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这次,她同样是清醒的,却没有力量抗拒他,即便如此,她仍勇敢地向他争取权利,不向命运屈服。
「你帮我,我也帮你!」
他还记得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她要告诉他,人之交往该公平互惠。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被她征服了。
他用自私、冷漠和谋略筑起的心墙,被她的美丽、坚韧和才华撼动,被她在逆境中不屈服、不妥协的精神摧毁,她成功地占据了他的心房……
「秋霞。」他情不自禁的将她拉近。「如果你想感谢我的话,就嫁给我,好不好?」
他在向她求亲一一再一次!她的眼睛突然睁大,震惊的看着他。
「是的,嫁给我!」看出她的震惊,他明确地重复道。
「为什么?」她微微俯近他,心口「突突」地跳。
「原因还需要问吗?」他看了眼台面上的玉片。「看看我们合作的结果,你该知道我们是最完美的搭档,有我们夫唱妇随,玉石界还能是谁的天下?」
又是为了他的野心!
她心口快乐的跳跃,变成了痛苦的纠结。
「那你只需要我做你的奴隶就行了,不必娶我!」她挣开他的手。
她蓦然转变的态度让他大感不解,伸手想再抓她,可她已退至他抓不到的地方了。
「你为何一再拒绝我?」他懊恼地问。
「因为我不想嫁给你!」失望令她泫然欲泣。
「为什么?」自尊一再受到伤害,他浓黑的剑眉扬起,带着讥诮看着她。「不要骗我说你不喜欢我,不想嫁给我。早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对我怀有好感,如果不是因为骄傲,你早就嫁给我了!」
天啦,他虽然自负,却精明无比,竟把她看得如此透澈!
她确实如他所说,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被他深深吸引。也确实出于骄傲,不愿应他的征招,跟随他走。
可是他说错了一点:她想嫁给他,却拒绝他的求亲,不是因为骄傲,而是因为知道他娶她的目的,并非因为爱她,而是为了他的野心!
仿佛被人当场揭了隐私,强烈的羞耻感令她无地自容,可她不想落荒而逃,那实在太没尊严了!
「你也许说对了。」她努力让声音保持平静。「我可能喜欢你,可能因为你对我的关心而想嫁给你,但那都不是真实的。」
「那什么才是真实的?」他问,双目凝视着她泪光闪闪的眼睛。
「事实是,你不想娶我,你只想要一个终生助手,帮助你成功。而我感激你,尊敬你,但如果仅为这个理由而嫁给你的话,我就太傻了!」
他僵硬地坐在那里,脸上仿佛套上了寒铁打造的面具。
他从不对人表白,从不把心给人看,是她让他破了先例,但他却为此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一一丧失自尊!
多少女人渴望的机会,他给了她,她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掷回他脸上。
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娶!
「你走吧,我穆怀远不娶没有心的女人!」
【第七章】
我穆怀远不娶没有心的女人!
已经好几天过去了,这伤人的话仍时时盘旋在秋霞脑际。
「是我没心吗?」
兰坊内,她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目光不时转向在灯下摆设玉片的穆怀远。
从那天夜晚后,她很难见到他,就算偶尔在兰坊相遇,他也很少跟她说话。
就像今晚,他拿了一卷东西进来,伏在案上摆弄了玉片半天,却一眼都没朝她看过来,偌大的屋内,仿佛没有她这个人。
他还在生她的气!
难道她真的错看他了吗?
她很懊悔自己的冲动,无论他再次向她求亲,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是她的恩人、她的主人,她实在不应该那样对待他。与他冷面相向,对她而言,是种折磨。
可是,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主动向他求和。沦为他的奴隶已经够糟了,再对他摇尾乞怜,那她就不必活了!
心乱得再也无法留下,她放下璞玉,停下石锅,静静地走出了兰坊。
在她身后,穆怀远炽热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
她不是没有心的女人!
深沉的黑眸锐光闪烁,这几天她没有见到他,并不表示他也没见到她。她对玉石的痴迷,让他很容易得到观察她的机会。她的懊悔、忧虑和旁徨,都写在那张不善扼饰的脸上,也搅乱了他的心。
可是他不能轻易原谅她,否则正应了古淮南的话:被这个女人吃得死死的!
