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乌云覆盖天空,又一场夏季的雷雨即将到来。
云湛坐在没有开灯的办公室里,窗帘全开,窗外却只剩最后一道光亮隐隐透进来,也已有渐趋暗沉之势。
几声极轻而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门边露出一张娇俏的脸。
“下班时间到!”
由于云湛在住院休养期间,恢复得不甚理想,病菌侵入体内,导致心肌发炎,因此,近两年来,云昕已经习惯轻声做事,轻声说话。所以,这句话虽是带着宣布和提醒的意味,却仍说得轻柔。
“这么暗,没开灯,显然没有在工作。既然这样,还不如早点回家喝我熬的汤。”顺手按下墙边的开关,云昕走到书桌前。
“这种天气,干吗特意跑过来?”坐在高背皮椅中,云湛由着她动手收拾桌面上的文件。
“催你回家喽。高磊被鹏鹏缠住,否则他还要争着过来呢。”
书桌上收拾妥当,云昕才伸手拉过一旁的轮椅,落下手闸,然后退到一边。
掀开盖在腿上的毛毯,云湛略显吃力地转过身体,撑住桌沿和扶手,将自己移上轮椅,并搬动僵硬的双腿,让无力的脚踏上踏板。完成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后,神经的疼痛已引来一阵微喘。
“走吧,司机在楼下等着呢。”替云湛重新覆上薄毯后,云昕偏过头,迅速转到他身后,推动轮椅。
虽然屋里很暗,但她仍怕自己眼里的情绪不小心流泻出来,让云湛察觉。
每一次,当她看见从不肯接受他们帮助的云湛独自费力地上下轮椅,看见那双掩盖在高档西裤下却明显显得虚弱单薄的腿,心里总是涌起一阵阵的难受。
两年来,一直如此。
她常常在想,如果容若还在,性情高傲的湛,会不会破例接受她的帮助和照顾。
容若,是与众不同的。
两年前,当听见清醒后的云湛说出的第一句话时,云昕才真正意识到,那个浑身散发着清雅柔顺气息的女子对于一向淡漠的湛来说,有多么的重要。
容若在哪里?
带着虚弱和急切,毫无掩饰。她从没听过云湛用那种语气说话。
之后,她再一次肯定了容若的地位,同时也见到了熟悉的湛,陌生的一面。
容若,让病中的湛失去一贯的冷静自持;让湛不顾自己的身体,不眠不休地寻找她的踪迹,甚至在两年后,仍是如此。
虽然一次次,得到的都是同一个结果,但她无时无刻不在希冀,有一天容若会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完好无伤的。
云湛和云昕刚进家,正好看见高磊从卧室里走出来,轻声带上门。
“小家伙睡着了?”云昕迎上去。
“嗯,好不容易。”高磊细心地替妻子拂去身上的水珠,抬眼看向窗外,外面是倾盆大雨。
云湛将腿上的公文包放在茶几上,然后转动轮椅。
“你们先吃吧,我回房换件衣服。”在车上的时候,雨开始下大。刚才下车时,虽然有司机撑伞,但他和云昕两人都难免淋了些雨。
“我跟你进去。”高磊来到他身后,然后补充道,“正好我有事跟你说。”
进入卧室后,高磊先从衣橱里拿出家居休闲服,放在床边,才在云湛身边站定。
“下午,征信社打过电话来。”
“……然后呢?”解衣扣的手停顿了一下,云湛微微侧过头问。
“还是没有消息。”高磊的声音有些低沉。虽然同样的结论已经出现过无数次,但他仍不想说出来,再一次打散云湛的希望。
“让他们继续找。”没有考虑,平静地说出不知已经说过多少次的话,云湛的眼底却再次滑过一抹失望。
难道,他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吗?
