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芮夫站在大厅门口,眺望中庭,当他一看见艾莉从马厩的方向走出来,立即朝她走过去。
“你该死的去哪里?”芮夫扭住她的手臂,低声质问道,两只狗低低的咆哮,但是他第一次视而不见。“你怎敢二话不说就消失了!你刚刚去哪里?回答我!”他摇她手臂,两只狗警告的咆哮,芮夫诅咒的放开她。
“我去哪里有什么重要?”艾莉回答。“反正我现在回来了。”
“穿着打扮像个农妇!”她哥哥咬牙切此齿。“看看你。你可以像新娘一样的好好打扮,却穿着旧衣服,仿佛刚爬过稻草堆一样。还有你的旧靴子破了。”
艾莉俯视自己,今天早上在她新郎兴致勃勃的注视之下,她十分不自在的更衣,以致没去想今天的场合,穿旧衣服实在不太合宜。
“夫人,我相信你今天早上过得很愉快。”西蒙自在的走过来,艾莉红着脸的笑容,泄露出他过来打岔使她松了一口气。
“我乘马车出去,请原谅我逗留太久,忘了回来的时间。”
“对,这是尊重你丈夫的方式。”芮夫啐道。“还打扮得有如在稻草堆上打滚过的女仆,我不要人家说雷文斯的妹妹像个酒店的妓女进出——”
“喔,算了吧,雷文斯!”西蒙再次打岔。“你如此公开责备妹妹更是羞辱你家的姓氏。”艾莉脸上的红晕直红到发根,丈夫的辩护比哥哥的指责更令她尴尬。
“你妻子的外表就不影响赫斯摩的姓氏吗?”芮夫嘲讽的问。“不过或许赫斯摩的标准比较低。”
“就我对你殷勤程度了解,雷文斯,请容我有所怀疑。”西蒙流畅的回答,他转向站在一边生着闷气的艾莉。“然而我接受你的观点,雷文斯,有权利指正妻子行为的人是她丈夫而不是她哥哥。”
“你的衣服不太整齐,亲爱的,或许该去换件新骑马装来解决这个争议,我相信大家可以多等几分钟。”
艾莉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去,她低着头,以头晕掩住潮红的双颊。皮肤太白,一点刺激就会脸红,是她最大的弱点,她向来对这一点觉得很尴尬,而且经常会导致养状况的恶化。
西蒙为什么要干预?芮夫羞辱的斥责有如水浇抹油的皮革。赫斯摩似乎站在她的立场有点小题大作。不过其实他也没有全然维护她,只是教她去更衣,仿佛她是个肮脏的孩子,没有洗干静就出现在餐桌上。
不过当她在房中的镜子里看见自己时,被迫承认两个男人的话都有道理。她的头发乱成一团,脸上沾到灰尘,裙摆也沾到泥泞,可是她有比外表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她咕哝的自言处语。
她脱掉外衣,只着内裙,开始洗脸和手脚,并将秀发拨到前面,使劲要梳开吹得打结的头发。
“你哥哥的宾客开始不耐烦了,我不太会当淑女的女仆,但我或许可以帮忙。”
艾莉突然抬起头,甩开眼前的秀发,一丝新的懊恼使她再次红了脸。
两只狼犬摇尾巴欢迎,它们的女主人则怒目盯着来人。“我不需要帮忙,爵爷,而且不敲门就闯进我的房间实在很不礼貌。”
“对不起,但是门只是半掩。”他轻轻的就化解她的抗议,伸手关门,微笑的审视她。“不过,妻子的闺房通常不会限制丈夫的出入。”
“你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爵爷。”艾莉紧繃的说。“我猜那之后要说的是妻子没有隐私的权利?”
