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是的,她觉得自己很委屈!
心情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老是跟着他的意念去转,他靠近她就紧张,他疏远她就难过,好像什么都是他说了算。
“说清楚再下去。”
他看着她那双仿佛随时掉出眼泪来的眼睛,心里微微诧异着,但更多的还是懊恼,“为什么突然要告别,不是说好了我陪你去找你要的东西吗?”
“你忙。”
她咬唇,他的质问让她觉得自己越发的委屈,双眼更是微微地发红着。
“我哪里忙?我……”
不知为何,他突然顿了顿,只是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她,久久地不说话。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她心里终于一急,用双手捂住他的眼,拒绝再被他的视线左右心跳的频率。
可是,虽然捂住了他的眼,心跳的速度依然为他所左右着,她既恼又急,腰身突然又是一紧,感觉被他用力地一推,失去平衡的刹那,她吓得改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不料因为跳跃而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后,却沦陷在他仿佛想要燃烧什么的目光之中。
看着他的脸贴近。
她本该躲开的,却傻傻地任由他轻啃细啄,而他的目光,始终与她的在半空中交融着,仿佛如胶似漆的浓稠。
然后,湿濡的什么试探地敲开了她细致的牙齿。
因为无法思考,她软弱地放行,而那湿濡的什么,仿佛得到了鼓励,开始在她的小嘴里放肆——陌生的纠缠,使得她的心里微微一震,脑海里尽是一片空白,只有他的目光,那突然变得性感温柔的眼神,始终深刻地浮现在眼前,烙印在心田。
直到被放开,被搂在他的怀里,耳贴紧了他的心房,听着那不知因何加快的有力心跳,依然久久地无法回神。
只有那句仿佛天籁般的话语透过耳膜,在心里萌芽,“糊涂的小笨蛋,你难道忘记她唤我什么了吗?”
是的,红姬唤他“非师兄”。
而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不是解释也不是挽留,只是一句取笑她的揶揄,她,又为他留下来了。
情人的私语,温柔的呢喃还有那深深的吻,这一切都成为了蛊惑她、迷乱她的毒药。
明明感觉这个男人很危险,心里抗拒却又无法拒绝他的接近他偶尔给予的缠绵,只消目光的接触,心跳也被左右,脸颊也不受控制地发烫。
严格来说,他不是美男子。
尤其他那张脸,在她的治疗下,那些伤痕越发的鲜红,其实算是吓人的了。而为了掩饰这些伤痕,他老是披头散发,不修边幅。
说实在,她真不知道自己是被他身上的哪一部分所吸引。
但无论想得再多再细,结论只有一个,她为他所吸引,完全没有缘由。
而仿佛是察觉到她心里的不安,夜里,喂了药,待红姬入睡后,他便会专心地陪在她的身边,偶然会说些什么江湖见识,师门趣事,又或许只是安静地陪着她数星星。
他许诺,待红姬可以下床行走,他们便出发去寻她所要的,再不耽搁。
未知的每一步,在他的唇下被规划得让人无法不去憧憬,她喜欢偎依在他的怀里,听着他低沉的嗓音,感受着微风中带来的淡淡花香。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真是天真。”
思绪,为红姬那忍俊不禁的声音说打断。
她沉默着,把药端到红姬的面前,红姬半躺在床上,女王似的边喝着药边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目光睨视过来。
碎剑门居然有这种门人,说实在,花睨感到有点失望。
只觉得江湖传闻,实在把碎剑门形容得过于崇高。
“要不要打赌?”
她愣住,看着红姬越发笑得妩媚的脸。
“如果发生什么事情,不被他信任的人就马上离开。”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我和他可不是单纯的师兄妹。”
红姬的话让她浅浅地一愣。
但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红姬手一举,猛地把手中的药碗丢到地上去。
“啪啷”一响,药碗落地开花,而在天井帮着那对年老的夫妇劈柴的非语决猛地冲进来。
“好痛!”
痛苦的呻吟响起。
她转过头来,意外地瞪着在床上抱着小腹,突然抽搐着蜷缩成一团的红姬。
耳边一阵风动,回过神来,只见非语决已经紧张地搂住了红姬。
“你怎么了?”
“有毒……”
蓦然抬起的脸,苍白着,并且满满是汗,而娇艳的唇,随着话语滚出喉咙,一滴触目惊心的黑色液体,徐徐地顺着嘴角滑下来。
而那抖得不能再抖的指头,坚定无比地指了过来,“师兄……她……”
猛地,他转过头来。
那眼神,先是惊疑,随后一冷,没有说话,却紧紧地,一直一直地看着她,锐利得让人无法喘气。
花睨顿感头晕目眩。
耳边嗡嗡作响着,视野里,一切都随着急剧的心跳频率在跳动。
他……虽然没有质问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可是,他的目光却好比利刃,残忍地直逼她的喉咙。
这时,红姬那颤抖的手紧紧地揪住了他胸前的衣襟,头,枕到了专属她的位置。
而他,当着她的面回过头去,紧张地上下察看红姬的状况。
“噗!”
