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她口中边抗议,人已随着苏逸一起离开学堂,前往他的所居住的院落。

自那日起,每逢燕紫君来讲学的日子,只要苏逸有空闲,必定会去学堂外等她,两人再一起回到他的院落品茗。

他们有时随意的谈天说地,有时互相交流彼此授课的感想或领悟。

和苏逸相处的时光总是很愉快,但慢慢的燕紫君也发现,他似乎有很沉重的心事。

虽然他总是一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待人也很和气,但他对人展露的笑常常只是挂在脸上,并不是打从心底扬起笑容。

那像是一种客气的礼貌,如果不是与他熟识之人,很难分辨他真实的情绪。

苏逸从来不会对谁大声说话,也不曾动过怒,书院里人人都喜欢他,说他不仅学问高,性情更佳,但不知为何,每次见他对人露出那种有些疏远的礼貌笑容时,她心里就会觉得很难受。

所以,她每次来到书院就一定会去他的院落里陪他,并且刻意想办法逗他开心,每次只要见到他发自真心的笑,她心里也会溢满了说不明也道不清的欢欣与喜悦。

而苏逸也很喜欢燕紫君来他这儿作客,因为她总能为他的心带来一丝暖意,那是他失去了很久的感觉。

这天,燕紫君在讲学后照例来到苏逸的院落。

她边泡着自己带来的香茗,边和苏逸随口闲聊,聊得兴起,一个不小心,壶里热烫的水就这么泼到她手上。

“啊!”她惨叫一声,雪白的手背上马上红了一片。

燕紫君蹙着眉头,神情满是痛楚,连忙把手伸到嘴前吹了又吹,好减轻疼痛,突然,一只大掌伸过来扣住了她的手腕。

“燕子,妳在做什么?”苏逸有点哭笑不得。

他方才听到她的叫声,吓了一跳,发现是她的手烫着了后,他马上就回房找药,想尽快为她治伤。

哪知一回来就见到向来聪慧的人儿正对着发红的手背猛吹气,眉头紧紧蹙着,好像很疼的样子,让他的心也跟着揪了下。

“妳怎么不先把手泡在冷水中呢?这样吹怎么会有用?”原以为她会先为自己处理,他才直接去找药的,哪知道她竟然只是呆呆的吹着气,被烫得发红的地方都肿起来了。

看着她红肿的手背,苏逸眉头拧起,神情隐隐有些不舍。

“我……我忘了。”燕紫君身为郡主,在王府里哪需要亲自泡茶,根本不可能被烫着,所以刚刚她才会一时反应不及,只想到为自己的手吹气降温。

这时,她的手已被苏逸抓着浸到一旁的水瓮中,感觉那只有力的大掌正扣着她的手腕,让她小脸微红。

燕紫君抬眸瞅了一眼面前的男人,见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好像还隐隐带着怜惜,她美眸瞠亮,瞬间忘了手上的疼痛,反而有些贪恋的望着他。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她表露出这种担心又带着怜惜的模样,她觉得心潮翻涌,有种说不出的甜蜜喜悦溢满她心胸口。

但苏逸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心思全都放在她烫伤的手背上。他将她雪白腻滑的小手从水瓮中拉起,拿来干净的棉布擦干后,将她的手搁在他腿上,接着从怀里拿出一瓶药,小心地将药露敷在那片红肿处。

药露一敷上,燕紫君感觉手背上一片冰凉,很快就不疼了。

“好了,这药露专治烫伤,效果很好,敷个一、两天应该就能完全痊愈,只是这两天妳要小心点,别再碰着烫伤的地方,要是觉得痒也别去抓,否则留下疤痕就不好了。”他语气慎重的对她交代着。

燕紫君点点头,表示她会记得,但心里却起了疑惑,她见苏逸上药的动作好像很熟练,甚至身边还有专门医治烫伤的药露,连吩咐她注意的事都说得很流畅,就像他以前常这么做一般。

“苏大哥,你以前常替人治烫伤吗?”

“是啊,谁教我那个小师妹调皮得很,又成天爱往火炉边钻……”苏逸随口答道,可是话说到这儿却突然止住,脸上掠过一丝苦涩,接着他又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什么好提的。”

但燕紫君却听出他刚刚提到他调皮的小师妹时,口吻里隐隐有着宠溺,而且那自然的语气中还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怜爱,就好像既然阻止不了喜欢的人去做危险的事,他只好时时小心戒备着,好在状况一发生时便把人照顾好。

这明明只是她心里的揣测,但不知为何,她有个感觉,苏逸很喜欢他的小师妹。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准的,尤其是面对喜欢的男人时。

燕紫君心口剧烈的震荡,窒闷而难受的感觉从那里凶猛的蔓延开来,还有一股强烈的酸涩涌上她鼻头。

她从来没想到苏逸心里会有人,这几个月来,她从没听他说起他的小师妹,而且他也从没对她提起过他任何的过往。

这么说来,她对他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想到这儿,燕紫君不禁有些自嘲,她似乎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是吧?

她还以为两人已是无所不谈的知己,虽然隐隐察觉他有心事,但她一直认为总有一天他会向她道出一切,而她也很乐意听他倾诉,为他分忧。

虽然她从不让自己想得太远,但她知道自己是喜欢苏逸的,她一直以为他们将来也许有可能成为伴侣,心里深处一直怀有这份美好的期待。

可是,原来他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燕紫君美眸急速眨着,有点慌乱的低下头,想掩饰脸上的狼狈。

但苏逸就坐在她面前,她神色的剧变又怎么逃得出他的眼睛?

