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但谁能娶她啊?紫江想到这儿,不安的瞥了季天朗一眼,又觉得这想法太疯狂,而且光想到和这自恋狂……「那个」,她就很别扭。
季天朗放下茶杯,「有话就说好吗?不用这样瞄来瞄去。」
紫江绞着手指,「我们学校开始有发禁了。」
发禁?那是什么?季天朗想了想,才记起有些保守的学校有这么一套规矩,女孩子的头发要剪成小瓜呆。
「哈哈哈哈哈……」他光想到紫江顶着西瓜皮,就笑得前俯后仰。噢,他甚至觉得有点期待。
太过分了,她真的很烦恼耶!「干嘛笑啦!」她闷闷的把今天在校门口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你才在这里啊。」如果是他,应该会翻墙进学校,在被师长堵到时跑给他们追吧,这就是青春啊!「到美国来吧,多的是不用发禁的学校。」当他把这句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也有私心,希望紫江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紫江觉得这问题一言难尽,所以没有立即回应,反问道:「你吃过早餐了吗?」见季天朗摇头,她起身,「等我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吧。」有朋自远方来,她跷课可以跷得不那么心虚了吧?哈!
紫江没有隐瞒自己逃学的事,这也是季天朗的提议,鸵鸟心态于事无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所以你孬种的当了逃兵?还真的是我女儿。」魏女士要笑不笑的,「说起来我也没资格骂你,因为年轻时我就做过跟你一样的事,但以过来人的经验来看,我还是要告诉你,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总得付出一样去换取另一样,谁教你娘我不是立委,没办法带着你去把学校给掀了?头发跟自由,你只能选择一样,现在是如此,未来的人生也是如此,要想永远快乐顺遂没烦恼的过一生,出家会比较快;逃避的话,问题不会因此消失,甚至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我还能帮你擦屁股,你自己想想以后怎么办?」
紫江垂着头,闷了一整天,她很认真的盯着镜子,想像自己顶着西瓜皮的模样,也许其实不会太难看。
可是为什么她连这点自由也没有呢?
「为什么不喜欢纽约?」如果她也在纽约,或许他就能天天见到她了。但季天朗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
紫江支吾半晌,才道:「我不想喊别人妈妈,也不想和……住在一起。」她说得不清不楚,但他却听懂了。
而她眼前终究出现了第三条路,外婆病了,魏女士帮女儿想到好藉口,还为此和前夫吵了一架。
「对,就是你这烂人让我不想再踏上美国一步,所以现在我让我女儿去照顾我妈,是他妈的碍到你了吗?你最好反对,让我母亲一个老人在西雅图无依无靠,这就是你们家引以为傲的百年门风!了不起!」
魏女士是有名的牙尖嘴利,吵起来尖酸刻薄,一番挖苦下,据说拥有名门风范与绅士风度的紫江父亲,最后还是答应了,紫江可以转学到西雅图,但必须定期到纽约住一段时间,这是最大让步。
「妈,你会想我吗?」母亲说要她自己负责,结果还是帮她找了出路,虽然……想必那番争吵又让父亲皱眉头。
「我说不想再踏上美国是骗你爸的,我还是会到西雅图去看你们。」魏女士笑着揉乱女儿的头发,「不用剪西瓜皮,开心了吧?」
母女俩相视一眼,笑成一团。
似乎两人的距离是近了一点,从美东到台湾,变成美东和美西,但离天天见到面的程度,还有好长好长的距离,于是内心那股因为分离而发酵的饥渴,更加的巨大了。
但他必须藏起这样的感情,装作若无其事,因为紫江还未成年,而他,其实在真正的成年人眼里,也还是个毛头小子。
为什么是她呢?他的人生历练还不到能过尽千帆的程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许是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让人迷恋,不是什么大悲大喜、轰轰烈烈的交往,但是舒服,愉快,教人耽溺。
紫江发现他老是盯着她看,忍不住问道:「干嘛?」她在房间整理自己的行李,季天朗什么忙也不帮,只是躺在她铺了地毯的原木地板上发呆。
季天朗打了个呵欠,摸着肚子,「肚子饿。」现在他终于知道,每次见到她时的那种骚动不是肚子饿,是另一种「饿」。
「要出去吃饭吗?」不是刚刚才吃过而已?
「不。」他突然起身,像狩猎的雄狮般逼近坐在床边整理衣服的紫江,双眼危险的眯起,「你没忘记你的刑期还没结束吧?你忘了我的吩咐吗?我不是说过你每天要给我写一封信?」
「啊。」紫江一脸如大梦初醒。
季天朗本来只是虚张声势,这会儿真的有点抓狂了,「还啊?不要告诉我你完全忘了这回事!」他一脸要把她吞进肚子里的凶狠模样。
紫江干笑,「当然没有,是学校太恶劣了,一开学就紧迫盯人不让我们放松,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她没说谎,其实刚回来那几个礼拜,她每天都在闹别扭和赌气。不是说奴隶要等主人召唤吗?那他干嘛不主动写信给她?她一直在赌,看他会不会先表示在乎,却迟迟没等到,让她难过又气愤。
哪有要女孩子先主动的?她才不要理他!
后来发禁开始严格执行,她每天跟学校拔河,烦恼都没时间了,也就渐渐把写信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季天朗只挣扎了三秒,「好吧,原谅你。」想想他这个「主人」还真好说话,「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嘿嘿笑,在紫江反应过来之前,他柔软的唇,覆上了她的。
紫江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他伸出舌头撬开她的唇,湿热的舌挑逗的滑过她舌尖,然后发出暧昧的吮吻声响。
虽然决定藏起对此刻的她俩来说还太早的情感,但终究克制不了贪婪,他恶意的撂下狠话:「小女奴,谁教你不听我的命令,所以从现在起,在你的刑期结束以前,你都不准给我交男朋友,除了我以外,不准和别人接吻,不准牵别的男人的手,也不准跟别的男人拥抱,不然,你就死定了!」至于她的刑期何时结束?哼哼,等到世界末日再说吧!
