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可是……不是有车……」她问出疑问。
「喔,说起来你真是幸运极了,司机及时煞车,你才保住一命。小姐,你以后不要再半夜三更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了,很危险的。若是遇到坏人,才不会送你来医院,早就对你不轨了。」医生记得她被送来医院时衣着暴露,自然地将她看成爱玩的女生,不由得对她说教。
语毕,医生随即离开病房。
康柔不语,想起雷佑桦是如何狠心地拒绝了她,胸口泛起酸楚,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这亦是文华乐进病房后第一个看见的画面。
「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刚才医生说你醒了,又说你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只要住院一晚……是不是伤口在痛?」他有点手忙脚乱。他因为公事忙碌,近凌晨才离开公司,结果差点撞上昏倒马路上的她。
刚才他差点以为自己撞死人了。
他煞车以后,下车查看她的情况,发现她昏倒了,身上是穿了等于没穿的暴露衣物。为免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他用外套罩住她,再抱她上车,驶往最近的医院。因为放心不下,他一直都在病房外守候。
见她没有理会自己,眼泪反而掉得更凶,文华乐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叹了一声,由得她啜泣。
她看起来很年轻,二十出头左右。换掉了那布料少得可怜的裙子后,她意外地显得清纯,尽管脸色苍白,可是容颜美得令人屏住了呼吸。像她这样的女孩,理应被捧于掌心呵护,怎么会独自于凌晨时分在街上徘徊?
「对不起……」
文华乐在听见一道软软的女嗓时迅即回过神来。
「嗯?」他偏首看向她,因为哭过的关系,她的黑瞳更显晶莹,微红的眼帘透出一份楚楚可怜。
他感到心坎评评地跳个不停。
「对不起。」康柔终于止住了眼泪。「也谢谢你。」
「不、不用客气。」他结巴地说,觉得心脏不规则地乱跳。「要通知你的家人吗?」
她摇头。「我待会儿会打电话给父母。」
「喔,既然你没事,我也不妨碍你休息了。」文华乐说:「小姐,你不要再独自于深夜在街上游荡,很容易遇上危险的。」
他的关心让她心头微微颤动。连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都对她关怀备至,偏偏她心心念念的男人对她的离去不闻不问,也不管她会否遇到危险,完全没有追上来的打算。
她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望着男人离去,康柔做了一件平常她绝不会做的事——扯住了他的衣袖。
「小姐?」文华乐回首,讶异极了。
「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她问。
文华乐也不知道自己算是好运还是倒楣。
凌晨时分差点发生车祸,将人送院后本以为不会再有后续发展,哪知他竟然被拜托……她语带哀求,让他不忍心拒绝,只好硬着头皮致电好朋友,问她的房子是否正空置,能否暂时租给那名叫做康柔的女孩。
对,她叫康柔,完全符合她看起来柔弱的外表。
他答应会陪伴她身边,于是确定她没有脑震荡后,他便帮她办理出院。之后,他们去服装店买衣服,她本来的裙子实在太惹人侧目了。
换过衣服后,他们便来到附近一家餐厅,在等待餐点的同时,各自拨打电话。
在他跟朋友通电话时,她也跟家人交代她暂时不会回家。
「文先生?」结束通话后,康柔不安地抬眸看他。
她明白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他们甚至谈不上认识,她就拜托他替她找房子,实在是强人所难。
不过……她真的想去一个没有认识的人的地方,好好整理自己的思绪,想清楚以后她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雷佑桦?
他绝情的拒绝伤透她的心,每回想一次都教她心痛难当,痛得忘记如何呼吸。即使她明了这些都是她自找的,自以为可藉着肉体关系令两人的关系有所转变,她还是没办法承受这份痛。
文华乐点点头。「没问题。我的朋友说本来的租户突然离开了,所以房子是空着的,你可以安心住下来。」
「真的?」她倏地两眸睁大,不敢相信事情会如此顺利。
莫非是上天见她太可怜,给她一点补偿?
