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若不是他赵医师本身就是有钱人,她还真会合理怀疑他这阵子对芳仪阿谀奉承、讨她欢心,是在觊觎她的小财。

听到他说「一个钟头」,侯芳仪眉头一蹙,陡地忆起之前他似乎也曾对她说过「只能待一个钟头」之类的话,只是,感觉大不同,那时的他,说话冷酷,而现在拼凑式的画面一闪而过,她脑袋内又成一片空白,徒留嗡嗡声响。

「可是下班时间还没到。」放下核点清单,她拿起一株红粉色的阿提亚百合,装忙。

她对他的排斥感,虽不若车祸苏醒后那么浓重,但她心头的矛盾仍在,她想看到他,可又害怕接近他,每次分开前,心里的揪疼总让她拧眉。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让她的心情如此纠结,又是欢喜,又是愁、又是惧。

「去吧,我不会扣你钱的。」一旁的姚荷芯终于愿意松口推他们一把,「看在赵医师「拜托」你的分上,你就勉强跟他去一趟。」

不得不承认,赵大医师愿意放下身段,且天天抽空来看芳仪,光是这点,就让她主动降下原本升至半空中的「反对旗」。其实他们俩是非常登对的,只是他原本的态度实在让人反感至极。

既然他有心改过,且有实际行动在做弥补,加上……她自己也有了私心,自然是乐意帮助他们夫妻复合。

「可是……」

「放心吧,花店无学长,姚荷芯我本人就自称大王,我放你走,谁敢有意见。」姚荷芯故意问走到她旁边搬花的员工,「Jack,你有意见吗?」

「不不不,皇太后下的懿旨,谁敢有意见。」Jack开玩笑的拱手作揖。

「要死了你,我哪有那么老,我还皇祖母咧!」姚荷芯拍了他一下,旋即转过头对侯芳仪叮咛,「芳仪,记得要选大一点的房子,房间也要多一点,以后我们就可以到你家开Party,喝醉的话,还可以留宿贵府。」她故意这么说,刺一刺向来严禁外人打扰的赵医师。

赵家路默不作声,他还真不喜欢有外人打扰他们夫妻的居家生活,不过,姚荷芯帮他一回,他记下了,这份恩情,他会还的。

「芳仪,走吧。」他主动帮侯芳仪脱下工作围裙,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记得,一个钟头,迟回来的话,我可是会扣薪水的。」姚荷芯装出刻薄老板娘样。

瞄一眼,夫妻手牵手去看屋,还真是羡煞人!

不知她这辈子有没有机会和暗恋多年的学长,也一起手牵手去看屋?大概到死都没机会吧,他的心到现在,还是只住着芳仪一个人。

「皇祖母,中午我们吃什么?」进来搬花的Jack,趋前问。

斜看他一眼,姚荷芯凉凉的说:「当然是便当,还有什么!」

Jack哀号了声,「本来以为「老板娘」你回来坐镇,我们会吃好一点。」

听到「老板娘」三个字,姚荷芯心花怒放,她当然知道这是员工的玩笑话,但听了心里就很爽。

她清喉咙的咳了两声,「如果你们下午有认真工作,我就在工作的饭店订一桌,晚上请你们吃大餐。」

「耶,晚上老板娘请吃大餐。」Jack高兴的大声欢呼着,消息一放送,店内的员工齐欢呼。

「老板娘万岁!」

姚荷芯嘴角掩藏不住喜悦,就算这只是员工瞎起哄,过过干瘾也不错!

「……屋主搬家后就出国,这帧画他想送给下一任屋主,赵先生,如果你不喜欢,我会马上处理掉它。」

房屋中介带他们到离原来的家不远处的一处高级小区看房子,这间房子的主人是某公司的董事长,退休后,和妻子到国外去养老,他们想卖掉这间较大的房子,只留另一间小屋,和他的需求正好相反,他想换一间较大的房子。

这间公寓比他原来的那间大上一倍,客厅墙上挂有一帧很大的花草油画,芳仪一进门就被那帧画吸引,伫足观看。

「厨房已全部清空,可以依你们的喜好和需求重新规划。」房屋中介热情的解说,「厨房在后面,我带你们去看。」

赵家路唤着仍站在原地,仰首凝望油画的妻子,「芳仪……」见她专心看画,似未听见他叫她,他微微一笑,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花花草草,连一帧画都能如此吸引她。