每一次,当他回想当日的情景,心都禁不住微微缩紧。当时的容若,是失望,甚至是痛苦的吧!和他在一起三年,他却在紧要的关头,选择了云昕——那个她一直认为,他爱她甚于她的女子,却留下她去面对未知的危险。
也许,她会怨他,会恨他,甚至永远不会原谅他吧……但是,这些都无所谓。
只要还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他就相信,她还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那么,不管她怎样看他,都无关紧要。
只要她仍完好地活着……
“我到房里来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小昕知道这个消息。”看着有些走神的好友,以及那张平静脸庞下不经意表露出的悲伤,高磊也同时感到深深的无奈和低落。自从那件事之后,家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无法说出的痛苦。
“嗯,我了解,不用告诉她了。”换下衬衣,丢在一旁,云湛套上干净的上衣。
“其实,她一直都在自责。虽然她很少提起,但我看得出,容若的事,她很介意。”
“这与她无关。也许是天意,让我在出事的前一天从你那里得知,小昕怀孕了。”
“所以,你选择了她……但是,容若并不知道。”
不能让怀了身孕的云昕面对危险,所以云湛在第一时间做出了选择。然而,完全不知情的容若,在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恐怕还是不能谅解他。
不再答话,拿着替换的长裤,云湛转动轮椅向浴室行去,“我会找到她的。”拉上门之前,他以一贯坚定的语气,结束了这场对话。
云昕怀孕,只是他做出选择的其中一个原因。而另一个理由,则是他从没对人说过的。
“容小姐,恭喜你!检查结果一切正常,你的记忆也已经完全恢复了!今后,不用再来复查了。”
“谢谢。”
异国的街头,阳光明媚。
一张精致而脱俗的东方面孔引来无数路人欣赏赞慕的眼光。
“云湛……”极轻声的两个字从优美的唇中逸出,清丽的脸上绽出一抹微笑,却隐隐带着与优雅柔美气息不符的冷漠。
蓝夜咖啡厅
何以纯挂上电话,一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桌对面那张正望向窗外欣赏风景的优美侧脸。
“小玉说了什么?”收到目光,容若转过头,波浪卷的长发在脸侧形成美丽的弧度。
“没事。她想找个时间聚聚。”
停顿半晌,何以纯以一种特别的眼神看着容若,轻声道:“她说,云湛仍没撤回委托,所以,她老公的征信社还要继续找你。”
容若不答,只是轻轻搅拌面前的蓝山,明亮清澈的眼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想不到,商界里冷傲出了名的云湛,竟会这么痴情。”找了两年,仍不放弃,如果他不是怪异的偏执,那么,便是他对容若有深刻的感情。
“痴情?”挑高漂亮的眉,容若的嘴角露出一抹轻笑,却又倏忽消失。轻啜了一口咖啡,才继续说道,“为什么不说,是他在内疚或不安呢?”
“直觉。”直觉告诉何以纯,云湛对容若绝对不是一般的感情。
“但是,你的直觉一向不准的。”慢条斯理地驳斥好友的观点,容若不相信,那个男人的“痴情”会用在自己身上。
“……不过,倘若真如你所说,那倒正好。”紧接着,极轻的一句话从她口里逸出。
“什么意思?”何以纯疑惑地看着她,却得不到回答。
“容容,接下来怎么办?之前因为你失忆,而且又一直住在国外,征信社的人想找你,自然不容易。但是现在,你回来了。我看,以云湛表现出的决心,凭借云家的势力,即使小玉那边不说,他也很快会得到你的消息。到时,你真会和他见面?”“会。”容若侧过头,重新看向窗外。
“可是你不是……”
“以纯,你能了解那种感觉吗?”没有转头,容若只是轻声问道,长发遮住脸颊,平静的脸上有模糊的光影。微颤的睫毛下,却是隐藏不住的丝丝脆弱和忧伤。
“我想,没有亲身经历过,是不能真正体会那种心凉到极点的感受的。你知道吗?那个时候,当他说出云昕的名字的时候,我全身上下有一瞬间的冰冷。但紧接着,便是完全的平静。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用‘平静’这个词来形容。但,真的,当时我确实没有任何情绪,也做不出任何表情……我并不自私,也从没想过要让他选择我,而放任云昕面对危险。我希望他们两个都安全,而由我一个人独自面对也无所谓。可是,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人的情感和理智在某些时候,真的是完全冲突的。当他真的选择了云昕的时候,我却又抑止不住地心灰、心痛。他的选择,符合了我的希望,却又同时狠狠地伤了我……我没法表达得更清楚,以纯,你能了解我的感觉吗?”
“我能了解。”伸手抚上她摆在桌上微微冰凉的手,何以纯用力握了握。她真的能够想象那种心灰意冷,不管当初云湛是出于什么原因,但他确实伤了容若。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暖,容若回头对何以纯笑了笑。
“容容,那你……”这样的她,会怎么面对不久的将来必定会找上门的云湛?
“爱和不爱,爱得多和爱得少,这些都是不能勉强的,对吗?”打断何以纯的话,容若平静地问。
“嗯。”何以纯看着好友,点头。容若,一向都是理性的,这样的问题,能够看透。
“原本我也是这样想的。”微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盯着杯子,“至少,在跳下悬崖前是的。”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抬起头,原本清澈的眼中滑过一丝悲哀,以及少见的冷漠。
“但是,接着我失去大部分记忆,在国外过了很长一段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日子。当一个月前,我终于完全想起过去的事时,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也许,我也该让云湛体会一下当初我的感受。”
“你的意思是……”何以纯皱着眉,心里有不好的猜测。
“小玉不是说,他这两年来一直在托人找我吗?不管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都会见他。”
“然后呢?”
