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伴随铺天盖地的剧痛,寒雨终于恢复清醒。当他睁眼看清自己身边站着的人时,泪随之落下。
「飞、飞雪大人……」忘却一切,寒雨试图起身,但才移动了第一下,背后椎心刺骨的疼痛便使他眼前一黑。
随着无数冷汗的沁出,寒雨差点再度昏厥。
「不要动!」被惊出一身冷汗,飞雪急急阻止。
「我、我怎么了……」趴在床上,寒雨虚弱地问道。
「还说!你这个笨蛋!」闻言,飞雪更是气极,「你明知贤贵妃故意陷害,却不加反抗,反而顺着她的意,为自己招来这无妄之灾……真是个傻瓜!」
「对、对不起……」喘着粗气,寒雨勉强笑道:「我、我只是……」
「只是想借机除掉贤贵妃,同时博得夜王对你的怜爱,对不对?」寒雨那点小心思飞雪又岂会不知,但他没料到他竟会使用最傻的办法。
「飞雪大人,这次……是我不对,下次……」
「下次?你还想有下次?」飞雪双目一瞪,恶狠狠地从齿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来。
想起先前见到寒雨满身是血,半死不活地躺在长凳上那一幕,飞雪的心仿佛被人用手紧紧揪起,难以呼吸的痛让他差点摔倒。
不要!他再也不要见到寒雨为自己流泪、流血的画面,这会让他心痛,让他心绞!
一直以来飞雪都在抗拒,都在强迫自己漠视,可当他真的看见寒雨奄奄一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飞雪终于承认,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喜欢上这个一心只为自己着想,满心只有自己的小人儿……
想起初见时,寒雨眼中的感激,想起带他回祖屋时,他眼中的崇拜,还有时不时出现在他眼中的爱慕和渴望,飞雪觉得自己的心在颤动。本该是纯真无瑕的美玉,却因他的私心,硬生生染上最黑暗的色泽……
「对不起……」凝视秀眉紧蹙的寒雨,飞雪终于还是道出了久藏心底的那三个字。
感受着冰凉指尖在自己颊上滑过的舒适,寒雨勉力睁开眼,对飞雪露出美丽笑靥,「您没有错,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我说过,为了您,不管什么样的苦我都愿意尝,什么样的罪,我都愿意受……」
因为,您是我心中唯一的光……
「傻瓜……真是个痴儿!」知道寒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飞雪也不多作解释,而是低下头,小心翼翼避开那些骇人的伤口,给予他爱怜一吻。
「飞、飞雪大人……」充满怜意的亲吻让寒雨一阵呆然,当他回神时,飞雪已经拉开双唇。
「我给你的那瓶药呢?」承认所爱后,飞雪身上背负许久的包袱终于放下,整个人顿时轻松不少。
从未见过飞雪如此甜美的微笑,寒雨久久无法言语,直到飞雪问第二遍时,他这才恍然回神,道出存放之处。
飞雪依言取来药瓶。打开玉瓶,甜美的异香立刻充满整个房间。
「我为你擦药,可能会有些疼,忍着点。」看着分布甚广且血肉模糊的伤口,飞雪皱眉道。
「嗯……」
飞雪尽可能放轻涂抹的动作,但剧痛还是让寒雨冷汗淋淋,身体紧绷如石。
「很疼?」见此情景,飞雪抹得更小心。
「还、还好,这些疼我还忍得住。」虚弱的声音慢慢从寒雨的齿缝中挤出。
望着寒雨越加惨白的脸庞,飞雪的心也跟着隐隐作痛。
好不容易,所有伤口都上完药。当飞雪停手时,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凝视瘫软在床的寒雨,飞雪不舍地用锦帛抹去他额上的汗珠。
圣药很有用,才抹上不久,寒雨便觉伤处一片冰凉,之前火辣烧灼感顿时不复存在。只是刚才为了忍痛他已经消耗太多元气,以致此刻的他只能瘫软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寒雨,和我离开夜国,可好?」挣扎许久,飞雪还是问出了口。
寒雨闻言一怔,随即,微笑着摇摇头。
「为何?」大感诧异的飞雪忍不住追问。
「因为……已经太迟了,不论是您……还是我,我们都已没有退路。更何况,皇宫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不希望您为我冒这么大的险,不值得……」沉静地微笑着,寒雨缓缓道出缘由。
听完寒雨的低语,飞雪久久没有开口。美瞳中映照出的寒雨虽满身伤痕,可他脸上闪动的坚强光芒却是飞雪前所未见。
这样的寒雨让飞雪既高兴又伤感,他的寒雨终究还是长大了……
