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卢骏凯跟着跑进浴室,蹲在一旁看她看得心疼,左手拍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右手不嫌脏,直接帮她抹去嘴角沾到的呕吐物。

「很不舒服吧?看妳以后还敢不敢喝那么多酒。」他紧绷着脸,语气很凶,气她不懂防备,只是凶归凶,帮她拍抚背脊的手劲却是异常轻柔。

岳晴没有回话的力气,吐到身体虚软无力,瘫软在浴室冰冷的磁砖上,动也不动。

卢骏凯心如刀割,速速扶起她,拦腰将她抱起。

他抱着她到卧房里躺下,帮她垫高枕头、盖好被子后,坐在床沿低头看着她。

她长而鬈翘的睫毛垂在眼下,眼下有着疲惫的暗影,昨晚没睡好吗?昨天跟他谈过之后,心情还在动摇吗?或者,公事上又遇上什么烦恼?

他手掌眷恋不舍地抚摸着她细嫩无瑕的脸蛋,心疼她的状况。

他又看向她的眉宇,原本平滑光顺的眉心皱出了一道沟。

「真是!怎么连睡着时都不安心,在烦心什么事?」

他的手指挪移到她的眉心,手劲轻巧地揉了揉,一直到她眉宇渐渐舒展开后,他才停下动作。

「笨蛋,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做什么?先让妳好好睡一觉,等妳醒来后看妳要怎么跟我交代,居然把自己搞成这样让我担心。」

说完后,他起身关了大灯,留下一盏晕黄的床旁立灯陪她,离开卧房往厨房走去。

因为她吐空了胃里的东西,所以他要熬些清粥,好让她醒来时可以暖暖胃。

精神紧绷的岳晴根本睡不沉,只睡了半个小时就醒来。

眼睛睁开,看见四周陌生的摆设,简约风格的卧室装潢、深蓝色横纹床单,床上还残余属于男性的淡淡古龙水味,又回想起稍早之前的一切,她大约明白自己是躺在谁的床上了。

就在她刚醒来半晌,卧室的门被打开,卢骏凯推门而入。

「醒了?!」见到她这么快醒来,他愣了一下。

厨房里的粥刚煮好搁着,他因为担心她又吐了,所以进来看看她的状况,结果竟看见她睁开眼睛。

「怎么不睡久一点?」他语气轻责,不喜欢她只睡这么一下下,她看起来很累,应该好好休息的。

「妳等等我,我拿东西进来。」

卢骏凯走出卧房,不一会儿又进来,手上端着一碗清粥和一杯温开水。

他走过去将粥和水杯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沿帮她把两个枕头叠在一起靠着床头柜,又扶起她的肩膀,让她坐起,背倚靠着枕头。

卢骏凯先把水杯挪到她唇边,搂着她的肩膀,亲手喂她喝下温开水后,责备地睨了她一眼,沉声问:「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岳晴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带着火气,她默不作声。

有话要对他说吗?当然有。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他们的恋情曝光了,被刻意渲染得很难听,母亲因为这件事髙血压住院,她为了不再让叔叔有更多把柄说她不是,才会不顾一切积极争取合约?这些事让她很烦,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分明。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会知道我人在金钻商旅饭店?」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她反过来先问他。

「我本来就想邀妳一起去金钻参加这个聚会,但是妳一直没接电话,我到了宴会厅就看见妳跟吴经理在一起,还喝到站不稳让他搂着离开,妳是存心要气死我吗?」想起那一幕,他就一肚子火,语气激动地把事情经过都说了,包括之后他挥了吴经理一拳的事也没漏掉。

「你打他?」岳晴讶愣。「你怎么敢动手打他?你不怕吃上官司,不怕你跟B公司的生意合作会受影响?」他得罪了吴经理,等于是切断一条钓肥鱼的长线。

卢睃凯不在意地耸肩。[为了妳而打,值得。妳呢?妳又是为了什么跟他上楼?」

为了岳晴,他不在乎失去这个客户,就如同他先前跟部属说过的一样,凯新的接单能力强,纵使让出B公司的订单给跃圣,他还是可以争取到其他订单进笼。

岳晴低头,闷闷地说:「我是为了应酬,为了拿到订单。」

她不只是声音闷,连心头也闷着难受。为什么知道他为了她动手打人,她心里会这般难过?

「应酬?订单?」卢骏凯又气又心疼,就知道她是为了那张订单,真是的!原本是怕她觉得被瞧不起,所以他没有明说自己决定让出订单的事,结果害这个冲动的女人误入险境。

他盯着她,不悦地问:「为了订单,吴经理带妳去楼上开房间都可以?」

岳晴生气地白了他一眼,她不接受这样的指控。「当然不可以!我不知道会发生那样的事,我奋力踢了他,逃开了。」

「是!这次逃开了,但每一次都有这么幸运吗?下次妳又因为哪张订单被人灌醉的时候,还逃得了吗?妳想我担心到白发吗?不要冒这种险,我知道B公司的订单对妳很重要,所以我——」

条拧得半干的湿毛巾。

岳晴仰头,不解地看着他在她面前坐下来。

卢骏凯的手动了起来,拿着毛巾擦拭她上衣领口。

岳晴低头,看见自己上衣领口的地方有褐色污渍,那是先前呕吐时弄脏的痕迹,而他居然在帮她清理?在她刚提了分手之后?