“不尽然。”他跛着过来接过她的梳子。“坐。”他推她坐下来,开始替她梳头发。“自从昨天看见你在中庭等你,一手夹着帽子,我就很渴望这么做,当时阳光照在你的秀发上,发出金色的光芒,实在美极了。”他拉起一丝蜜色的头发。
艾莉看着他镜中的脸,他微笑着,眸中充满性感的愉悦,有疤的脸似乎软化下来,仿佛这梳头的动作是爱人的行为。她注意到他的手,大而粗糙,却似乎优雅的移动着。她有股冲动的候伸手去摸,放在自己的颊旁。她体内闪过一股震颤。
“你会冷,”他放下梳子。“火快熄了。”他转向壁炉,拨动炭火,丢进新的木柴。“来吧,你必须快点更衣,以免着凉。”
他跛着走向衣柜。“你要穿昨天那件骑马装吗?”他打开衣柜。“看来你的衣服实有很有限,艾莉。”
“在沼泽地不太需要好衣服,”她几乎夺过他手中的骑装。“我过的生活不需要丝缎和天鹅绒。”
“那是以前,”他深思的更正。“身为赫斯摩伯爵夫人,你将出入宫廷和社交圈,赫家在沼泽地的社区中向来十分活跃。”
和雷家不一样,本地的社交圈避开雷家人都还来不及,遑论邀请他们加入,不过她没说出口。
艾莉摸弄内衫的纽扣,手指一时不太灵活,他的语气好自信,但是她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自己都不会以这个男人妻子的身分出席宫廷或社交圏。
“你的手指大概冻僵了。”他挪开她的手,开始替她扣扣子,手指拂过她的胸房。艾莉屏住呼吸,感觉乳峰起了反应,全身起鸡皮疙瘩,然后他突然挪开,表情显得很自然。
她转向一边穿上裙子,试着隐藏手指的颤抖,低着头回避他,直到脸上的红晕全然褪去。
如果他现在走开该多好。可是他仍然斜靠在床柱边。
她感觉他盯着自己看,目光随着好移动、流连,令她血流加速。这个男人长相那么丑,然而她却觉得自己从来不曾如此强烈的被吸引过,连英俊的奥利都望尘莫及,直到昨夜之前,我都以为自己爱着奥利。
她将头发扎成辫子,载上蕾丝帽子,拿起手套,走向门口。“我确信我们离开的时间已以够久,中以让你向宾客证明了,爵爷。”
“证明什么?”他扬扬眉,跟在她后面。
“当然是证明你的精力,先生,否则你为什么如此公开的陪我回房间?那些宾客一定认为你是抓住机会和新娘上床。”她回头看他一眼。“你正希望他们这么想,对不对,爵爷?”她嘲弄地说下去。“我相信待会儿的下流玩笑一定令你很满意。”
“我也怀疑你会因此觉得不好意思,亲爱的,”他回以嘲弄的笑容。“反正你结婚时又不是害羞的处女,而你和旧情人的幽会也不是国家机密。”
艾莉咬着唇,这是她自取其辱。她迅速走向楼梯,将丈夫抛在背后,决心独自加入狩猎,最好接下来的时间里不必要看到她新郎的脸。
西蒙拄着拐杖在后面。她在他的碰触之下战慄。这样年轻的美女嫌恶年长而丑陋的他并不稀奇,他根本无法和完美的贝奥利竞争。可是在刚刚那亲密的一刻里,他忘了一切,只察觉到她的吸引力。她的冷漠疏远和她温暖的肌肤、晶亮的眼神,以及脸上的红晕成了强烈的对比。
可是如果他以为自己能够吸引妻子,那他就是个自欺欺人的傻瓜。他并不期待那样,只是希望她不至于嫌恶他。好空虚的希望,他苦涩的心想。
他出现在中庭时,狩猎队伍已经上马预备出发了。艾莉仍然骑着昨天那匹菊花青马,那匹马在人群中显得易受惊吓,不时的甩头蹬地,侧向一边。艾莉似乎并不在意,迳自与柯杰克交谈着。
他跨上自己的斑纹马,再次和众人一样敏捷地的感觉使他松了一口气。在马背上没有人会注意他的跛脚,他的伤口全然影响不了他怕骑术。他骑马越过吊桥,和艾莉及杰克并肩。
“你的菊花青马精神抖擞。”
“我正想那么说,”杰克同意。“你不认为这匹马对淑女而言太活泼了?”
艾莉哈哈大笑。“你说女人只能骑大肚子的矮脚马吗,柯爵士?”
杰克有点狼狈。“女人不比男人强壮,夫人,如果我的女性亲戚要骑这样的马,我会恨犹豫。”
“你认为呢,爵爷?”艾莉调皮地望着她丈夫,忘了早先的懊恼。“你会禁止妻子骑‘黛安娜’这样的骏马吗?”