被她吃得死死的?
不,绝对不!
他放在案上的手握成了拳,炽热的目光变得冷峻而无情。
为了未来,他必须让她知道,谁才是主宰一切的人!
两天后的夜里,当秋霞以为仍然见不到他时,穆怀远来了。
同两天前的夜晚一样,他对她视而不见。
他们俩既没有说话,也没有彼此对视一眼。
他一来就直奔案几,继续摆弄玉片,而她也继续在「喀喀」作响的扎锅声中切玉。
不过今夜,她留意到他似乎很烦恼,并确信不是为了她。
她频频偷看他,见他时而拧眉,时而沉思,时而瞪着双眼注视着屋顶。
他怎么了?到底在那里做什么?难道有什么事困扰了他?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堆积在心里,令她焦虑不安,她想问他,想帮助他,可是想到这几天他对她的态度,便忍住了。
今夜,他显得毫无耐心,摆弄了半天布料和玉片后,他忽然起身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霍然关闭的门外,她的视线转向他刚刚离开的案几,那里的灯依然亮着,玉片零乱的堆积着。
等了一会儿,确信他不会回来后,她停下扎锅,走了过去。
当拨开压着白枷玉片,看到布上所绘图像时,她明白了他的烦恼一一画样!
伏下身,注视着那个倒卧在布上的男性躯体,她皱起了眉头。
「没有人体的曲线,玉片的编织如何贴身?」她想着,起身离去。
很快的,她回来了,手里拿着笔墨和一张竹席。
将竹席平铺在地上,把油灯放置在竹席的上方,她研墨握笔,跪在席上画了起来。
时间飞逝,夜静无人,一个俊美健壮、仪态潇洒的男子在她的笔下跃然而出。
当醒悟到这个男子神似穆怀远时,她只能自欺欺人的想:也许没人看得出来。
如此自我安慰后,她略微安心,便将玉片逐一排列在图上,因为玉片不够,她用不同形状、尺寸的玉片代表不同的区域,并不时在竹席下方写上提示,尤其在那些凹凸有致的部分,做了重点标记。
当这一切都做完后,她仍坐在竹席边思索,并将不断涌出的新想法,写在竹席上。
「冷姑娘,你为何整夜在此?」
忙碌与兴奋中,她浑然忘记了时间,直到门突然被推开,边关的声音传来,她才蓦然惊觉,夜早已过去!
「边关,快来看,我好高兴一一」她兴奋的冲着他喊,然而,她快乐的声音,在看到从边关身后走出来的穆怀远时,骤然停顿了。
「你……堂主……」她不安地站起身,看着他阴沉沉的面孔。
「你不想睡觉是你的自由,可别人还要睡!」他严厉地说:「如果你不愿在这里住,可以告诉我,但我不许有人态意破坏我屋子的宁静!」
他的话令秋霞刚刚还红润的脸,顿时变得苍白,她看着边关。「我……」
「冷姑娘,你真是让人吓了一跳。」奴仆急忙解释道:「今晨给你送饭,我见地上席子没了,案几歪斜,笔墨散乱,只当是有人劫了姑娘,明知堂主刚合眼,也不得不去报告。幸亏堂主想到这里,不然恐怕还得惊动更多人。」秋霞明白自己惹了祸,急忙解释道:「是我忘记了时间,可我不知道弄乱了屋子,那时我只想取竹席笔墨,没留意其他事。」
穆怀远一夜无眠,天亮前才有了睡意,却被吵醒,自然没有好脾气。怒冲冲地问:「深夜不睡,取竹席笔墨做什么?」
她转身指向地上。「做这个。」
穆怀远和边关的视线往下,终于看到在她身后地上的竹席。
可是光线不够亮。
「边关,揭开窗板!」穆怀远命令。
边关立刻照做,风飕飕吹入,但并不觉得特别寒冷。
阳光射入屋内,秋霞这才知道,她真的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