“我会让他爱上我。”轻声却极为肯定地说完这句话,容若站起来,看向一脸不解的何以纯,“然后,他会亲身体会当年我的心情。
“以纯,不要阻止我。即使我也知道,我的做法不对。但你也应该了解,我决定了的事,很少会改变的。况且,一人一次,很公平,不是吗?”
以伤害报复伤害,并不是她一贯的信条。只是,每每想起云湛,想起那日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让她觉得若隔天涯的距离,想起当她被人拉着从悬崖落入大海时的绝望,即使她接下来的行为千错万错,伤人伤己,她也不想回头。
容若……
宽敞舒适的车后座内,修长优美的手指轻轻抚上照片里的容颜,一丝不易察觉的思念和激动从沉静的黑眸中闪过。
一叠三天前拍下的照片,以及调查出的消息,让云湛终于能够重新见到失踪两年的人。
“叮铃铃……”
推开“蓝夜”的玻璃门,门框上悬挂着的风铃随风摆动,声音清脆悦耳。
一进门,容若便感觉到一道特殊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自己,明明幽远沉静,却又似乎灼热无比。眼角的余光瞟到角落里的黑色身影,心不可抑止地突地一跳——终于来了!
心里混杂着兴奋、期待,还有一些被刻意压抑的类似于久别重逢的渴望,容若微笑地迎上已经从吧台里走出的何以纯。
“生意不错嘛!看来,我当初入伙的决定算是正确了。”扫视一遍全场,目光从那个在她眼中已是全部焦点和中心的身影上掠过,却未做任何停顿。
“云湛来了。”何以纯以眼神示意,同时心里带着深深的忧虑。
如果说,容若前两天说过的话是真的,如果说,她当时对她的计划只是不赞成,那么,今天当她看见一早便进来的云湛,或者应该说是,当她看见现在的云湛时,她决定,要尽力阻止容若,尽力劝她放弃所谓的“报复”。
“容容,云湛他……”
“他说了要找我吗?”
“嗯。”一坐下来,云湛就向她道明了目的。只是,她认为有必要把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先告诉容若。
“原来他……”
“那我过去了。”没让何以纯继续说下去,或者应该说是已经没心思听下去,容若怀着复杂的心情向角落走去,“让我和他单独谈。”临走时,她又微笑着丢下一句,成功地阻止了何以纯即将跟上的脚步。
看着她的背影,何以纯开始担心。
那日容若的眼神,她不会忘记。做了多年的朋友,她当然也了解,对于决定了的事,这个外表柔弱温顺的女子,其实是会坚持到底的。只是……这对于现在的云湛来说,她认为,并不公平。
云湛坐在安静的角落,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女子。微见凌乱的波浪卷及背长发,精致无瑕的妆容,如湖水般清澈宁静的眼神,以及嘴角的一抹恰到好处的轻笑。
明明还是容若,却让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和从前的不同。原本包裹在她周围的柔顺温和的气息,此刻已经被另一种气质所取代,不论眼神或是笑容,都仿佛淡到极点,却又有着别样的慑人的魅力。
这样的容若,又让他想起当日在崖顶,当他选择了云昕后的她。
然而,不论是当时还是现在的她,都让他的心泛起钝钝的疼痛。
云湛看着她走近,直到她在自己面前站定,开口。
“请问,是你要见我?”容若问,带着礼貌的微笑。
“是。”应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云湛心里泛开。
“我们以前,认识?”盯着眼前俊美的脸,美丽的眼里仿佛满是探寻和思索。
“你……”云湛盯牢眼前充满疑惑的脸,眉心渐渐聚拢,不好的感觉从心底升上,引来心口一阵微痛。
“我是云湛。”声音有些低哑,他紧紧盯着她,等着反应。
“云湛……”低柔的声音从容若口中逸出,缓慢,却带着明显的陌生。
“对不起。”转到餐桌对面坐下,容若抱歉地看着脸色逐渐泛白的人,“也许我们以前真的认识。但是,我记不起来了。医生说,因为脑部缺氧太久,所以导致丧失记忆。当初,我是被人从海里救上来的,后来逐渐恢复了很多记忆,却完全记不起为什么自己会在海里。专家说,也许是选择性失忆,是为了忘记某段自己不愿再想起的记忆,才会记不起来的。我问过很多朋友,她们也不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你……和我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想,或许你能帮我想起什么。”说完,容若稍微凑上前去,期待地等着云湛的回应。
失忆?选择性?不愿想起的记忆?眼前是阵阵昏晕,心口的疼痛正愈演愈烈,而云湛却忍不住苦笑。
原来,自己竟伤她这么深……深到让她刻意忘记曾经发生的一切,连他这个人,也忘得一干二净!