不吵她,想让她再多看一会,他跟房屋中介说:「我们先去看厨房。」

「好,请跟我来。」

侯芳仪看着墙上的画,画中有滚着淡紫色花边的白色洋桔梗,她突想起好像有谁很喜欢这花,老师?谁的老师?专注想着,突觉一阵头晕,用手轻压额际,孰料,头晕症状未减轻,反而感觉一阵更大的晕眩。

以为是自己犯头晕的毛病加重,后边突传来赵家路的喊声……

「芳仪,有地震!」

意识到是地震在摇晃,赵家路马上从厨房跑出来想保护妻子,他一边喊一边跑向她,孰料还是慢了一步,他眼睁睁看着壁画掉下来,砸中妻子的头。

「芳仪!」

他赶到她身边时,被油画砸中头的她,虚软昏倒在他怀中。

「芳仪,芳仪!」

头好痛!

熟睡中的侯芳仪被头顶一阵疼痛扰醒,躺在床上的她拧眉,缓缓张眼,看着陌生却又似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墙面,闻到一阵搔鼻的药水味,霎时令她想起,这是恩庆医院的病房。

她对这里并不陌生,以前常来医院送花,之后,她又嫁给外科主治医师赵家路,她当然对这里的病房……

心口陡地一突,等等,她恢复记忆了?张眼愣盯着天花板,她仔细的「想」,对,她是侯芳仪,她嫁给赵家路,他要去美国,然后她……终于了解他不爱她,所以决定和他离婚。

在他出国前夕,她整理行李打算先回娘家小住,临行前,先去以前的花店看一看,出来后,她失魂落魄地走着,也不知自己走到哪里,只记得好像被一辆疾驶的大货车撞飞,然后,当她再醒来,好像也是在恩庆医院。

苦笑,她和这家医院的缘分还真深。

那,自己现在为何又在这里?想了一下,她忽地记起,家路带她去看房子,房子里有一帧花草油画,画中的洋桔梗似在唤醒她的记忆,突然间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听到他大喊「有地震」,她来不及躲开,就被掉下的大油画给砸中头。

她记得昏倒前,家路拚命地跑向她……

感觉左手被压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床边,有人趴在床边守着她,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头型、熟悉的短而刺的黑发,凝定床边这个她最亲密的爱人,心口瞬间揪疼。

以往,她渴望他陪伴的情景,现正上演,可现下她没有喜悦,只有满腹悲伤心酸。

她车祸后,他一直陪着她,他放弃去美国进修的机会了?也许只是延后,即使他对她没感情,她还是他的妻子,倘若他丢下她不理,或许会遭医界人士挞伐,是舆论的压力让他留下的吧……

看着他,她忍不住伸手摸他短刺的黑发,以前,她很想撒娇地扑在他身上,嘻笑的玩玩他的头发,可惜,他没空,以他的个性也不可能这样任她玩弄……

「芳仪,你醒了。」她的动作吵醒了他,张眼,见她醒来,他高兴的咧了个笑,很陌生的大笑容,对她而言。

她抽回手,傻愣住,心头响起一道告诫的声音——「侯芳仪,这一切只是假象,别相信,再沉沦,又会陷入无法自拔的泥沼中」。

不,她不要再过之前那种没有自我、真心等待换来绝情的日子。

「芳仪,没事的,我帮你详细检查过,只是头皮有些外伤,没伤及内部。」赵家路淡然一笑。虽然检查过无大碍,但还是得亲眼见她醒来,他才能安心,「头上的伤口已消毒搽过药膏,可能要过几天伤口才会愈合。」

见她默不作声,他坐在床沿,轻握她的手,低声道:「我没通知爸妈,怕他们担心。」

她目光幽幽的看向他俩交迭的双手,心上犯疼,她车祸前,他有多久没主动握她的手了?对了,这里是恩庆医院,他的工作场所,周遭的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的表现,他得对她好,才能博得爱妻的美名。

「谁的爸妈?」她抽回手,淡淡的问。

他怔了下,「你的爸妈。」他双亲皆已不在,指的当然是她父母,可她为何这么问?

「我是谁?」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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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死神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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