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偌大的空间中只有翻掀纸张的窸窣声音,密密麻麻的文字与各式各样的图表佔据了整个雪白的页面,难得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内容似乎十分有趣。

但事实上,这些文件都是一家市值超过百亿的企业的重要项目计画书,所以绝对跟有趣搆不著边。

贝保而的视线没有自文件上移开,雪白的小手在有点凌乱的桌面上摸索,不一会儿便拿起保温杯啜饮一口温水,继续努力处理像是永远也做不完的公事。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直到漆黑的天际隐隐透出一丝亮光,仍在处理公事的贝保而终於放下厚重的文件夹,缓缓靠向椅背,轻吐出一口气,然后旋转椅子看向窗外,美丽的眸子凝望著蓝黑色的天际,天空不时掠过飞机闪烁的灯光,像极忽明忽灭的星星。

她一直有这样的习惯,抬头凝望天空,下意识地搜寻飞机,视线会一直追随它的踪影,直到它飞离视线外,才收回目光。

在旁人眼裡,都以為她在放鬆工作压力,其实,她只是在思念一个人──

突如其来的嗡嗡声划破寧静,她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粉色嫩唇驀地荡漾起甜美的笑意。

真是的,他八成忘记时差的问题,不过也没关係,反正她在等待他的讯息,就算只有短短数字也好,至少她知道他安全抵达伦敦。

指尖快速地移动,键入了一串文字,可是当指尖準备按下「确定传送」的按键时,她犹豫了。

她回覆的速度不应该太快,她不希望他发现自己的急切,不想被他察觉她在等待他的讯息,不想被他知道她心底隐藏多年的情感。

她知道,在旁人的认知中,她是个不轻易為别人动心的女人。

因此,社交界才会流传著她心中应该有喜欢的人,才会一直拒绝别人的追求。

她确实爱著一个人,但那人爱的不是她……

每次想起那个人,平静的心跳都会在剎那间变得剧烈,涌上胸坎的是无法按捺的悸动,脑海掠过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曾经,她有考虑过是否要向他吐露埋藏心底的情意,只是最后,她决定隐藏它,因為他的身边……早已没有她能挤进去的位置。

是的,他已有女友了。

平心而论,她对自己有著绝对的自信,无论外貌、修养,还是家世,她都胜过他的女友,但感情从来不是计分制,他只当她是好朋友,不能跟爱情相提并论。

他爱的,不是她。

要是他知道她隐藏多年的情感,绝对会让他為难的,他是个温柔的人,从不让别人感到难堪尷尬,她单方面的爱意必定会為他带来负担,而她压根儿不希望他感到為难。

所以,她努力隐藏爱意,而深爱女友的他也不可能留神她隐藏的心意,因此她不需要為感情有机会被察觉而烦恼太多,加上身為机师的他工作忙碌,总是来去匆匆,最近他们碰面的机会不多,只能靠著讯息互相问候。

她知道这样是再好不过,至少看著手机萤幕时,她不需要在意神情是否会出卖自己,可以流露最真摰的情感。

再次嘆了一声,她最终还是删去了回应,放下手机,再度投入繁重的工作之中。

下了飞机,副机长应弘非礼貌地拒绝机组人员的邀约,面带微笑的跟他们道别后,独自走向停车场,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离去。

戴上蓝牙耳机,他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手拿起手机,按下快速键。

虽然他才从伦敦回来,十多个小时的航程理应累得只想休息,不过回家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让他忘却疲惫,加上他在伦敦买下一个偶然看见的天使摆设,在这一刻,他希望快点将这纪念品送给贝保而。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两个月前她打破了一个同样的摆设。

电话是接通了,可是她一直没接听,最后他掛了线,专心驾驶。

这次出勤结束后,他有数十天的假期,好久没有休长假了,他得好好想想该怎麼运用这个假期。

逛博物馆、看音乐剧都是他爱的活动,每到一个国家,他都会逛逛当地的博物馆,也会去看正在公演的音乐剧。

只是他的女友个性外向,热爱户外活动,对她而言,逛博物馆、看音乐剧是她难以忍受的沉闷行程,所以他不是独自进行这些活动,就是得另觅对象陪同。

虽说他跟女友的性格大不相同,可大概是个性不相像才会互相吸引,他们已经一起走过了十个年头,儘管当初怦然悸动的感觉已有所减,但他确信她是一生的伴侣。

十年来,若说他们的恋情没有任何风浪绝对是谎言,但身為机师,他经常往来不同的国家,看尽机场内离合的场景,让他看重与女友共处的时光,加上经常在天空中飞,所以他特别眷恋待在家裡的感觉,偏偏女友喜欢交朋友,对於他木訥的个性不时抱有微言,但迁就本来就是两个人相处必然要学会的课题,他并不介意配合女友的步伐。

