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丰王朝碁正二十八年正月。
“容妃娘娘,奴才奉皇上之命,请您到凤仪宫一趟。”
一早,九皇子才来永和宫向生母容妃请安不久,皇后宫里的大太监苏公公便领着一群带刀侍卫浩浩荡荡前来,如此大阵仗令容妃不由得心头一紧,直觉有大事降临。
既然是到皇后寝宫,那肯定是后宫之事,今日后宫大事是怀了第二胎,目前已有三个月身孕的燕妃,一早便莫名失踪……容妃臆测,皇上急召她,肯定和这事有关。
“苏公公,父皇要请我母妃到母后宫里,为何要差带刀侍卫前来?”年仅十二岁的九皇子关祯卿平日个性虽顽劣,但见眼前此等阵仗也知事态严重,态度严肃了起来。
“回九皇子的话,这……奴才也不知,恐怕得请容妃娘娘亲自面圣后始知缘由。”自恃有皇后和太子撑腰,苏公公对后宫嫔妃的态度向来轻慢。“容妃娘娘,请。”
容妃才刚起身,关祯卿护母心切,挺身挡在她前头,“谁敢动我母妃!”
“九皇子,这可是皇上下令……”
“卿儿,”容妃拉开儿子,对他摇摇头,“母妃去去就来。”
“母妃,儿臣跟您一道去。”
“不!”容妃一改往日慈母形象,厉喝:“皇上没召见你,你怎能擅闯皇后寝宫,如此没规矩,母妃是这么教你的吗!”
“可是儿臣……”
“好好待着,在母妃回来前不许踏出永和宫一步。”容妃表面虽严厉,但看向儿子的眼神却充满担忧。
若真如她臆测那般,肯定是皇后设了陷阱想陷害她,皇后心思缜密,若无周全计谋绝不会轻易出手,何况皇后已请出皇上,代表有十足胜算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而皇上授意派出此等阵仗,显见已是真的动怒,卿儿若跟着前去,倘若她无法脱罪,难保皇上不会迁怒卿儿。
有罪她一人担,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护住卿儿的性命。
关祯卿虽想坚持随同母妃一道去,可母妃临走前那忧心忡忡的眼神令他裹足。他年纪虽不大,生性又顽劣,但他不是不懂事,生长在宫中,他的思想比同年龄的孩子还成熟些。
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眼见生母有难,焦急归焦急,他也慌得束手无策。
“九皇子,娘娘她……”永和宫的四大宫女之一,也是年纪最长的华茜,见一队带刀侍卫从永和宫离去,知道大事不妙。
一早听闻燕妃失踪,小主派她去帮忙找人,随后她得知燕妃落水溺毙,捞起时手中握着她家小主的绣帕,心中暗叫不妙,拔腿奔回想告诉小主这事好想法子应对,未料还是迟了一步。
“华茜姊姊,我母妃被押到凤仪宫去了。”关祯卿一脸慌张。
“九皇子,您别慌,让我想想……”华茜拍拍已长得比她高一点的关祯卿。
小主一入宫,她就跟在身边服侍,九皇子自然也是她帮着照料长大的,他的心性她最懂,他只要一慌或有事想求她帮忙,就会喊她“姊姊”。
现下别说九皇子慌,连她心头也乱纷纷,怀有身孕的燕妃落水溺毙,手中抓的竟是小主的绣帕……就算小主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她深知小主向来是皇后的眼中钉,皇后早想除掉小主,只是小主受皇上宠爱,娘家父兄都是朝堂重臣,家世显赫,皇后不好明着来,好几次暗中下手不成,这回竟昧着良心对和她同一阵线的燕妃下手,何况燕妃还怀有龙胎……
皇后这一招是一石二鸟,不但能除掉小主,还能让燕妃连诞下龙子的机会都没有,真狠毒呀她!
这一尸两命的事,加上证据确凿,皇上就算再宠小主也偏袒不得,皇后这回是铁了心非要除掉小主,嗜血的剑一旦出鞘,不抹人血绝不收回,这罪势必得有人扛,否则小主这关肯定过不了。
华茜心一定,眼一瞠,做了个重大决定。
“华茜姊姊,我马上派人找外公、舅舅进宫来。”关祯卿急中生智。
华茜咧了个大笑容,“九皇子,您很聪明,以后娘娘遇到危难,您能信的只有护国大将军和安国将军。”
“那我马上……”
“不,九皇子,等他们进宫恐怕来不及了……”华茜猜想,皇后肯定也请来了太后亲审。太后和皇后是亲族,加上她也不喜皇上专宠小主,连带擢升小主娘家父兄,肯定会藉此事定小主死罪,拔了舅老爷一家的官职。
再说,即便舅老爷赶来,皇上也肯卖他们面子,小主最多只能保住一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被打入冷宫,那和活死人没啥不同!