鲜血,猛地从红姬口中喷出,湿了他一身,而红姬身体一软,瘫倒在他的怀里。
他一震。
先是失神,猛地,紧紧地捏住了红姬的肩膀,眼眶微微红了,失声叫道:“喜儿!喜儿,你怎么了?喜儿……”
喜儿!
花睨踉跄地退后了一步,脚跟踩在药碗的碎片上,一滑,跌坐在地上。
眼前,他依然紧张地摇动着红姬仿佛已经失去知觉的身子,声音忽然变得好遥远好遥远,只有手心,莫名地刺痛着。
迟钝地抬起手心,迟钝地看着砸进肉里的药碗碎片,更是迟钝得无法辨清疼痛的感觉,是来自手心还是心里?只知道那痛,抽搐着抽搐着。
“喜儿?”
突然,听到他惊喜的轻叫。
她回过神来,看着床上的红姬徐徐地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看过来的目光,带着逸满的深深笑意。
“你输了。”
是的,她输了。
她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只是深深地看了非语决一眼,把他脸上的错愕用力再用力地记住。
这个时候,她已经想不起来那些甜蜜或心动,甚至认识他后就一直只增不减的苦涩与挫败。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是什么表情,到底是狼狈还是坚强或是冷漠?
她只记得,当把一直珍藏得好好的耳环当着非语决的目光轻轻地放在桌上时,他似乎开口说了什么。
但到底是什么呢?
唤她睨儿?或是再次指责她误会了什么?
她记不起来了。
她只知道,她离开的时候他一直没有追过来,所以,那条路很长很远,分外的难走,而所有的景色,皆是模糊一片。
通往洛阳的路,原来好远好漫长……
【第七章】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依稀记得童年时念过的诗中就有这么两句,却早已经遗忘到底是谁的诗。
忆何故,昨日何人故?
歌姬的一曲动听,虽然不合时宜却绕梁三日,也使得狼狈的回忆排山倒海般地回顾眼前,不禁感叹起深墙厚院,落樱缤纷,磬音不断,舞艺流光,灯酬交错,奢华如梦。
洛阳,不愧是个繁华的古城,因四季不断的牡丹盛宴广聚于此的皇宫贵胄、达官贵人们多不胜数,而花睨,悄悄地离开了热闹的牡丹夜宴,退到了偏僻的一隅。
望着满塘的青莲,巧手轻拈,拉近含苞的花蕾一朵,细细闻着那淡淡的幽清,举目,月已高挂,纵然圆满却显冷清,尤其是在这热闹的背景衬托之下。
不禁失神,下意识地触摸着右耳上的那个曾经戴过什么的小小耳洞,连有人走近了也没有发现,直到一件披风轻轻地落到她的肩上。
心里一窒,她飞快地转过身去,身上的披风刷地落在她的脚边,而眼前,是一名身穿高贵华服的公子,虽然脸色略显苍白但仪表清俊,对于她的反应略显诧异,但才眨眼,眼里面已经尽是暖暖的笑意。
“睨儿。”
就连声音,也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眼前的人,并非旁人,正是曾被巫师预言活不过双十,从小体弱多病,被当今皇帝宠爱有嘉的胞弟,六王爷岁。
意外于岁的落单,花睨悄然留意着暗角,不知道那一直以命保护岁的四名护卫如今藏身何处。
“这山里入夜凄寒,睨儿你可要小心身体。”
说罢,便弯身把地上的暖色披风捞起,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尘埃,再次递到她的面前来。
花睨没有多说什么,接过了披风,却是直接往岁的身上裹去。
“睨儿,你……”
“六王爷身子要紧,大病初愈,可不能再惹风寒了。”
不知道是觉得她的话可听或是分了心,岁没有拒绝,任着她为他系好披风的带子,轻轻地整理。
“睨儿,你瞧,我欠你的是越来越多了。”
偶然地,没有半点王亲架子,温文儒雅的岁会说些埋怨孩子气的话,一如现在,或者他的亲切也是很挑对象的,例如眼前的花睨——毕竟,不管是谁,处于对自己的以后看不到希望而绝望的境地时,突然有人伸出手来愿意拉你一把,对于这个助你的人,心底里多少还是会有种特别的滋味,尤其,当对象是一名长相清雅,品行不俗的年轻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