强调他心肠极坏,但看起来又不是这么一回事。”
冯总管盯着他,“你是相信旁人说的,还是亲眼见的?”
“我……相信亲眼所见。”
“嗯……”冯总管沉吟了下。“也罢,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坏事,少爷也没说不准提他的过去。”
烛火下,冯总管合上帐簿,向魏秋寒说起卫凌月的过去。
“少爷自小丧母,七岁之前,家道殷实,他爹是一名茶商,为人豪爽正直,那时我不过是卫家的长工罢了。到他八岁那年,老爷忽然遭受流言攻击,说他卖假茶、鱼目混珠,也确实让人查到证据;同时家中又遭盗贼,辛苦大半辈子的积蓄就这么都没了。于是老爷遣散我们,自己带着少爷离开县城,不久之后我便听说老爷为了还债,带着仅余的钱财到赌坊去试图翻本,结果……隔天晚上,他丢下少爷,上吊自杀了。”
谈起过往,冯总管布满风霜的脸上也变得哀伤起来。“我闻讯后连忙赶去寻找少爷,却听说他让赌坊的人捉去了。那赌坊防卫甚严,我去找了好几回,都挨了棍子。过了好几年,在少爷十五岁那年,他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他要在苏州城开间赌坊,问我愿不愿意帮他做事?之后我才听他说起,那年他遇上贵人,将他救了出去,至于左腿是在被捉去不久便被打断,以防他逃走。”
瞥见魏秋寒一脸阴鸷,冯总管叹了口气。
“我知道少爷用那种手段挣钱不好,但后来我才发现,他除了在头几日将赢得的钱拿来开设聚宝楼外,其余的钱全拿去济贫了。能进聚宝赌坊的,在之前也全让人调查过,不是为富不仁的富豪进不了赌坊,事实上也只有那些人才会因为贪得无厌,想在一夕之间赚得大笔财富才进赌坊的吧?”
魏秋寒脸上有着震惊。“所以少爷开赌坊,为的是……严惩那些奸商?”
“当然。你知道吗?当初放出假消息、引来恶贼、更害老爷最后走上绝路的,便是他商场上的对手。少爷对那些商人牟取暴利的手段深恶痛绝,你大可去问问,我们聚宝楼可有传出掺用假货的事情?少爷每天亲自监督聚宝楼所有用料,绝不为了赚钱而选用次等货,价钱更是公道,也因为这样,才造就现在的局面。”谈起聚宝楼和卫凌月的经营手段,冯总管显得十分自豪。
魏秋寒心中仍有疑惑,“既然有心做善事,怎么不让人在楼外布斋济贫,非要一户户人家去看?”
“布斋的事我提过,可是少爷他脸皮薄,不想张扬,更不让我说,我也只好由着他了。况且给那些人一顿温饱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替他们找工作来得重要。”想起自家少爷红着脸还故作凶恶状威胁自己的事,冯总管呵呵一笑,一脸慈蔼。“虽然在外人眼中他讨债的手段残忍,但我们聚宝楼上下都喜欢他,更对他服服帖帖,在我们眼中,不吝惜银两善待下人的少爷,是个口是心非、可爱无比的小菩萨。相信受过他帮助的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魏秋寒沉默不语。
想起今日在枫桥镇所看见的种种,想起卫凌月不稳的步伐,想起他涨红脸威胁自己的模样,想起他看着那些贫困人民时所露出的温暖笑容;心头,有根弦正微微颤动。
无视魏秋寒出神的表情,冯总管脸色突然一肃。
“对了,小子,我丑话要说在前头。虽然我对你还不太了解,但你要记得一件事——你若敢伤了少爷分毫,我冯某绝对会把少爷受的伤加倍还你!”
见魏秋寒表情一凛,冯总管重又打开帐本,冷哼一声。“不过我现在最想碎尸万段的对象是燕清淮,那家伙不分青红皂白便威胁少爷关掉赌坊,那天晚上不知又用什么手段,让少爷躺在床上整整三天……要让我找着他,绝不轻饶!”
