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桃花笑,「你哪里像猫了,根本就是只狗。」

花花「喵」的一声,亲昵的蹭了蹭桃花的裙角。

走了一小段路,桃花觉得有些累,便在河边的石头坐下,唱起云族传唱百年的歌谣……心爱的人啊,只要真心的想着我,我便回来你身边,时光倒转,让我们再次相遇……

记得以前太姑婆教她唱的时候,她还问过,时光要怎么倒转?

太姑婆笑说,不记得那个鸯鸟的故事啦,有眼泪作为术引,便可让时光回到两人相识之初……

正哼唱着,突然有人在身边坐了下来,桃花转头,喊了来人,「太姑婆。」

「想什么这样专心,叫你好几声都没答应?」

桃花笑笑,突然想起,「太姑婆,是不是少爷来了?」

「没。」

奇怪,少爷明明说,最晚初十会来,现在都十三了,怎么还不见人?有事耽搁了吗……

「我看你那夫君,一定是有事耽搁了,你自己回去吧。」

「太姑婆,您连这也算得出来?」

「不然这一百多岁是白活的吗?」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摸着她的头发,「桃花,记不记得太姑婆说让你别成亲,在谷中平平安安,可保长命百岁?」

「记得。」

「你啊,怎么就不听话呢。」

「太姑婆……您放心吧,少爷说过,绝不负我。」

「你要知道,有时候,即便不是他想负你,但不得不负你。」

桃花不解,「为什么不得不负我?」

「哪,假设你爹娘同时病了,你只有一颗药可以救人,可这药一定得吃整颗,如果分半,一点用都没有,你救爹,还是救娘?」

桃花想了半晌,「我会想办法再买一颗。」

「没得买,这世上就这么一颗。」

桃花不讲话了。

「很难吧,不管你把药给谁,都注定会辜负另外一人,虽然不是你愿意的,但是你没办法,这就是我说的,不是想负你,是不得不负你。」

桃花又想了想,「不管是救爹还是救娘,我想他们一定可以理解我有多痛苦,多么没得选择,他们爱我,绝不会怪我,所以,将来如果少爷不得不负我,我也绝不怪他。」

「傻孩子。」

「太姑婆,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知道的话就告诉我吧,像桂儿的命,就跟您出谷前说的一模一样,我知道您是有办法的。」

她这次回谷,其实也就是为了这事,但不管她怎么磨,太姑婆总是略略带过而已,不肯说明白,转眼她在鸳鸯谷就这么待了快半个月的时间。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知道,桂儿命盘便是飞鸟,注定要走,至于你……看命吧。」

老人家慈爱的看着她,「记得那鸯鸟的故事吗?」

桃花点点头。

那故事从小听到大,因她缠着太姑婆说了不下数十次,可无论听几次都冕得很感人,总听不腻。

「当时多亏那丈夫对鸯鸟深情,落下了三千滴眼泪,夫妻才得以重新聚首,白头偕老……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先人对妻子如此深情,可是为什么云族女子现在的地位却如此卑微?去年虫害,照说应该是年轻男子出去找工作,怎却是把女孩儿家往外扔?说要整地,那不错,但整地只要一两个月,地整好了,也没见人出去帮忙。」

