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二十九岁的女人,是否已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留在家里,被父母嫌碍眼;在工作上,比不上青春小妹妹;在男人眼里,像是有问题的瑕疵品。

二十九岁的女人,是不是得赶紧抓住青春的尾巴?

若没有婚姻,至少也该有个男朋友;若连男朋友都没有,好歹也要积极的寻找对象;若是装死整天宅在家里,那就得乖乖的去相亲;若连相亲都不肯的话,活该就要天诛地灭似。

讲好听点,这种女人眼光长在头顶上,想要有个挂金刀、骑白马,身家底子好的富贵男人才肯嫁;讲难听点,就是一无是处,才没有男人来追。

二十九岁的女人,就像快过期的生鲜食品,得抢在最后一刻打折出清,否则一旦过了期限,不仅没人买,更会发酸发臭。

如果事业有成,那还有藉口可以拿来搪塞,说是因为努力工作而耽误了婚姻;如果做的是随时会被取代的职位,那就得赶紧找张长期饭票,否则就真的一文不值了。

不不不。余家洁一定要大声反对这种论调。

谁说女人一定要结婚?谁说女人一定得光鲜亮丽地迎合男人的需要?谁说女人一定要有男人才活得下去?

所谓,靠山山倒,靠男人男人跑;这年头呀,人心思变,唯有靠自己最好。

女人为什么不能靠自己,偏偏要去靠那种摸不着吃不到的爱情?尤其这年头的男人没几个可靠。余家洁嗤之以鼻,却偏偏拗不过母亲。

她母亲的唠叨功是有练过的,真的很可怕,就像魔音穿脑,让人耳鸣胸痛;更像是施念咒语,会让人三魂七魄俱飞。

母亲大人那张利嘴永远不嫌累,以那浓浓的台湾国语腔,早上念、晚上念,外加睡前再念,念来念去都是那些老掉牙的话。

「要不是你爸爸早死,我何必这么操心你们,我大可让他去烦恼你们的终身大事。」

这个你们,包括小余家洁两岁的妹妹余家琪。两姊妹有苦同当、有乐同享。

父亲在她们念小学时就驾鹤西归,母亲年纪轻轻四十岁就守寡;幸好父亲留下了三间公寓,以及一笔理赔金,让母女三人可以不愁吃不愁穿,安然无虑地过下半辈子。

这栋屋龄二十五年的双并五层楼旧公寓,她家就拥有其中三间;她母亲将其中两间出租,一间自住,每月进帐的租金,足够将她们姊妹俩扶养成人。

「现在是你们挑男人,以后是男人挑你们。男人是越老越有行情,女人是越老越可怜。你们没看四十岁的男人还可以娶二十岁的妹妹,女人四十岁难道能找个二十岁的弟弟吗?」

余家洁明白,母亲其实是针对她而来的;有她挡在妹妹前头,所以还轮不到妹妹被推向战场。

「当然啦,也不要狗急跳墙乱交男朋友,挑男人还是要张大眼睛,更要有口碑的,所以相亲最保险。妈妈这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是好男人还是坏男人。」

天天这样照三餐念,念得余家洁和余家琪早早就举白旗投降;她们已经练就一身好功夫,左耳进、右耳出,当个无声的乖女儿。

「你看看你,胖成那个样子,叫你减肥也不减,也不懂得穿衣打扮,你那个样子,难怪每次相亲都失败!」

有其母必有其女嘛,这全是遗传因子在作祟。以她那一百六十二公分的身高,配上五十公斤的体重,她觉得身材很适宜呀。

她只不过是有张小圆脸,胸部不小心发育得比别的女人好一点,没有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纤细,为什么要被母亲批评得一无是处呢?为什么要瘦成竹竿样才是美?

余家洁很受不了那种变态的瘦法,她要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了男人的眼光而活。

「我年轻时也没像你这么胖,我是因为生了你们两个才变胖的;你才几岁,你要多照照镜子,能不吃就不要吃嘛。现在的男人,第一眼是身材,第二眼是身材,第三眼还是身材嘛。」

余家洁的母亲名叫陈阿好,长得白白胖胖、福福泰泰,为人善良,做人更是热心;热心到什么程度呢?

关于陈阿好的头衔——公寓的总干事、二十五邻的邻长、妇女会的副会长、交通大队的义交、学校的爱心妈妈、医院的志工、社区发展委员会的委员,还差一点就要去竞选里长。

陈阿好是人如其名,大好人一个,人脉也如滔滔江海那般广阔,余家洁才会有源源不绝的相亲对象。

「在我手中,不知道牵成了多少对,偏偏我女儿还嫁不出去,这传出去真是笑死人,会砸烂我阿好姨的招牌。」陈阿好在骂了一长串之后,就会长长地叹口气。「要不是你爸爸早死呀,我也不用这么可怜……」

陈阿好每次都把手上的好男人先留给自家女儿过目,偏偏爱神的箭总是射不中女儿。

在一次又一次的相亲失败之后,陈阿好依然战斗力高昂,不怕苦、不怕累。

「国父尚且十一次革命才成功,有努力就有希望。女儿呀,千万不要自暴自弃,一定要为自己的幸福加油努力,终究会得到美满的婚姻。」

余家洁是打定主意不婚,这辈子她就跟妹妹两人相依到终老,不再受感情的苦,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不用为谁伤心,又为谁失眠一整夜。

但是,余家洁也不再对母亲的安排做无谓的反抗。相亲呀,反正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她就可以作怪了。

看那些男人在她眼前个个吓得逃之夭夭,在平淡乏味的生活中,也是一种极大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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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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