“妳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为什么哭了?手还很痛吗?”

她咬着唇,用力眨了眨眼,有点无可奈何的对他点了头。虽然她的手是不疼了,可是现在她的心口真的很痛。

“原来妳这么怕疼!我看妳以后也别泡茶了,我来泡就好,妳那双手再给烫一次可不得了,妳可是书院的宝啊,到时山长找我算账,说我没把妳照顾好,以后都不让妳来我这儿,我该怎么办?”苏逸并没有笑她怕痛,反而有点怜惜的逗着她,企图转移她对疼痛的注意。

听到他如此温柔的话语,彷佛他很在乎她,燕紫君眸里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对不起……”她连忙举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

“傻瓜,怕疼是正常的,真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向妳道歉,我不该让妳泡茶,白白让妳受罪了。”他低声这么说。

“这哪是你的错,是我倒水时不专心才被烫着,怎么能怪你?”她连忙摇头反驳。

见她眼圈红红的,苏逸心一动。

她越是这样,他越觉得不舍,明明都痛得落泪了,却还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真是个傻姑娘,但这也让他想到他那个骄蛮任性的小师妹,他们两人的性情差异真大。

苏逸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燕紫君的头,带着些怜爱的意味。

他是师父最器重的大弟子,一直以来都是他负起照顾同门师弟们与小师妹的责任,可是这一刻,他心里忽然有种不由自主想照顾某个人的想法,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他身为大弟子,而是他就是想照顾她。

他原本都已决定抛下一切责任了,才会离开师父,离开岚国。

可是,眼前这名女子竟然让他想好好保护她,这也是他自我放逐两年多以来的第一次。

被他突来的温柔所惑,燕紫君抬眸定定望着他,眼神里有点困惑,也有点莫名的期待。

望着她那双清澄如水的美丽眼眸,苏逸有种想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但就在他伸出手快要触碰到她的手臂时,一道强烈的声音却在他脑中响起——

不可以!

他猛然回神,察觉内心的动摇,不禁感到震撼,他连忙在心里警告着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

不可以动心,只要不动心,就能让他们的关系维持在现在安稳而平和的状态,他们可以一直是知己,感情不会一朝生变,他的心也不会被撕裂,不会再尝到那痛不欲生的滋味。

只要保持这样,他就满足了,这样对他们都好,他终于沉定下来的心,已不想再掀起任何波澜。

燕紫君还以为苏逸要抱住她了,可是他却突然站起身,气息也瞬间沉冷。

他把药露交给她,又亲自送她离开书院,但她却有种他是想把她远远推开的感觉。

从那日后,燕紫君发现,苏逸刻意把自己与他人隔离,他把他的心封住了,不再让任何人接近。

就算她是少数可以比较接近他的人,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他刻意保持的距离,以及对她透出的防备。

就算他们相谈甚欢,就算她能逗得他开怀的一笑,但在她离去之后,他又会恢复那个温文有礼,心却疏离冷淡的男人。

她还发现,在苏逸一人独处的时候,脸上总是没有笑容,甚至带着淡淡的落寞。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他心里的那个人有关吗?和他的小师妹有关吗?

尽管心里有很多疑惑,但她不敢问,因为她有个感觉,如果她问了,他将会把她永远的驱离他身边,再也不让她靠近。

可是她舍不得离开他啊!哪怕知道他心里有其他人,她还是舍不得这个她很喜欢且为他感到心疼的男人。

夏去秋来,转眼间已过了半年。

这段时日,苏逸和燕紫君的好交情,在博山书院里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奇怪的是,他们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交情,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

这让山长感到很郁闷,明明是一对干柴烈火,为什么这两人就是烧不起来呢?老是一副温吞的样子,让人看了心急。

他私下问过燕紫君和苏逸对彼此的观感如何,结果两人都但笑不语,一副尽在不言中的样子。

不过,他抓到不止一次了,他们两人的目光老是落在彼此身上,眸子里透出的情感,看起来也不像对彼此没有感觉,但这两个人老是没动静。

会是因为他们的性子都太温吞了吗?不对啊,燕子的性情向来爽朗,苏逸也不是小家子气的人,难道因为他们对感情的表达都太保守,少了个能表白心意的好时机?

因此山长决定媒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为他们制造互诉衷肠的机会。

于是某一日,他刻意办了场赏花宴,又和其他人连手拚命灌苏逸酒,还让燕紫君下午再上山来,因此,当她抵达书院时,苏逸已被人灌醉,送回房里休息。

山长三言两语就把燕紫君赶去照顾据说身子不适的苏逸。今天他让苏逸喝下的可都是陈年老酒,有道是酒后吐真言,这下子他们总能有些进展了吧?

不知道山长心里所打的如意算盘,燕紫君只好走向苏逸的院落。

一走进房里,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再见到那个躺在床上沉睡,神态有点痛苦的男人,她脸上不禁透出一抹无奈与心疼。

她要是没有猜错,苏逸是故意让山长灌醉的,他这阵子心情不太好,虽然别人没有发现,但她感觉得出来。

燕紫君叹了口气,心想,她能为他做些什么呢?闻到这满屋子酒气让人很不舒服,她索性先将房里的窗子统统打开来通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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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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