“那怎么办……”
“娘娘,我来救。”华茜斩钉截铁地说,随即附耳同关祯卿说了一些话。
“不,华茜姊姊,那么做妳会死的。”关祯卿惶然的摇头。
“能为小主死,我这一生无憾了。”
现下小主身边的亲信四大宫女,一个回老家奔丧,还有两个继续在打探燕妃溺毙的后续消息,留在永和宫的都是些小爆女,她们帮不上忙,能帮小主的只有她。
“九皇子,我得先去一个地方,您赶紧照我的话去做,迟了,牺牲再多人都救不回容妃娘娘。”
关祯卿蹙紧眉,迟疑的当口,见华茜毅然决然的转身狂奔,为护主子而义无反顾地慷慨赴义,一个宫女尚且如此,他这个皇子怎能畏缩……
咬牙握拳,他必须心硬一回,听华茜姊姊的话,才能从鬼门关前救回母妃!
后宫嫔妃齐聚皇后的凤仪宫,燕妃溺毙的事令在座的每个人皆胆战心惊,一来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受害者,二来是皇太后和皇上亲审,她们自然个个战战兢兢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严嬷嬷,给我掌嘴!”
面对跪在下方,口口声声坚称自己冤枉,拒不招供的容妃,端着一张怒颜的皇太后厉喝道。
“是,太后。”早候在一旁待命的严嬷嬷扬高手,重重地朝容妃的脸一掴,五道指甲刮出的血痕立即浮现在白净的脸颊上,雪白映着鲜红,格外怵目惊心。
皇上纵使见了心疼,可太后亲自坐镇加上证据确凿,他即便想护短,也会被挡住。
“容妃,平日妳装得一副温柔婉约的模样,我和这些妹妹们都被妳给蒙骗了,那燕妃已怀有三个月身孕,妳竟心狠的推她落水害她母子性命,妳的心怎能狠毒至此。”皇后说完,作势伤心掩面,涕泪纵横,“可怜的燕妃,昨儿个收到本宫亲手缝制给她肚里龙儿的小鞋还雀跃不已,说等娃儿会走路的那天一定让他穿上那鞋,亲自来向本宫答谢……”
说着,皇后煞有其事的哭出声,其他和皇后同流的嫔妃也跟着啜泣,场面顿显哀戚。
“容妃,妳连哀家未出世的皇孙都敢害,如此心狠手辣,哀家岂能容妳……”
见太后未多审便欲下令,皇上立即出声阻止。“母后,只凭一条绣帕就认定容妃是害燕妃落水溺毙的凶手,这未免……”
“皇上,听你这么说,是哀家冤枉了容妃?她害的可是你的亲儿,哀家的亲皇孙!”见儿子还在袒护容妃,原就气忿的太后更加怒不可遏。
皇后对在座的一名嫔妃使个眼色,那名嫔妃马上出声:“皇上,燕妃姊姊隔了多年才又怀上龙种,初知有喜,她高兴得好几晚都睡不着,我们这些当妹妹的也替她感到高兴,谁知道……”她说着,低泣几声,随即铿锵有力的指控,“容妃姊姊的绣帕之所以在燕妃姊姊手中,那肯定是她推燕妃姊姊时,燕妃姊姊想抓住她却没抓成,只抓到她手中的绣帕……”
“那还用说,一定是这样。”其他沆瀣一气的妃子们也出声附和。
皇上锐眼一扫,厉喝道:“妳们倒好,一个个成了审判官,我看妳们也别待在后宫了,免得让外头的人说朕埋没人才。”
皇上此话一出,妃子们一个个吓得起身跪地,认错求饶:“皇上,臣妾知错,请皇上恕罪。”
见皇上不理,任由众人跪着磕头求饶,摆明是想藉此转移燕妃落水溺毙一事,太后不耐的出声,“全都起来,罚妳们每月的月银减半,半年为期。”
“谢太后,谢皇上。”
待妃子们起身重新入座后,太后继续审问容妃,容妃仍坚称自己是清白的。
“太后,臣妾绝无害人之心,臣妾自己也是为人母,绝不可能狠心害死燕妃。”
“那燕妃手中紧抓着绣了妳名字的绣帕,妳做何解释?”太后再度质问。
“臣妾不知燕妃手中为何会抓着臣妾的绣帕。”
“还是想不起来?”太后冷着一着脸,对严嬷嬷使了个眼色,“严嬷嬷,再掌嘴,让她脑子清醒点,也许就能想起来了。”
“是,太后。”
见严嬷嬷正要执行太后的命令,皇上心疼的出声制止,“住手!”