带着欣慰的笑,飞雪缓缓站起身。从高处俯视寒雨,他那对恍若秋水的盈盈美眸对上寒雨满是疑问的眼。
微微一笑,飞雪启唇道;「值不值得……由我说了算!我会带你走,一定会!」
飞雪坚定的承诺让寒雨脸上飞速闪现过震惊、疑惑以及数不清的狂喜,但最终种种情绪皆被深深的苦涩取代,「不,飞雪大人,我不……」
寒雨急切的话语还未完,就因夜逸风的突然出现,而不得不如数咽回肚中。
「雨儿,朕的雨儿……」见到伤痕累累的寒雨,夜逸风一个箭步冲到床边。
「陛下……」倒在夜逸风怀里,寒于低泣不断。
看着夜逸风紧搂寒雨,对他亲昵无比,饶是向来性情清冷的飞雪,也忍不住心头泛起无法遏止的强烈酸意。
心口,仿佛被千万只蚂蚁不停啃咬。首次,飞雪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冷眼旁观夜逸风对寒雨的安抚,强烈的妒火让他脸上闪过阴霾,而垂于身体两侧的双手也不由得紧握成拳。
要不是自制力绝佳,深知冲动的后果只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嫉妒得几欲发狂的飞雪恨不得冲上前拉离夜逸风,将只属于他的寒雨紧抱入怀!
原来,自己对寒雨的喜爱早在不知不觉中深入骨髓,所谓刻骨铭心,就是如此吧。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抚好寒雨,夜逸风总算得空抬头审视飞雪。
敛眉垂目,飞雪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
「……因此,臣认为,此事乃是有人嫉恨雨妃,故意陷害……」
「请陛下为我做主……」飞雪的话音才落,寒雨略带凄苦的声音随即接上。
本就怒意满满的夜王在听到寒雨悲凄的哀求声时,更是火冒三丈。
「来人!」
「奴才在。」
「传旨下去,将朝夕殿里的以及今日闯入这里的太监、宫女全部押入天牢,严刑审问,务必在三日内查出原凶!」
「奴才遵旨。」
随着宦官的退下,夜逸风又转首看向寒雨,「放心,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谢陛下!」
三日后,受不住严刑拷打的小喜子终于吐露真相。
正如飞雪所料,贤贵妃的发钗根本没丢。当日冲入朝夕殿搜查时,小喜子趁无人注意,将发钗偷放入雨妃枕下,再任由他人搜出交到贤贵妃面前。
小喜子同时交待,贤贵妃之所以这么做,皆是因为她嫉恨夜王独宠雨妃。
真相大白后夜逸风大为震怒,当即不顾太后阻拦,将贤贵妃贬为庶人,打入冷宫。
经由此事,夜王对寒雨的宠爱更胜从前,不仅每日亲自前来朝夕殿探问伤势,各类赏赐更是源源不断送入,只为博寒雨一笑。
但和夜王的赏赐相比,寒雨更期待飞雪的每日造访。他甚至暗暗感激贤贵妃,要不是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日日见到朝思暮想的少爷。
换药间隙,寒雨也曾试图打消飞雪带自己出宫的念头,但不管他费尽多少口舌,换来的,都只是飞雪的浅笑不语。
知道自己拗不过倔强的少爷,寒雨唯有放弃说服。
日子一晃,就是半月。
朝夕殿中,飞雪正在帮寒雨换药。温凉的指尖游移在寒雨赤裸的肌肤上,飞雪仔细审视每一伤处,谨慎地评估恢复情况,最后才在已愈合的伤口处抹上精心配制的良药。
药,用的都是皇宫中最佳药材,色泽呈半透明状,才接触肌肤,就立刻渗入其中,完全被吸收。
「你的伤势恢复良好,等下我开副汤药,只须再调理数月即可。」说着,飞雪收回手,将盛放良药的玉瓶递给一旁的秀玉。
清洗双手后,飞雪走回桌边,认真地蘸墨书写起来。
趁飞雪忙碌之际,寒雨在秀玉的帮助下穿戴整齐,「晚些记得拿去太医院配药,一日三次,按时给寒雨服用。」将墨迹未干的纸笺递给秀玉,飞雪又道:「我还有事交代,你先去门外守着。」
「是,大人。」向飞雪福了福,秀玉退至门外。
眼见房门轻轻合上,飞雪这才转身看向寒雨,「明日我将离开夜摩城一段时间,你要记得好生照顾自己。」说话间,飞雪的指摸上了寒雨因吃惊微微张开的檀口。
「您、您要离开?」震惊过后,寒雨眼里不免流露出丝丝失望之情。
飞雪颔首。
「那、那您什么时候回来?」抬起小脸看向飞雪,寒雨满眼留恋和不舍。
「顺利的话,半月即可。」沉吟后,飞雪给出答案。
「这么久……」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别再做任何傻事,别再让自己受任何伤害。」双手捧起寒雨的脸颊,飞雪认真叮咛。
自从在心底承认了对寒雨的感情后,飞雪发现自己越来越无法在他面前隐藏情绪,也越来越舍不得离开他。
「是,飞雪大人。」飞雪的关心让寒雨心底流过暖流。