「真的。」文华乐道。虽说他也觉得奇怪,不过既然他那位当律师的朋友答允了,他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太好了。」她当下松了一口气。
刚才跟母亲通电话,她以考试结束、决定独自旅行为由,母亲并没有追问,只叮嘱在外地要小心照顾自己。
「不过……」他禁不住询问,「你怎么会相信我?说不定我是坏人,会对你不轨。」
他很好奇,她怎么认定他一定会帮忙?
闻言,她摇了摇头。「不知道,直觉吧……我觉得你是好人,一定会帮我。而且,要对我不轨……你已经有过这样的机会,不是吗?」他可以趁她昏迷的时候为所欲为,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足以证明他是个好人。
「呵,的确如此。」文华乐忍不住轻笑。他现在才想装模作样说自己是坏人,的确晚了点。
大概是被他轻松的语气感染,她脸上的阴霾刹那间一扫而空,露齿轻笑。「嗯,太晚了。」
文华乐因为她的笑靥看呆了。「呃……你……吃过饭以后,我带你去找我的朋友拿鍮匙,之后带你去看房子,好吗?」他是怎么了?竟为一个比他年轻十岁的小女生结巴?
「嗯。」她点头。
服务生正好送来餐点,两人边吃边聊。
康柔这才知道文华乐是一名会计师,并开设了自己的会计师事务所。想到因为她的关系使他不得不丢下公司的事务,她便满心抱歉。
「唉,你不要再道歉了。」文华乐已经数不清她道歉的次数。「其实是我自己偷懒,不想回公司。我应该感谢你才对,让我可以不用对着那些数字。」
「嗯。」因为他的说法,她又一次笑了出来,随即愣住了。
她的心,尽管仍旧疼痛,却也生出了淡淡的释然。到底是伤心到尽头的副作用,抑或是她真的接受自己被彻底拒绝?
康柔搭乘文华乐的车,没多久便来到他朋友工作的地方。跟对方聊了几句以后,她手中便多出了一把钥匙。
两人又一次坐进车里,康柔对于房子主人的爽直态度很有好感。
「那位夏小姐人很好喔。」她道。「是你的女朋友吗?」刚才见他们两人亲昵的对话,她不由得往这方面想。
「不不不!」文华乐急忙否认。「我跟她只是很好的朋友,别无其他!她可是有男朋友……该说老公……总之,我们没有任何特殊关系!」
话说出口以后,他又为自己如此急于澄清诧异极了。再怎么说,康柔只是意外认识,绝对谈不上是朋友,他却有点介意她对他的看法……
「是这样啊。」康柔虚应一句。其实她也不是那么爱八卦的人,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有空隙回想昨晚的事,于是拿别人的私事当话题。
雷佑桦于她而言,几乎等同她的全部。从她有认知以来,他一直都是她憧憬的对象。小时候的她懵懂无知,不清楚这便是男女情爱,单纯地希望能永远与他在一起,却也喜欢和雷佑楠玩乐,进而说出想与他结婚的论调。但随着日渐长大,她发现自己真正心系的人是雷佑桦,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左右她的心情。他高兴时,她会跟着高兴;倘若他难过,她也为此难受。
她喜欢他多于自己,全然忘了他不曾对她动心。
在他心中,她只是妹妹、他弟弟的未婚妻,就算她付再多真情,甚至献上了身体,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男人真的可以将性和爱分得那么清楚吗?
事到如今,她继续深究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他的道歉比任何拒绝的言词都更为伤人,也只能说要不是她先勾引他,哪可能导致昨晚的失控?
她是可以向父母哭诉被他欺负了,逼迫他负责、和她结婚,可是她依然得不到他的心。
他,终究不爱她。
一直以为他是不坦率面对情感的人,其实她不也是?死心不息地认定终有一天会让他顽固的心融化,承认他是爱她的,却不知道她跟他同样顽固。
擅自认定他喜欢她,坚持等待守候,为了他变得愚钝,目光狭隘得只集中在他身上。
终于,他开口表明只视她为妹妹……
「康小姐?」文华乐蓦地开口叫唤。
「呃?」她回神,望一眼已为她打开车门的他。「到了?」
「是的。」一路上,他见她低头沉思,也没有开口跟她谈话。她凝思的侧脸轮廓有种典雅的美丽,让他不时分神看她。
「不好意思。」她下了车,跟着他走进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