只是偶尔他会希望她能反过来迁就一下他,至少在他结束工作后能跟他独处,而不是拉著他四处跟她的朋友聚会。

以前他不觉得这是多费劲的事情,但也许年纪大了,他开始排斥她以玩乐為主的生活态度。

為什麼就不能两个人好好独处?非得拉来那些閒人横亙在他们中间不可?他只想与她静静地待在家中,共享寧静和谐的时光,分享离别期间的生活点滴。

他们的年纪也没相差多少,怎麼他就感到渐渐跟不上她的脚步?一丝烦恼跃上应弘非的眉心,他连蹙起了眉头也没自觉。

正当沉思之际,手机驀地响起,他瞄一眼萤幕,确定来电者的身分才按键接听。

「喂,你回来了?」从耳机裡传来一道听起来颇冷淡的嗓音,但语气倒是隐含一丝温柔。

「嗯,」听见好友的嗓音,应弘非微拧的眉头一下子鬆开了。「刚下机。」

「这样呀,那麼你一定很累了。」贝保而轻声询问,「在回家路上?」她忍不住想知道他此刻的行踪。

即使她明白自己没资格知道,然而就是管不住探问的心情。

「不,」他爽快地否定了。「正要去找妳,大概三十分鐘便到达妳的公司。」

「怎麼会过来?」她的心臟漏跳了一拍,即使明知不该,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為他刚下飞机便来找她这事感到期待。

「妳之前不是说打破了一个天使的摆设吗?我正好在伦敦看见了,所以买来送妳。」应弘非边控制方向盘边说。

「是吗?我都忘了。」贝保而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空出来的一个位置,装作忘记之前跟他提及的事了。

事实上,她哪可能忘记跟他一起的情况与谈及的每句话?

「没关係,」他不在意地耸肩。「我知道妳忙,这样的小事哪可能让妳贝大小姐记在心上?反正我碰巧看见,也不知跟妳摔破的那个是否一样,更不知道妳是否喜欢就擅自买下来,说起来,是我自作主张了。」

他现在赶去找她,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只是他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想到那份礼物,他一刻也按捺不住,希望尽快将它送给她,甚至不管她是多麼的忙碌,也想告诉她这件事,期待换来她愉悦的轻笑……没想到她早已将它拋诸脑后,令他感到有些狼狈。

她明明没要求过什麼,他怎能擅自认定会得到她的感谢,现在又為她的回应失落什麼呢?

儘管如此,涌上胸口的是浓重的失落感,让应弘非莫名地生起闷气。

「不,我很感谢你记得这件事,」贝保而笑著回应。「真的,谢谢你。」

「真的喜欢?不是為了让我安心才这麼说的?」应弘非狐疑地追问,只因在他印象中,贝保而是个极度温柔的女生,為了不让他觉得自己做了多餘的事,她有可能会口是心非。

「真的很喜欢,只是最近太忙就忘记了。什麼时候变得疑心这麼重呀?」

「年纪大了吧,自然地对很多事都抱持怀疑的态度。」他老实地回答。

「呵,别说得你很老好吗?才三十一而已,这个年纪已经是副机长可是很了不起啊。」在她眼裡,他简直是完美的代名词,不容许他如此贬损自己。

「对一般人来说,也许是很不错的成就,可是跟妳比的话,二十七岁的企业执行长,谁比较厉害啊?」他笑咪咪地反问。

「这不过是父母庇荫,跟我个人的才能没半点关係,而且我的飞机驾驶技术完全及不上你。」

国中毕业后,她前往澳洲念书,在一次学校举办的飞行学校参观的活动中,认识了在那裡念书的应弘非,因為他的关係,她对飞行產生了兴趣,并与他成為朋友,至今已十二年了。

她也暗恋他十二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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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的不婚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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