“我怀疑我禁止有什么用。”西蒙温和的说。“不过你既然把它掌控得很好,这个问题就不必讨论了。”
艾莉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笑着踢动马腹,“黛安娜”长嘶一声疾驰而去,贝奥利兴奋的吼叫,踢动马刺,急追在后,艾莉扭头一看,鼓励坐骑加快脚步。
西蒙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追在贝奥利后面,加入这样的竞赛实在很幼稚,然而他情不处禁,仿佛他需要和比较年轻的那个男人竞争,证明自己强壮能干。贝奥利板着脸,逼近艾莉。
虽然艾莉一次也没回头看,西蒙知道她听得到追逐者的蹄声。他能察觉到竞赛者的兴奋和紧张。他咬着牙,提醒自己昨夜打断的那一幕。他们再次竞争,空气中弥漫着性的挑战。他不知道艾莉是否想被追上,但是他绝不能容忍贝奥利抢先一步。
他踢动马腹,斑纹马开始大步疾驰,直到与贝奥利并驾齐驱。对方扭过头,呲牙咧嘴,眼睛怒目而视,脸上充满憎恨和决心。
斑纹马冲上前,奥利鞭打马的臀部,可是那匹马开始乏力了。然后西蒙赶上菊花青骑马,并驾而骑,艾莉惊愕的看一眼,本来预期是奥利。
西蒙微微一笑,掩不住得意。“慢下来,”他指示。“比赛已经结束了,贝奥利要喘不过气了。”
艾莉回头看见贝奥利鞭打那匹乏力的马,立刻生气的勒住缰绳。“老天,奥利,别打那匹可怜的马,它已经尽力了。”
“这该死的马没用了,只适合卖给屠夫。”他生气的拉住马缰,那匹马身上全是汗,臀部也在流血。
“你真残酷!”艾莉指责。“它已经满身大汗。”
“呃,比赛的主意是你起头的。”奥利乖戾的说,说像个孩子知道自己错了,又不认错。
“我没有比赛,只是放任黛安娜自己跑,我又没邀请你!”
“曾几何时你停止邀请了?”奥利嗤笑的质问。“你总是随便发出邀请,姑娘。”他斜瞥一边的西蒙,然后掉转马首,骑向后面一段距离外的队伍。
“好个令人不愉快又粗野的家伙,”西蒙评论。“不过或许他还有另一面令人欣赏?”他询问的扬眉。
艾莉再次胀红脸。“爵爷,如果我们之间不再提及奥利的名字,我会很感激。”
“以我们目前的状况,这可能有点困难。”西蒙说道。“不过如果你疏远他,可能比较容易对他视而不见。”
“你在暗示我鼓励他吗?”她忿怒的质问。
“我只是说你要小心,不要陷入会引人误解的处境里,”西蒙解释。“像刚刚那样突然疾驰而去,会被误解是你邀请人跟隨。”
“我看你也跟上来了,”她抿紧双唇。“如果你不赞同我的奔驰,先生,那你为什么加入?”
“宁愿是你丈夫跟你竞赛,亲爱的,胜于你的旧情人加入。”他掉转马头骑向接近的队伍。“来吧,我们加入其他人,同时假装我们意见一致。”
艾莉低声咕哝,让马跟在他身后,那一刻她的确忘了一切,尽情享受赛马的刺激。她和贝奥利的交往过程向来存着挑战和竞争,使俩人的关系充满兴奋,当她听见背后的马蹄声,再次感到昨夜和他共舞时的狂欢。但那只是刹那的欢愉,现在只剩下酸涩的自贬。
现在她开始纳闷自己怎会接受贝奥利,那样的接受又有多少是出自于哥哥们的唆使?她一直被牵着鼻子走,却以为是出于自己原始的热情。
可是她的哥哥已不能再故技重施了,她不会再在他们的游戏中扮演媒介,以前她被利用,是因为她没有多加思考,从今以后,她自在计划。
“你刚才太疯狂了,小妹,你看看奥利的坐骑累成那样。”她骑近时,芮福唤道。他又喝醉了,似乎从昨晚就没清醒过。
“那和我无关,芮福,骑它的人又不是我。”她憎恶的望向奥利。“我不会蠢得认为他的马能赢过黛安娜。”
“那么你就该敦亲睦邻的送我一匹好马。”奥利吼道。“你不认为吗,雷文斯?”