“皇上!”太后怒瞪儿子一眼。
皇上也不甘示弱,正眼迎视,“母后,妳这摆明是想屈打成招。”
“你……”
母子俩僵持不下之际,被挡在外头的关祯卿忽然疾声大呼,“父皇,我母妃是冤枉的,害死燕妃娘娘的人是宫女华茜。”
一番话让所有人全循声往外头看去,跪在地上的容妃先是一怔,随即惊惶的转头向外看,不是惊诧自己宫里的宫女是凶手,而是顿悟华茜是来代罪的,这代罪之举可不是开玩笑,华茜这么一来绝无活命机会!
“不,不是我,我没有害死燕妃娘娘。”
被侍卫押进来,跪在容妃身旁的华茜,佯装害怕的直摇头否认。
“祯卿,你说燕妃是华茜害死的,可有证据?”太后问着。虽然容妃不得她的缘,但九皇子是除了太子之外,她最喜爱的皇孙。
“回皇祖母的话,母妃被苏公公请来,永和宫上上下下乱成一团,这华茜趁乱拎着包袱欲逃跑被孙儿发现,她辩解早向母妃告假要回乡探望亲人,孙儿不信,直觉她是想逃跑,要她把包袱打开,她死都不肯,让孙儿更加怀疑,便抢过她的包袱打开一看,里头全是母妃珍藏的珠宝……”
关祯卿说着,一旁的严嬷嬷接收到太后的指示眼神,立即打开被丢在华茜面前的包袱,果然里头全是嫔妃阶级才会有的珠宝首饰。
“大胆贱婢!竟敢偷主子的珠宝。”皇上见状,厉喝出声。
“不,皇上,这些珠宝是臣妾赏给华茜的。”容妃试图做困兽之斗,想保华茜。
“容妃,证据摆在眼前,妳还想袒护!”太后喝斥。
不等太后指示,严嬷嬷主动上前赏了华茜一巴掌,痛得华茜捂脸求饶。
“太后饶命、皇上饶命,奴婢只是……一时胡涂,担心容妃娘娘害死了燕妃娘娘,这一回恐怕……奴婢早就过了可以出宫的年纪,是容妃娘娘不肯放奴婢走,奴婢才会一直待在宫中,其实奴婢早想出宫回乡嫁人……奴婢担心被牵连无法脱身,才会、才会偷了一些珠宝想溜出宫……”
“妳撒谎!”关祯卿怒指着华茜,“皇祖母,父皇,你们看。”他走近她,指着她的鞋说道:“华茜的鞋沾了红土,宫内唯一有红土的地方就是燕妃娘娘落水溺毙的莲花池。”
“奴、奴婢每天都会经过莲花池,鞋……鞋子自然会沾到土。”华茜佯装心虚不已,辩驳着。
“妳……”关祯卿适时装出孩子无助的模样,转身向太后求助,“皇祖母,她、她在狡辩,而且我可以证明母妃一整个早上都未出宫,我昨晚睡不着,今日早早就去向母妃请安,我还背诗给母妃听,皇祖母,我母妃她不会害人的。”
“好,皇祖母会查清楚的。”
在一旁的皇后见太后似已心软,出声责备:“祯卿,你母妃都是这么教你的吗?怎么如此没规矩!”
“皇祖母,燕妃娘娘肯定是华茜害死的,她一定是想畏罪潜逃。”不理会皇后的怒言,关祯卿伸出还滴着血的食指,指向华茜。
“祯卿,你的手怎么流血了,来人,快传太医来。”见到宝贝孙子手指头渗血,太后心疼得不得了。
“是华茜咬我,我要抓她,她就咬我!”关祯卿直指着华茜。
从华茜进来,深知她是来顶罪的容妃一直不愿看她。听到儿子的指控,她陡然一脸惊骇的看向华茜,不是气她咬伤儿子,而是……
见到华茜眉心沾着血,容妃更加确定华茜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
华茜早过了可以出宫的年纪,为了她这个柔弱的主子,自愿放弃出宫留下来保护她,前年卿儿还小,童言童语问华茜为什么不嫁人,华茜玩笑带过,还装苦恼地说自己未嫁人,死后会成孤魂野鬼被其他的鬼欺负,卿儿要她别怕,说他会叫父皇派兵保护她,华茜笑说鬼才不怕,要派一整队的兵还不如一滴龙血,听说鬼会怕血,尤其是龙血,卿儿说不能跟皇上要龙血,不过他身上留着皇上的血,他的血也算是龙血,承诺着等她快死前,他会在她眉心点上一滴血,这样那些鬼就不敢欺负她……
当时她还喝斥他们俩,没想到卿儿真将这事记在心头,也真这么做了。
“大胆贱婢!”太后和皇上同时发怒。
严嬷嬷见状,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又一连掴了好几个耳光,打得华茜整张脸顿时布满血痕。
关祯卿佯装吓得大哭,“别打了,都是血,好可怕!”