望着寒雨微笑的脸庞,飞雪再也忍不住俯下头,将吻印刻在他的双唇上。
等我……等我回来后,我一定会将你拥在怀里,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
***
飞雪不再进宫后,寒雨的生活再度恢复到之前的寂寥和孤独,不管夜王送再多珍宝,他都整日郁郁寡欢。
三天后夜王突然传旨,说是雨妃受伤多日未愈,为免其思乡之苦,特召其家人入宫陪伴。就在寒雨疑惑自己的家人到底是谁时,一位他无论如何都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紫、紫言大人!」望着除去薄纱后的艳丽容颜,寒雨吃了一惊。
「好久不见,寒雨。」
寒雨急急摒退所有宫女和太监,随后两人分别落坐。
「紫言大人,您怎么会来?难道说,圣旨中的家人……就是您?飞雪大人知道您入京的事吗?」面对紫言,寒雨有些着慌。
自从第一次见面起,寒雨便知道紫言并不喜欢自己,甚至很讨厌自己,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对他总有些胆怯。
「我入京已有些时日,一直住在飞雪那里。」
「这、这样啊……」寒雨勉强一笑。
望着寒雨,紫言眼底闪过不屑和憎恶,但脸上依然云淡风轻,不见一丝恼意。
「呵呵……几年不见,看来你的性子依然没怎么改变。说来也是……不管现在的你如何改变,都无法与当年相提并论……」
「紫官大人,您到底……」紫言的这番话,让寒雨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懂?」
寒雨颔首。
「如果说我知道你的过去呢?不仅我,连飞雪也知晓。」紫言笑看寒雨脸色大变。
「您是说……」寒雨闻言一惊,「飞雪大人他知道……难怪……」难怪当年初到夜国时,自己会觉得城中一切似曾相识;难怪少爷当时会问,如果有一天自己突然恢复记忆,会不会就此离他而去……
原来、原来少爷他早就……想到这,寒雨的手指紧了紧。
「想知道吗?」笑靥如花,见寒雨如此慌乱,紫言的心情突然转好。
「请您告诉我……」深吸一口气,寒雨郑重其事地点下头。
「寒雨,你本名夜雨辰,乃是夜国最聪颖,最深得夜王宠爱的二皇子……」
紫言的话,宛如五雷轰顶,把寒雨炸得脑中一片空白。呆若木鸡的他,愣在当场,久久无法言语。
「怎么?这就呆了?」紫言嗤笑,「你以十三岁稚龄成为夜国第一谋士,当年要不是你设下毒计,飞雪又怎会痛失心之所爱?」
冷冷地,紫言又丢下一闷雷。
「您、您说什么?」正如紫言所料,听闻此言,寒雨失声叫道。他的眼瞳中闪烁着震惊,身体更是不可抑止地颤抖。
「我想你已经听得非常清楚,不过我不介意为你重复一次。」紫言优雅地笑着,随手捧起桌上的香茗饮用起来。
紫言的话带给寒雨巨大的冲击,使得他思绪一片混乱。剧烈颤抖中,寒雨试图用放在桌上的手肘支撑全身,却因用力过度,致使放在桌上的玉杯摇动起来,杯中液体更是洒满桌面。
紫言瞥了眼桌面,又望着寒雨震惊的模样,脸上讽意更浓。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想到自己曾经是飞雪的敌人,寒雨的心顿时掉进冰库,全身发冷,难以自抑。这到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用尽全力努力平复心头乱如麻线的思绪,寒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紫言大人,请您把您所知的一切都告诉我。」
「你真想知道?」放下茶盅,紫言笑意浓浓,不过这抹笑却未曾到达他眼里。和脸上的笑容相比,紫言眼底闪动着冷冷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是。」摒弃慌乱,寒雨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堆?什么叫十三岁的他就已是夜国第一谋士?又为什么说少爷最爱的人被他害死……这、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如若我告诉你,失忆前的你曾是飞雪最憎恨的仇敌之子,你还想知道真相?」好整以暇地注视寒雨,紫言的心情越发愉悦。
紫言的话,彻底抹去了寒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脸色惨白的他直到半晌后,才抖动唇瓣挤出几个字,「是的……我想知道……」
