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幸好有母亲,她才撑得过来,母亲替她照顾孩子,她才可以去工作,母亲拿出所有积蓄了一半房款,她才有能力逐月付贷款。
「牛肉是薇冰派司机送来的,好像是从日本空运来的,味道很好,声儿,勋儿,都喝了两碗呢。」何文华笑着说道。
柔星喝了几口,对母亲一笑,「牛腩炖得很软,很香。」
她很快把整碗牛肉汤给喝完了,但眼底眉梢的轻愁却没有逃过何文华洞悉世事的双眼。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她在女儿对面坐下来。「是不是公司的人事真的要异动了?」
她听女儿提过公司将易主,如果柔星有烦恼,应该只有这件事了,毕竟现在一家的经济都落在她身上。
「不是。」柔星抬起眼看着母亲,她们母女之间没有秘密,母亲陪她走过这些年,她有资格知道任何事。
「那么是什么?」何文华端详着女儿奇怪的神色,心里一动,一则以喜一则以忧。「你有喜欢的对象了吗?」
她当然希望女儿找到幸福的归宿,但要找到愿意接受两个孩子的好男人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她疼爱声儿、勋儿,自然希望他们的继父能对他们视如己出。
「妈想到哪里去了。」柔星苦笑一记,终于说出口,「妈,我今晚见到他了。」
「谁?」何文华一时反应不过来。
看着母亲,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声儿、勋儿的爸爸。」
瞬间,何文华的脸色一片惨白。「声儿、勋儿的爸爸?!你是说……二少爷?」
「嗯。」她轻叹一声。「原来他就是巧厨的新老板,所以在今晚的欢迎酒会上,我见到他了。」
「哦,老天。」何文华吞了口口水,紧张地问道:「那么他呢?他也见到你了吗?」
她们都明白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官家并不知道声儿、勋儿的存在,他们不接受柔星是事实,不会事隔几年就接受她,但他们会容许自己的子孙流落在外吗?
如果他们想把孩子找回去,但不要妈妈,柔星怎么办?
这些年,两个孩子是柔星生活的所有重心,失去孩子,她根本活不了。
「他见到我了,我们谈了几句话。」她没有把两人共舞的事说出来,她说不出口,对于自己仍对他感到意乱情迷很是羞耻。
「你打算怎么做?」何文华忧心忡忡。
「走一步算一步吧。」柔星硬挤出个笑容,「我喜欢现在的工作,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而且我没做错什么,没必要因为他而离职,让多年的心血付诸流水。」
何文紧锁着眉心。「话是没错,但你在他手下工作,就会有风险,如果他发现声儿、勋儿的存在……」
柔星的心紧紧一缩。
没错,这也正是她所担心的。
天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官声勋又是那么善于看透人心的一个人,她有把握在他面前演好每一场戏吗?
如果他发现孩子,决心要回他们,她该怎么办?官家财力宏厚,可以采取法律途径,她赢得了他们吗?
当然也可能是她想太多了,他根本已经结婚了,有自己的家庭,还有一箩筐可爱的孩子,哪会在意她的声儿和勋儿?
虽然不愿让他把孩子抢走,但一想到他可能会不在乎他们的孩子,她仍然心如刀割,为孩子愤愤不平。
她要好好保护他们,不管用任何方法,绝不容许她的孩子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为了避免他知道孩子的存在却不要他们,造成另一种伤害,她会努力隐瞒孩子的存在,必要时,她会选择离职。
星期一的早晨,柔星很早就醒过来了,整个窗外还浸在灰白的天光中,她披着晨褛,坐在餐桌旁啜着咖啡,眼眸望向窗外,白云在天空疾走,她恍恍惚惚地回想着过去。
她的婚姻生活一开始非常甜美其名曰,可是一切的改变,是从丈夫升上银行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副理开始。
那是她肚子开始大起来之时,大概是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吧,他变得非常忙碌,应酬也非常多,再也没办法回家陪她吃晚餐,更别说散步了,他父亲甚至连他的休息假日也占据,要他陪着去打高尔夫,认识权贵。
因为她变得相当寂寞,因为他们的婚姻未公开,他也不能堂堂正正的带着她出门,与朋友的聚会他只能自己去。
此外,他还被要求出席很多上流社会的晚宴,一些和女性比较亲密的照片时常被媒体拍到,她也多次伤心落泪。
那一阵子,原本就没自信的她,变得更多愁善感,无论他怎么安慰也没有用。
她认为他不再爱她,也认为自己大着肚子丑极了,并且开始介意无法跟他出双入对,无法让世人都知道他是有妻子的,就是她!
「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想总裁是故意要派那么多工作给声勋的,他想离间你们的感情,你要早点调适好自己的心情。」母亲忧虑地告诉她。
当时的他才十九岁,虽然懂了母亲说的,却做不到体谅。
官声勋时常累得回家之后,洗完澡倒头就睡,根本无法分神关心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更多时候,他是被司机扶进来的,醉得不省人事。
她不懂,为什么他的工作那么多,应酬也那么多,不管他怎么说明,她都不能理解,到最后也不想理解了,只是一径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认为他不再爱她。
不止他,他的父母更是没有关心过她,连其他下人也忽视她,当她不存在,甚至不愿称呼她为少奶奶。
这些当然都是他父母示意的,这令她更加痛苦,她拒绝承受她们几个好友的关心,完全将自己封闭,只想躲在房里不出去,三餐也吃得少,只大了一个肚子,四肢仍然纤瘦。
临盆前两个月,她已经不知道甜蜜是什么了,每天,她像深闺怨妇一样的窝在房里,有时甚至白天起床,另一半的床位还是空的。
他们之间的争吵越来越剧烈,任凭官声勋怎么解释他是睡在银行里她也不相信,而是信了八卦杂志的捕风捉影,这令他火大,到后来,他也懒得对她解释了。晚归就睡在客房,让她泪湿衣襟,心碎的度过漫漫长夜。
在她的预产期前半个月,他又被派到美西去,她希望他不要走,可他还是离开了。
然后,不知道是否她压力过大又营养不良,孩子死产了。在阵痛开始的那一天,死在她的肚子里。
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他竟到一个月后才回来。
面对脸色苍白,了无生趣的她,再听到孩子死产,他显得惊煌失措。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你要生了?!」他急切地握住她冰冰的小手,双眸不停的梭巡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只看到哀莫大于心死,他更慌了。
「我不相信没人告诉你,至少我知道我母亲打过电话,但找不到你。」她冷冷的看着他,冷冷的说:「就算没人通知你,你也该知道我的预产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