卢骏凯不发一语,帮她把衣服上的污渍擦干净,领口拉妥后,又把放在床头柜上的清粥端到她面前,动手舀了一匙粥,挪到她嘴唇前。

「吃!」他酷酷地只说一个字,明明动作温柔体贴,但脸色却像是罩了寒霜。

岳晴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卢骏凯俊脸紧绷,扬眉回了她一眼,眼里有着不容拒绝的霸气。

「放心!我没下毒,我不会因为女朋友跟我说要分手而下毒。」

岳晴当然不会认为他下毒,她是因为不懂他的举止所以迟疑,只是她的迟疑输给了他的霸气,她乖乖地张口吞下他喂来的粥。

卢骏凯沉着脸,边喂边压抑着心里翻腾的怒气,语气不热不冷地说:「吃完再走,妳这个样子是要怎么去看妳母亲,那么狼狈憔悴,不怕她替妳操心吗?」

岳晴疑惑不懂,她刚刚提的可是分手耶!为什么他的反应是这样?体贴地帮她整理仪容、冷静地喂饱她吐得虚空的胃?

他甚至还说:「伯母在哪间医院?我载妳过去。」

「嗄?」她更加傻眼了,怎么不是跟她咆哮吵架?

她以为他会骂她无情、骂她对感情没信心、骂她只会转身逃避、骂她为了公司宁愿牺牲他,可是他并没有?

等岳晴终于吃完那碗清粥后,卢骏凯拿起车钥匙,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搭电梯到停车场开车。

「哪家医院?」车子驶出停车场的铁卷门来到大马路上时,他又问了一次。

岳晴说出医院名称后,卢骏凯转动方向盘将车子驶往医院,一路上两人都沉默,夜晚的路灯一盏盏地从车窗玻璃晃过,那急速晃过的画面看得岳晴心情浮乱。

今晚的街景看起来好不顺眼,好压迫。

其实岳晴知道,真正令人感到压迫的是她和他之间沉默得近乎冰冷的气氛。

「我问你!你有不顾一切都想守护的人事物吗?」岳晴忽然截断他的话,表情严肃认真,眼睛炯炯发亮地盯着他。

「嗄?」她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他的话。

卢骏凯拧眉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感觉,她接下来要讲的话不会是他乐意听见的。

果然,岳晴像是终于下了决定似的,深呼吸,表情坚毅地说:「我有!我想守护的东西是我父亲留下的公司,我想守护的人是我的母亲,她为了我和你的事高血压住院……」

卢骏凯表情很困惑。「什么意思?妳母亲知道我们的事?」还以为她不会对母亲说这件事,昨晚在烧烤屋里他们不是说好要谈台面下的感情?

「我们的事都被知道了,有人暗中跟拍我……」岳晴手捂着额头,神情沮丧地揉着太阳穴,把今天在会议室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说完,她神情悲伤地看着他,慢慢说:「我想要……分手。」

卢骏凯怔住,身子倏地僵硬,难以置信地瞪她。

岳晴困难地舔了舔嘴唇,他控诉的眼神让她几乎没勇气开口,但想起母亲和公司,她选择无情地狠下心肠。「我们不该在一起的,一开始就不应该。」

他懂了她的意思,自嘲冷笑,点点头,问:「因为我的存在会妨碍妳守护妳想守护的东西?」

岳晴沉默,说不出口,她沉默的态度让他失望,就当她是默认了。

「我懂……」他凜着脸,没再继续说话了。

处于极度的愤怒时他不习惯说话,这时候说出口的话像是利剑,一个不经意,不是划伤别人就是划伤自己,所以这时候他通常选择沉默,让情绪沉淀。

卢骏凯不说话,岳晴心里也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气氛很冷很僵,明明是炎热的夏季,但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我……」她掀开被子,闷闷地说:「我走了,我要去医院陪我母亲。」既然己经提了分手,既然决定要切断情缘,何必再留下来?

「先等一等!」但是他沉着声阻止,不让她走,将她按回床上。

岳晴从他冷硬的音调听出他有多不悦,他留住她恐怕会是一阵争吵。天啊!她好累,心力交瘁,一点都不想吵架。

但是她猜错了,卢骏凯不是要跟她吵架,他走向卧房附设的浴室,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条拧得半干的湿毛巾。

车子到医院门口后,岳晴松开安全带,准备开门下车前,她迟疑了一下,缓缓转头看着卢骏凯,舔了舔唇辦,很困难地开口。

「我刚刚跟你提的,关于……」

「想清楚再说。」他倏地截断她的话。

「想清楚了再跟我说。」他目光犀利地看着她,浑身上下散发着不轻易妥协的气势。

在他锐利的注视下,岳晴气短,失去了再重申一次的勇气,当然,有一半的原因要归咎于她其实不是真的想分手。

岳晴默默下了车,在卢骏凯的注视之下,脚步沉重地走进医院里。

途中她经过一楼急诊室的侧门,急诊室今晚似乎异常忙碌里头挤满了病患和忙碌奔走的医护人员。

她看见最靠近侧门这边的床上有一对相互扶持的老夫妻,年约五十几岁的老太太曲着背坐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什么病来急诊,脸色苍白虚弱直作呕,一旁,她的先生站在床边,一

手拿着塑胶袋接太太的呕吐物,一手好温柔地拍抚着太太的背,脸上满是不舍与担心。

岳晴被老先生的姿态表情怔住脚步。

好像!好像刚刚在卢骏凯家里浴室的那一幕,她不由得将两个画面重叠起来,当时,卢骏凯脸上的表情也是这么心疼吗?

她忘了移动身子,继续看着,老先生处理完太太的呕吐物,拿来面纸擦了擦太太的嘴角,又取来一旁的矿泉水,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喂太太喝下,一会儿后又拧来一条毛巾,仔仔细细地将太太病倦的面容擦拭一遍。

老太太半瞇着眼在床上躺平,动了动干涩的唇瓣对先生说了什么话,只见老先生抿唇微笑,摇了摇头,手掌拍拍老太太的手。

岳晴看着这一对老夫妻的互动,忽然一阵心痛且心酸,接着鼻头也开始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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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牢总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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