「夜雨辰,你从出生起,就一直是夜逸风最疼爱的儿子。你大哥本不叫夜映辰,可因为你的名字中有辰字,所以才特地改为映辰。所谓映辰,正是为了映衬你的存在。」
顿了顿,紫言又道:「夏国虽是夜国的附属国,但因两国国王世代交好,所以倒也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可十八年前,夜逸风却亲手杀死他的挚友,你可知这是为何?」
寒雨摇头。
「因为,夜逸风爱上了欧阳雨轩,他此生最好的朋友!」
说到此,紫言本就半张的眼眯得更紧。
「嫉妒,使得夜逸风狂乱,为爱疯狂的他决定用鲜血抚平心中的痛,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所以,他用铁骑踏平夏国,并亲手杀了欧阳雨轩。
「所幸逃脱的紫玉皇妃,也就是我姐姐,发誓要为夏王、她丈夫报仇血恨。十多年间,我们为逃避追杀,吃尽各种难以想像的苦。熬过漫长的十八年后,飞雪和飞凌终于长大成人,就在我们举行第一次起义时,你——夜雨辰出现了。
「被称为『夜国第一谋士』的你虽只有十三岁,可是手段和残忍却一点也不输夜逸风。那一役,最后以我们的惨败告终。不仅如此,就连与飞雪一同长大的瑶月也……」
瑶月?好陌生的名字。但寒雨明白,这所谓的瑶月就是飞雪少爷最深爱的情人,但她却因自己的关系……心口刺痛不已,寒雨眼里隐含泪光,但他却不允许泪水落下。
「瑶月为救飞雪而亡,大受打击的飞雪最后做出撤退的抉择。」紫言的眼遥远而迷离,在叙述的同时,他的思绪似乎也一同回到了过去。
「大伤元气的我们在冰天雪地中四下逃亡,而你也对我们一路穷追猛打,似乎大有不杀光我们不死心的气势,于是在寒冰结成的河川上,我们与夜军展开了殊死决战。最终,你中计落入河川。
「所有人都以为幼小的你绝对承受不住冰冷的河水,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果然命硬……」
撇撇唇,紫言目光如刀直视寒雨,「我不知道飞雪救你时,是否已经认出你的身份,不过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立刻认出你来,那时我恨不得马上杀掉你,可飞雪却阻止了我。他告诉我,你已经完全忘记过去,现在的你比小猫还柔顺,还听话。」
「最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知道你喜欢他,而他也打算好好利用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对你很温柔、呵护着你,让你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等你对他有了不可割舍的感情后,再利用你去对付你最亲爱的父亲……
「正如飞雪所料,当我两年后再见你时,你早已深爱上他。飞雪和我商量后,我们决定利用飞凌和我姐姐被杀为饵引你上勾……结果,你果然中计。为了所爱,你竟真的甘愿代替飞雪进宫刺杀夜王……哈哈哈……」
说到最后,紫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快意,大笑起来。
「那也就是说,夫人以及飞凌少爷都还好好活着?」平淡无波的声音从寒雨喉间逸出,缓缓抬起的脸上只见平静。
看着这样的寒雨,紫言的大笑突然遏止,怨毒扭曲了他原本美丽的脸,「没错。」
得到肯定的答案,寒雨吐出一口长气。
「为何你如此镇定?」见寒雨并未如想像中那样崩溃,紫言眼里闪过诧异。
「因为我相信飞雪少爷……」
「相信?」紫言微微上扬的音调,让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滑稽可笑。
「我看得出,少爷护送灵柩回来时的狂乱和崩溃并不是假装,所以……」
「所以?」
「所以他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欺骗我。」垂下眼,寒雨淡淡地道:「唯一的可能就是,紫言大人您与少爷的母亲串通欺骗了少爷,你们想把少爷逼入绝境,让他心中充满仇恨,因为只有让少爷从骨血中憎恨夜王,他才会恨下心,利用我去伤害夜王……」
「寒雨,看来我的确小看你了……」眯起眼,流露出危险的神情,紫言既不承认,也不反驳。
「紫言大人,从刚才起,我就觉得很奇怪,您为何选在此刻告诉我真相?如果您想让我和夜王都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那您应该在我亲手杀掉夜王后再告诉我一切,那样对我的打击才更大,不是吗?