“你怎么了?”云湛灰败的脸色让容若有些不安,直觉伸手触碰他按住胸口的手,手底的一片冰凉让她暗暗心惊。
“不舒服吗?”仍坐在原位没有移动,容若尽量表现得平常,只是轻声问道。另一手却紧紧抓住靠椅扶手,云湛的状况,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没事。”轻轻摇头,从那只让他有些眷恋不舍的温暖的手中抽回手,云湛重新看着她,“是的,我知道。你失去的记忆,我都知道。将来,我会告诉你的。”不再去看那双眼里透出的让他心痛的疏离眼神,他拿出手机,按下快捷键。
半分钟后,司机进来。
“回公司。”低声吩咐完,云湛闭上眼等待司机拿出折叠靠在椅后轮椅。然后,少有的,在司机的帮助下,移身坐上轮椅,离开。
而这段时间中,他没再回头去看容若一眼,自然,也没看见她眼中来不及掩饰的震惊和点点心痛。
谁能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云湛依靠着司机的扶助,坐上刺目的轮椅;当他那双仍旧修长却虚弱的双腿被覆上毛毯;当脸色苍白的他低垂眼睫,从她面前经过,被推出咖啡厅时,容若觉得,自己的心似乎正被什么东西不断地撕扯着,狠狠的,一下一下,疼痛而慌乱。
云湛离开后很久,她仍呆呆地坐在原位,看着对面那张曾被他坐过的椅子。
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肩。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抬起头,容若抓住何以纯的手,眼里尽是疑惑和痛楚。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摇头,何以纯轻轻拥住她单薄的肩膀,“自从那件事后,只是听说云湛受伤入院,之后,我也再没见过他。再加上,平时我和他没有交集,所以,我也是今早看到他时,才知道他……”
“是因为那次吗?”容若轻声低喃。当日,在她坠崖前,确实看见云湛中枪倒地,却没想到竟会伤得那么重!
“……容容,”何以纯蹲下来,和容若平视,表情认真,“现在,你还要进行你的计划吗?”在看到现在的云湛后,她真的不想让容若对他实施报复。
眼神微黯,容若没有回答,只有一丝茫然和无措,在她的脸上闪现。
“你说什么?”
“容若失忆?”
云家客厅内,高磊和云昕都为这突来的消息感到诧异。
“怎么会这样?”云昕皱着眉,看向轮椅里的云湛。原本为容若的重新出现而感到高兴的心,正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忘了绑架的事。”云湛一脸疲惫地靠在椅背里。几乎整个下午,只要一想起那双充满陌生和疑惑的眼睛,他的心便开始隐隐抽痛。
“那么,你……”高磊观察着云湛的表情,认为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我也属于她不愿再想起的记忆。”轻扯嘴角,云湛的声音有些沙哑。
不愿再想起,所以忘记……容若忘了他,因为,不愿再想起他。
他在容若的眼里,成了彻底的陌生人……
“你是说……容若……也不记得你了?”秀气的眉紧紧地皱在一起,云昕不敢去想,云湛现在的心情如何。
“湛,回房休息吧。”高磊握了握妻子的手,示意她别问了。然后站起来,走到云湛身后。从傍晚回到家,就发现他的气色很不好,如今更是满脸倦意。
云湛微闭上眼,任由高磊将他推向卧室。虽然从下午开始,腰部受过伤的地方,刺痛感就在不断向背部扩散,但不时浮现在眼前的容若的脸,还有上午她说过的话,使他没心思去注意那些疼痛。而即使是现在,他也不想休息,只不过是希望一个人静下来慢慢思考。
云昕咬着唇,默默地看着云湛俊美苍白的侧脸,有些黯然。就在他们快要进入卧室时,突然叫住他:“湛!你爱她,对吧?”
说完,她盯着停下的轮椅,和那双搭在扶手上的、因为她的话而瞬间握紧的手指。
云湛没有回答,轮椅进入卧室,厚重的门被掩上。
而事实上,云昕也没想要听他的回答。她突然问出了放在心里两年的,早已不算是问题的问题,只是希望提醒习惯了压抑和漠然的云湛,不论如今的容若怎么样,只要他爱她,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她不想看到因为容若的失忆,云湛再度错过自己心爱的人。
也许,忘记了以前的事,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独坐在窗前,一道白天在人前从不曾显现的悲哀在云湛黝黑如深潭的眸中滑过。
云昕的意思,他明白。虽然心痛,他却也从没想过放弃。
云昕的问题,问得肯定。所以,他没有回答。
他爱她,一直都是。
只是,她已经把他从记忆里彻底清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