严嬷嬷一停下掴耳光的动作,皇上立即质问:“华茜,是不是妳推燕妃落水的?”
“不,我没……”
华茜才否认,严嬷嬷立即又甩她一耳光。“皇上亲自问话,妳还敢不招!”
严嬷嬷高举手,掴掌动作正要落下,华茜佯装受不了痛,哭喊着:“别打了,我招、我招,我全招了!”
华茜俯身趴地痛哭,哽咽招供:“一早奴婢去浣衣局取娘娘的衣服,回宫前经过莲花池,遇到燕妃娘娘在莲花池边,奴婢见燕妃娘娘的贴身宫女怜儿不在,好意上前问娘娘,谁知燕妃娘娘心情不好,恶狠狠骂了奴婢几句,还笑奴婢年岁大嫁不出去,几年后就可以当嬷嬷……”
华茜这话一出,方才打她的严嬷嬷登时脸上青一阵紫一阵。
来之前,她听闻怜儿因未守在燕妃娘娘身旁,害燕妃娘娘遭遇不幸,已被皇后赐死,所以她才以此为借口,编造和燕妃娘娘的接触经过。
华茜续道:“奴婢自知不讨燕妃娘娘的喜爱,原欲离去,可燕妃娘娘却借题发挥,说她话还未说完奴婢就急着走,骂奴婢没规矩,奴婢告诉她容妃娘娘还在等奴婢,可燕妃娘娘就是不让奴婢离开,还拉住奴婢,奴婢……奴婢手一挥,燕妃娘娘不知怎地就……就跌入池里,燕妃娘娘跌进池里前想抓奴婢,却只抓到奴婢放在衣服顶端的绣帕,奴婢想救她,可池水深,燕妃娘娘一跌进去就面部朝下吃了水,奴婢一时心慌,见四下无人便……便跑了。”
“大胆贱婢!”
“皇上饶命,奴婢不是存心想害燕妃娘娘,奴婢是无心的。”
“妳无心!”皇上厉喝着:“妳明知妳家小主的绣帕被燕妃抓住,妳却想一走了之,让妳家小主替妳背黑锅,可恶,可恶至极!”
“皇上饶命……”
“来人,拖出去杖毙!”皇上盛怒地下令。
太后冷着脸不发一语,死的是妃子和自己未出世的亲儿,皇上竟只心疼容妃背黑锅,她这儿子着实太过宠爱容妃。
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皇后,急出声阻止,“皇上,这事尚未查明,华茜背后不知有无幕后主使者……”
皇上大发雷霆,怒拍椅臂而起,指向皇后,咆哮道:“妳能审都未审就杖毙了一个宫女,难道朕要杖毙一个宫女还得经妳批准!”
皇后被皇上怒不可遏的模样骇得张口结舌。
她细想,自己急急赐死怜儿这事本就容易启人疑窦,又见皇上袒护容妃的态度坚若盘石,知道陷害容妃的计划告吹,华茜代罪一事已成定局,不想再生事,免得跌入自己挖的坑中,遂低头噤声不语。
伺候皇上的牛公公一直杵在旁边待命,不想再惹皇上气恼,他眼捷手快的差人将华茜拉出去——
“皇上饶命,奴婢是无心的……”为求演得逼真,早抱着必死决心的华茜仍是哀声求饶。
“皇上……”容妃一出声,皇上立即打断她的话。
“此等贱婢,罪不容诛,谁都不准求情!”皇上盛怒归盛怒,理智可清楚得很,华茜是不是凶手,他心知肚明。
容妃的绣帕被落水的燕妃抓在手中,这事要审下去,不管是不是容妃做的,皆会牵扯上她,他不希望心爱的妃子活受罪。
再者,就算现在燕妃死而复生证明华茜无罪,华茜一样得死,欺君之罪,一样罪不可赦。
横竖得死,华茜能为自己主子牺牲,她这条命也值得了!