桃花知道太姑婆绝对不是无缘无故说起这个,肯定有什么事情要告诉她,可是这实在太隐讳了,她想不出来。

「太姑婆……」

老人家轻拍她的手,「静下心来,你会想明白的。」

孩子啊,男尊女卑,就是为了避免夫妻情深,又促时光变换,因为那鸯鸟并不是传说,而是真真正正发生过的事情。

我们云族的女子,有倒转时光的能力,而那前提,是夫妻情深,以及丈夫的眼泪。

她是近百年唯一一位完术者。

她以前不信的,后来生了一场病,记得当时丈夫在床边,哭红了眼,紧握着她的手,要她活下来。

孩子还小,不能没有娘,而他,不能没有她。

后来懵懵懂懂,只觉得睡了很长的一觉,当时还以为病全好了,没想到却听见娘亲说,小菊,该起来了,换好衣服,出来见见张叔的儿子。

一睁眼,见到娘,很年轻的样子。

娘把她从被窝抱起来,一边笑,一面给她换衣服,黄色的袄子,很暖很暖。

她突然想起来,那是她第一次见到丈夫那天。

瞬间,她想起了那个倒转时光的「传说」——不是传说,是真的。

她的人生重新再来一遍,而且她记得,自己会因为那个不在意的小病后来病榻缠绵。

她避开了那场大祸,跟丈夫又做了四十年的夫妻。

她知道桃花将有劫难,只希望桃花的丈夫能守信,那么也许,桃花会跟她一样,因为丈夫的感情,重生。

「时京,下午下过雨,天气比较凉爽,我们去莲池走走吧。」

「好。」

听他这样说,柳诗诗微微一笑,吃力的站起身,挺着肚子,挽着他的手,两人便往朱府后面的梅园走去。

柳诗诗走了几步,又回头交代,「春晓,去准备棋盘茶水,我跟少爷要下下棋。」

「是……三……三少夫人。」

「怎么啦,说话结结巴巴的。」

「春,春晓不懂礼数,三……少夫人别见怪。」

「我怎么会为这种事情责怪你呢,别紧张。」

「谢……夫人。」

「时京,我们走吧。」

「好。」

跟有了身孕的诗诗在自家莲池旁下棋,品茗,或者画画吟诗——这曾经是朱时京在好多年前的想像画面。

当时只觉得自己真得老天厚爱,能有妻如此,才识,品德,样貌,都是上上之选,这天下不会有比她更完美的妻子。

梦中的场景终于实现,但他只觉得天意弄人。

柳诗诗的精神完全错乱了。

她以为自己在十五岁时嫁入朱家,此刻腹中怀的是丈夫的孩子,以为两人都只有十六岁。

大夫说,她现在精神很不好,别刺激她。

爹娘对于他将诗诗带入府中这件事情自然不是很赞成,当天便派人快马加鞭送信给柳家,请他们派人来接,没想到十几天后,姨丈阿姨终于回信,却说他们家没这女儿,朱家若愿收留便收留,若不愿,赶出去便行。

爹娘傻了眼,至于他反而松了一口气。

诗诗现在觉得自己是朱家的三少夫人,若要她回京城,反而显得奇怪,万一想起了什么,怕刺激她,病情会更严重。

竹院的丫头都是没见过诗诗的,秦姨也都交代过了,不准她们对外人提,这段时间,月银会多给一点,可若让她知道谁多嘴,可不是责罚就能了事的。

嘴紧有奖赏,嘴大有惩罚,因此几个家里缺钱的丫头都很听话,出了竹院,谁也不说什么,而朱家对于下人的规矩严,不是自己伺候的院子不能乱进,因此半个多月了,除了主人家之外,没人知道府中多了个三少夫人。

诗诗几乎跟以前一样。

她喜欢下棋,喜欢画画,兴致一来便作诗吟词,依然是以前那个才貌双全的女子,可是现在看她,他觉得很痛心,很怜惜,但却不再怦然心动,很多时候他都想着,不知道粗眉丫头现在怎么样了。

他前几天让人送信去鸳鸯谷,说自己忙,过几天再去接她,让她先待在鸳鸯谷,别动了胎气。

但他也知道这只是拖延之举,桃花不可能一直不回来,而回府时势必受到二疋的冲击——竹院有了一个三少夫人。

即便他最近都睡在客房,但对桃花来说,想必还是有一定的伤害。

她知道柳诗诗,而她也一定会知道竹院的这个三少夫人就是柳诗诗……

「时京,你怎么了,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在想铺子的事情。」

诗诗微笑,「铺子怎么了?」

「二哥这十几年买了上百间铺子,我才刚接手,有些事情还不太懂,难免钻了牛角尖。」

「你现在手上有上百间铺子?二哥肯给你吗?」

「当然肯,二哥最疼我,别说只是他玩票买的铺子,即便是茶庄,只要我开口,他也会给的。」

「那你当时怎么会要铺子,不是要茶庄,朱家光是十里茶园就有好几处,收入应该比铺子收租还多。」

怎么会要铺子,不是要茶庄——

奇怪,她现在又不像诗诗了,剐才那眼中的神情,是他看错了吗?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见他不语,柳诗诗歉笑,「是不是觉得女人家不该管这样多,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你以前从不爱管这些事情,说听得烦,现在倒有兴趣?」

「哦,有了孩子嘛,当然会想替孩子打算,总不能孩子长大了,让他去靠伯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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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小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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