芮夫微笑以对。“你说呢,小妹?不是他习惯的那种‘骑马’,而是一份安慰奖?”
这句淫猥的玩笑,使雷文斯的密友群个个心知肚明的大笑,很多人狡猾的望向赫斯摩伯爵,可是他似乎专心地和朋友交谈,没有听见。
不过他一定是听见。艾莉甜甜的回应为。“我只把我的马交托给最干练的骑士,恐怕奥利的技巧还不在我的标准内。他缺乏某种灵巧。”
她满足的目睹这蓄意的侮辱所产生的效果,贝奥利脸公苍白,芮夫则一脸想掐死妹妹的模样,但是听众哈哈大笑,两个男人都不便发作。
西蒙仍然像聋子一样,但是当艾莉骑在他身边时,他的眼神能让水结冰。她本来对自己的反讽很得意,以为丈夫会欣赏她机智的护卫他的名誉。然而他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低等动物,连他的朋友都一脸严肃,没有回应她的笑容。
艾莉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受到无声的责备,但是她咬着牙,扬起下巴,故意对她的同伴视而不见。
“一千金币买一匹小马!”芮夫难以置信。
“是的,爵爷,我猜你可能会有兴趣。”男人狡猾而讨好地说。
芮夫双手插在口袋里,冷冷的夜色风穿梭在马厩里,黄昏狩猎回来之后,史登就在等他,从他的笑脸来看,伯爵猜想他一定有情报要卖。
“凯特先生急于建立他的养马场,”史登语气急切,迫切的想说服爵爷相信他情报的价值。“他很喜欢小姐的马,特别是在赛马方面。”
自从五年前引进阿拉伯的血统到英国以来,赛马逐渐风行起来。尤其女王现在考虑在伦敦附近建立赛马场。
芮夫走向一排排的马房,艾莉说养马只是嗜好!哈,那个狡诈的女孩就在他眼前养育上好的骏马,现在即将大赚一笔。
以前他来这里只是好奇的参观,现在他完全以不同的眼光来看待这些马。艾莉何时开始这些联系?凯特一家不过是最近才搬来附近,看来他必须更注意他妹妹每天的活动。
他当下作了决定,不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包括他弟弟在内。在艾莉的活动当中,他当然要从中得利。
他朝看守的马伕点点头,离开长长的马厩,沼泽一带向来有很多偷马贼,艾莉的种马偶尔被偷当然不稀奇,他可以将马运到下游,到荷兰出售,谁都怀疑不到他头上来。
“我想这个情报很有用,爵爷。”史登焦急地跟着他。
“或许,”芮夫掏出钱包。“如果有任何人知道,我就剥你的皮,懂吧?”
史登用力点点头。“当然,爵爷,你知道我嘴吧紧得像坟墓。”他接过银币,匆匆离开。
芮夫回到城堡,乐师已经开始演奏,长桌上摆满盛宴,他绷着脸先回房换衣服。他那该死的妹妹,不只和赫西蒙上床,而且还尖牙利嘴,当着赫斯摩一行人面前,公开嘲笑贝奥利。他绝不能容忍!
他坐在凳子上,让仆人替他脱掉肮脏的马靴,他那阴沉的表情,使男仆战战兢兢,很怕招惹到他。
芮夫在想艾莉越早守寡越好,本来关手链是要她合作,结果他似乎盘算错了。现在知道种马的事,他更有理由把艾莉绑在雷文斯堡。他无法想像她、她那令人憎恨的丈夫,以及土地的嫁妆,和阿拉伯马的财富全移到赫斯摩手里,他们过着富裕和谐的生活……
不可以!
他从来没想到艾莉会不在他掌控之下,而且还如此狡猾。万一她已经在身孕了呢?那么雷家的土地在婚姻协议之下,就归入了她丈夫家族,该死的赫斯摩的孩子将继承属于雷文斯的土地!没有艾莉的俣作,不可能阻止她和丈夫上床。
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尽早除掉赫西蒙。万一艾莉怀孕,孩子也必须除掉。现在他得让艾莉屈服,而且首先是对付她那两只该死的狗。他不知道为什么没想到早一点对付它们。他要让叛徒的妹妹知道,她的忠诚和服从是针对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