紫江瞪大眼,好来不及因为初吻被偷而羞怯,已经快被他给气死了。
偷亲别人态度还这么恶劣?没见过这么番、这么恶霸的家伙!可恶的强盗头子!
这个长假,季天朗一直待在台湾,直到紫江办妥了转学手续,他才跟着她一起回美国。魏女士对季天朗并不像紫江的外婆那般热络——这其实怪不了她,虽然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她的前夫、紫江的父亲,就跟季天朗一样出身名门,哪怕两人在个性与外貌上完全不像,她还是难免有芥蒂——但她也不想干涉女儿的选择,再说季天朗确实比她的前夫诚恳多了,魏女士绝不承认那是因为她对前夫一家人仍有偏见才下此定论。
所以,她没陪女儿到西雅图,反而是季天朗一路随行,他陪紫江到学校办手续,也陪她到医院探望外婆。
紫江觉得,其实母亲说父亲冷血,让外婆一个人在西雅图无依无靠,是有点过分了,因为外婆现在住的VIP病房正是父亲安排的,而母亲绝对知道这一点——很多年以后紫江才明白,母亲就是仗着父亲对她感到亏欠的心态,才这么有恃无恐。
老人家精神不错,其实差不多可以办理出院了,知道女儿要到西雅图照顾外婆,紫江的父亲也请了二十四小时的看护,让紫江尽可能专心在学业上。
傍晚,差不多结束一切要事,两个年轻人又偷空闲晃吃饭散步。
「天都黑了,你不觉得你的太阳眼镜可以拿下来了吗?」耍什么帅啊?
「我高兴。」他不为所动。
紫江只当他在搞笑,直到两人吃完饭临时决定去看电影,季天朗排队买票时,她无聊地乱晃,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MBC集团投资的影城。
为什么会突然发现这点呢?
紫江站在长长的海报墙前面,感觉额头滑下一条条黑线。每一个路过的女孩子都红着脸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偷偷撕走其中一张海报——事实上,真的有人这么做了,而紫江只觉得头顶有乌鸦嘎嘎飞过。
她终于知道那家伙干嘛戴太阳眼镜了。
「拍得很帅吧?」季天朗不得不承认自己幼稚,因为他确实有一点想让紫江看看以他为模特儿的广告海报,「大概把我十分之一的帅气拍出来了。」虽然不满意,但还可以接受啦!
她额上冒出一滴冷汗,「你擦了口红。」
季天朗全身一僵,黝黑的脸和耳朵浮现可疑的红晕,「那是……只有一点点!而且摄影师说很多拍照的男模都这样!」该死的化妆师,早知道就该抵死不从才对。
「还有一大包……」他刻意穿了紧身的泳裤,简直让小闺女们不敢直视,大概只有师奶们胆敢光明正大地双眼瞪大直瞧吧!
这真的不是牛郎餐厅的广告海报吗?
季天朗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真材实料,多少男人想有都没有的size好吗?本来造型师还准备了垫子以防万一,结果他一看到我,就自卑地把垫子拿回家自己用了,哈哈哈哈……」而且没有意外,那「一大包」以后还是她专属的私人财产欸,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够了哦,对这种事情得意洋洋,真的很蠢。「很猥亵。」
紫江显然不知道,她几近嫌弃的语调,让季天朗非常非常非常忧郁,他感觉到世界暗了下来,只剩一盏凄清的灯光打在他背后,但又忍不住用满不在乎的傲慢态度掩饰他的……呃,受伤。
他绝不承认他原本非常非常非常期待得到某人的赞美——哪怕只是小小一句「还不错」也好。
「哼。」他转身,闷闷地走了。
紫江却突然有所了悟,也许是因为她了解这家伙有多自恋,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在听到她的评价后完全不与她争辩?
她小跑步到他身边,若无其事地道:「我觉得你平常的样子更帅啦!」
当啷!季天朗的黑白世界瞬间亮了起来,彩虹满天飞,还有小天使飞来飞去在唱歌。
孔雀男的尾椎又翘起来了,「还好啦,我也是这么想,其实不要拍得太真实太帅气也好,我的罪孽已经够深重了。」毕竟他只想娶一个老婆,所以只能对不起千千万万个迷恋他的女性同胞了,唉。
够了哦。紫江忍着笑意,勾住他的手,「我们在几厅?可以进场了吧?」一句话就服服贴贴,这家伙也真好哄。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觉得海报拍得不好看,相反地,是太罪恶啦!路过的女性不被电死也会脸红心跳,也许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些闷,才故意不老实地赞美他吧?
他毕竟不是她的谁啊,有什么理由因为他被看光光而觉得闷?更何况,她连海报上遮起来的都看过了……不对,紫江在漆黑的电影院里捂着脸,不想继续在莫名闷闷不乐的情绪上打转。
露两点的明明就不是她,她到底在介意什么啊!可恶……
紫江的外婆终于办理出院回到家那天,给了紫江一个首饰盒。
「本来想在你出嫁那天给你,不过这次我自己也吓到了,反正早晚都要给的,你先知道了也好……」
紫江的紧张多过讶异,外婆怎么一副时日无多的口吻?「既然是我结婚才要给我,那现在我可不收。」大不了她一辈子别嫁,希望外婆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