「退一步讲,万一我因您的话想起过往,从而背叛你们,那您岂不是功亏一篑,得不偿失?」
「你是夜雨辰?」神情一肃,紫言狐疑的眼在寒雨身上打转,「你恢复记忆了?」
「不,我是寒雨。」寒雨摇头否认了紫言的猜测。
「可是你……」
「我兴许懦弱,但并不代表我没有思想。紫言大人,您说的话里或许有不少真相,可我相信,少爷并非您口中那种人。
「也许少爷的确只把我当作一着精妙的暗棋,但他对我的温柔和呵护,绝对都发自内心。他脸上的笑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真实,双眼更是清澈无比,拥有那种眼瞳的人绝不可能想出如此歹毒的计谋……就算少爷真的骗了我……他也、也是迫不得已……」
虽然寒雨脸上很镇定,但他的声音却越来越轻,就连一直放在腿上的双手也在不知不觉中绞在了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对自己刚才说的话并无多少信心。
寒雨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紫言的利眼,撇撇唇,他冷笑道:「那……照你的意思来说,阴险的人是我喽?」
「寒雨不敢。不过,不论您说的是真还是假,我都不会改变初衷,我一定会帮少爷完成心愿。」
「就算要你亲手杀了夜王?」
寒雨颔首,「只要是少爷的希望,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平静的声音,平静的脸,就连寒雨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那么的平静。看着这样的寒雨,紫言突然觉得自己已无法看清他的心思。
「你果然和夜逸风一样冷血!」说罢,紫言从怀中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玉瓶。
紫言把小瓶放在寒雨的面前并示意他打开。
寒雨打开瓶盖,「这是……香油?」
「这可不是普通的香油……」紫言不怀好意地笑道。
「您的意思是……」看着瓶内明晃晃的稠液,寒雨握瓶的手紧了紧。
「这瓶香油看上去很普通,但里面却掺了一种极稀有的香料——寒涎香。一般情况下,这种香料对人体并无伤害,但当它与另一种香料融合后,就会产生惊人的效果。」
「另一种香料?」寒雨若有所思地重复道。
「是的,另一种,」紫言笑得更欢,「那种香料早在几年前就已通过每月的浸泡,深种于你体内。」
「也就是说.我的身体是引子?」寒雨脸上不见一丝意外。
「不错!」紫言颔首,继而又瞄了寒雨一眼,「你不是说,愿为飞雪付出一切?」
「当然。」寒雨点头。
「那就让我看看,你所谓的一切到底都是些什么吧,」说完,紫言猛然站起身。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会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前就把真相都告诉你吗?我可以告诉你答案。那是因为……我讨厌你!非常非常的厌恶你!」
看着寒雨瘦弱的身子因自己的言语而震动,紫言笑得更开怀,双眼闪动恶意的他越说越大声,「我知道你对飞雪的爱早已无法自拔,所以你一定不会背叛他,不论他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他,只要他愿意对你笑,就算让你交出生命也不悔,哈哈哈……」
「最后我果然没料错,你说的和我想的完全一样,而我最讨厌你的,也正是这一点!凭什么你能对飞雪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而我却……」
猛地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紫言脸色难看地收回即将脱口而出的事实。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一个挥袖转过身去,「夜雨辰,我希望你能实现自己的诺言!」
紫言离去后,整个朝夕殿重又恢复先前死寂。
这一刻,寒雨脸上强装出来的平静面具终于全然崩溃,他无力地瘫倒在桌上,强忍多时的泪瞬间布满了脸颊,「原来……我竟是夜逸风的儿子……飞雪少爷,您对我的温柔、体贴,究竟是利用我,还是、还是真的……」
想起当日飞雪信誓旦旦地告诉自己,要带他离开的情景,再思及三天前那个甜蜜而又充满不舍的亲吻……
寒雨内心充满矛盾,虽说他当着紫言的面,表现出对飞雪信任,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他多么害怕紫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多么害怕飞雪真的只是在欺骗自己……但就算一切都是虚幻,他也、他也……
「少爷,不管您多么恨我,现在的我,已经不是夜雨辰,而是寒雨……为了您,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是弑父,我也……」哽咽声中,寒雨再也说不下去。
虚弱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连连打击,无边无际的黑暗迅速占领了寒雨的世界。
要是能永远待在黑暗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那该多好啊……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