“臣妾不是想替华茜求情,臣妾只是……求皇上念在华茜伺候臣妾这么多年的分上,让臣妾和她说几句诀别的话。”容妃知道华茜出面扛罪的后果,倘若千求万求能护住华茜的命,她又怎会一语不发。
“去吧。”爱妃泪眼汪汪地恳求,这要求亦不过分,皇上自是心软答应。
容妃跪得腿麻难起身,一旁的妃子欲帮忙搀扶时,原本正在让不知何时已到场的太医包扎指伤的关祯卿拉掉还未缠好的布,顾不得伤,亲自扶起容妃,母子俩一起走向门口处。
见容妃过来,跌跪在地的华茜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翻涌情绪,磕头痛哭失声。
“娘娘,奴婢不是存心想陷害您,奴婢只是……”
“华茜,妳、妳真胡涂。”容妃痛彻心扉,暗指她出面扛罪太胡涂。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您平日的教导,奴婢全没记在心上,才会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奴婢不敢求娘娘原谅,只希望娘娘能保重。”
华茜抬起头,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咸咸的泪水刺痛脸上的伤痕,可她的心更痛,没她陪在身边,以后温婉的娘娘不知又要受皇后多少欺负。
“华茜……”关祯卿忍不住哭了,小声的喊:“姊姊。”
“妳怎能做这种胡涂事,妳呀……”容妃一把抓起关祯卿的手,将沾有血滴的指腹用力压在华茜的眉心、鼻头,还有唇上,状似在指责,实则想用儿子的血护她的魂魄不受野鬼欺负。
不管这举止是否荒唐无稽,现下她这主子能为华茜做的只有这个。既无力救华茜,只好让她安心离开。
“娘娘……”知道容妃的用意,华茜感动的痛哭。
太后被她们哭哭啼啼的声音吵得心烦头痛,不耐的道:“够了!拖出去。”
牛公公不敢怠慢,立即差人拉走和主子难分难舍,哭得泣不成声的华茜。
“娘娘,九皇子,保重!”被拉走的华茜,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着。
见华茜被拉走,痛失心腹、伤心过度的容妃突觉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人便晕厥过去。
“母妃、母妃……”
“容妃……太医,快,快救容妃!”
一时间,凤仪宫内闹哄哄,焦急的焦急,头疼的更加头疼,至于看戏的,亦大有人在。
大丰王朝碁正二十八年正月,龙京城,郭家。
“大少爷,我家小姐又吐血了。”丫鬟萍儿神色慌张的从主子房里走出,手中端着盛着血水的水盆,满脸惊恐,双手直发抖。“这一回,吐得……比昨日还多。”
郭家长孙郭天蔚面色凝重,冷沉道:“快让蒲管家去请黄大夫来。”
“是。”
萍儿急匆匆离去,郭天蔚看着紧闭的房门片刻,心情沉重无比,重叹了声,举步维艰的踏入房内。
内室里,一名脸色苍白的少妇靠坐在床上,嘴角挂着血丝,虽虚弱无力,但原本空洞的眼却恶狠狠的瞪着朝她走来的高大男子。
“管家去请大夫了,大夫很快就来。”郭天蔚走上前,想扶她躺下。
他平稳的声音,此刻听来更显冷硬无情。
她使尽全力推开他,自己却也因此往后一倒,“走开!”
“秀仪……”
“别……别叫我,你要嘛就……就休了我,要不,就眼……眼睁睁的看……看我死。”
为免刺激妻子,郭天蔚退了两步,“只要岳父答应,我马上拟休书。”
“你……”听他这么说,床上的兰秀仪气极之余,张嘴话未出又吐了一口鲜血。
方才端了脏血出去,换了一盆干净的水进来的萍儿见状,惊得忙不迭地拿干净的棉布帮忙擦拭。
“小姐,妳不要生气,妳这样会弄坏身子的。”萍儿急哭了。
“我宁愿……宁愿死,也不要……不要待在……这……这个……家……”用尽全身最后一丁点力气把话说完,兰秀仪眼皮乏力的阖上,瞬间昏厥了过去。
“小姐、小姐……”
“大少爷,黄大夫来了。”同时间,蒲管家已将大夫请来。
“大夫,快救我家小姐。”萍儿哭喊着。
黄大夫急忙上前为兰秀仪把脉,神色凝重的郭天蔚在一旁看着,不知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自认对待妻子忠心不二,可她却……
“大少爷,大少奶奶只是暂时昏过去,不过她身子太虚弱了,如果再滴水不进,恐怕……”黄大夫语顿了下,不敢将话说全。
郭天蔚沉吟半晌,重重的吐了一口气,“蒲管家,去兰家请我岳父来。”
“是,大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