不只是他,全酒楼上上下下的人,全会抡着扫把冲向燕清淮,狠狠抽他个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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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秋寒离开冯总管的房间时,脑海中想的皆是卫凌月悲惨的过往,越想越是怜惜。长叹一口气,他走下长廊,打算穿越满盈桂花清香的庭院,回到自己的住处。
江南的秋夜微凉,圆月洒下满地霜华,银白的霜华则笼上正独坐石桌前、喝着薄酒的少年。卫凌月坐在庭中的石椅上,眉头微皱着,左手支颐、右手玩着酒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见对方只穿着一件单衣,更显身子单薄,魏秋寒迟疑了下,便挪动脚步来到卫凌月身侧,解下外袍替他披上。
卫凌月转过脸,看了眼披在身上的衣袍。“你这样做,我也不会替你加薪俸的,倘若你因此感染风寒,我更不会准你告假,因为是你咎由自取。”
“习武之人,不会如此轻易生病的。”无视卫凌月的嘲讽,魏秋寒微微一笑,不等对方同意,径自坐下。“少爷在赏月吗?好雅兴。”
卫凌月一翻白眼。“谁在赏月了?我在想事情。”
“什么事?可否说出来听听?”握住桌上酒瓶,魏秋寒催动体内真气,没多久瓶身便温热了,他替卫凌月倒了杯温酒。
捧着酒杯,卫凌月啜了口温酒,思索了下。“你真的想听?”
“是。”
卫凌月一挑眉,“好,那你转过身去。”
“嗯?”虽然狐疑,但魏秋寒还是依言背过身。“这样吗?”
“对。”见魏秋寒转过身,卫凌月捏紧杯子,瞪着那几乎一模一样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后,忽然破口大骂:“去你的死王八,变态燕清淮!你这个混帐胆小鬼,你不是自诩为济弱扶贫的大侠吗?有种便露面啊!我告诉你,你尽管躲,我卫凌月就是把地掀了也要找到你,我绝对不会让你在做了……做了那种事之后,还能在别的地方逍遥过活!”
卫凌月越骂越气,也越显激动,心中感到委屈,眼眶早已泛红。
“燕清淮你就等着,等我捉到你,我会让魏秋寒点你的穴,然后在你意识清醒的时候一刀刀斩断你下流的手,让你用右眼看我活生生剜下你左眼,再看我割掉你耳朵,打断你双腿,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直到你断气为止——”
哗啦一声,在魏秋寒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的同时,一壶温酒当头淋下,将他淋成了落汤鸡。他愕然回过头,就看见卫凌月眼泪未收,脸上则一片心虚。
“呃……我、我太入戏了,抱歉。”仓皇抹掉泪,卫凌月尴尬地道了歉,忙掏出手巾给魏秋寒擦拭。
“没关系。”抹掉满头满脸的酒液,见卫凌月还是一脸歉意,魏秋寒眼神一柔。“幸好我早料到有此一着,先把酒加温了。”
想不到魏秋寒居然还会开玩笑,卫凌月先是一愣,随即便“噗哧”笑出声来。“你这人倒也有趣。”
那一笑清清浅浅,就像温柔的月色,将原本平凡的小脸瞬间照亮,而那对黑眸则弯弯的像两弯月,煞是动人。
卫凌月还在咯咯直笑,而魏秋寒瞅着他的狭长凤眸却一缩,就像在黑夜里被月华点亮的寒潭,泛起了奇异的光辉。
“你很讨厌燕清淮吧?”他突然柔声问道。
卫凌月收起笑,又变回凶恶的表情。“当然。”
魏秋寒温柔地弯起唇角,“既然我的背影这么像他,那么日后你有需要,我愿意随时提供,让你出点恶气,如何?”
只盼能因此让卫凌月稍稍解气,留住适才动人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