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冉冉……冉冉……」
睁开眼,窗外已经夜幕低垂,如黑天鹅般沉得深邃,傅希尧坐在她身边,只穿了件黑色的毛衣,灰色长版大衣搭在椅背上,那双深刻的眼里,带着温柔的关心,「妳睡了很久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
他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大手还伸到她的病服里探了探,她身体一震,想拉开他的手,却见他拿着毛巾帮她擦背上的汗,动作很轻柔,脸上还有淡淡的笑,那种莫名的情感,揪住了她的心,弄得她有些恍惚。
「傅希尧。」她唤了他一声。
傅希尧停顿了一下,却没有看她,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邵峰追我的时候,我一开始也不答应,毕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身分差距太大,这段感情很难走下去;后来,我痴心妄想,天真的以为会有奇迹,才弄成今天这般支离破碎的局面,如果我没有跟邵峰在一起,你和我也不会认识,或许我们……」
没有相遇,就不会痛苦。
「妳闭嘴!」傅希尧倏地把手里的毛巾用力一甩,挥倒了茶几上的保温瓶,「砰」的一声,碎了一地,空气中还飘着粥的味道;护士听见声响,不识趣地开门进来,又立刻被他吼了出去:「滚开!」他那狰狞的样子,任谁见了都落荒而逃,夏小冉也不自觉地颤了一下,冰凉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床单,掩饰自己的紧张。
傅希尧恶狠狠地瞪着她,眼里是浑然天成的怒意,可是当他看到她脖子上裹着的纱布,想起了昨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他的心又柔软了,脸上露出一种复杂的表情,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这才放轻语气地说:「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相遇的最初,谁都不知道,一场占有的游戏,不知不觉地失去初衷,她居然就是他想安定下来的那个人,她柔弱、他霸道,正好互补,谁敢说他们不合适?
「听我的话,妳先养好身体,其它的都不要想,我会安排好的。」傅希尧的声音很沉,极深的轮廓,再看不出些什么情绪,定定地望着她。
可她怎么能不想?听从他的安排,会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他们之间,早已立了一道心墙,她一直在防守,他一直不肯放手,在防守和放手之间,总要有一个人放弃,才能打破僵局,更何况,还有一个不在预期中来临的孩子,晓沐说,他还不知道,她也没打算告诉他,可是依他的人脉手段,知道,不过是迟早的问题,到那时……更加的难以收拾。
她不敢想象。
她被子下的手,放在肚子上摩挲着,脸上极力维持着平静,缓慢说出自己的打算:「不用你费心安排,出院以后,我就和我爸妈回老家,再也不回北京了。」他的安排,无非是让她当他的金丝雀、笼中鸟,何必呢?
话音刚落,只听见乒乒乓乓的响声,傅希尧怒腾腾地踢翻了茶几,一地狼籍,他的黑眸里生出两簇火,绷着脸狠狠地睨着夏小冉,本来握紧隐忍的拳头,蓦地放开,捏紧她的下巴,逼她与自己对视;夏小冉忽略骨头传来的疼痛,勇敢地望着他,白得剔透的脸蛋,被捏得泛起了红痕。
彼此僵持了很久。
他先慢慢闭上眼睛,又渐渐打开,阴沉的眼神像负伤的野兽,犀利与脆弱互相交迭挣扎着,没人能了解那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他们这样的人,最不该遇到什么命定的人,或许一辈子玩世不恭、潇潇洒洒的放纵,才是最幸福的;可是他不幸遇上了,想忘也忘不掉,想舍又舍不了,好像注定了非她不可;而她呢?从来不曾了解过他,也不肯给他一丁点的机会,一味地拒绝、拒绝,还是拒绝。
「夏小冉,妳没有心!」或许有,却不肯向着他。
傅希尧的眼睛比雪还冷,他松开了手,怔怔地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庞,手指温柔地拨弄着她额前的浏海,一边轻声问;「刚才妳说什么?要离开北京?」
强大的压迫感,让夏小冉几乎不能呼吸,她紧紧揪住被褥,一边不停地抖着,一边又暗示自己,不能认命,不能向他低头!
她不畏惧地回答他:「对!」
傅希尧忽然笑了,俯身在她耳边吻了一下,不屑地揶揄:「都怀了我的孩子,还想跑去哪?又能跑去哪,嗯?」那个若有似无的尾音,看似轻柔,却让人感到一股危险来临前的战栗。
夏小冉猛然抬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颤抖着,落入他炙热的怀抱里,然后听见他对自己的宣判:「妳休想离开我!」
夏小冉想,果然没什么能瞒住他。
这个姿势,刚好让她听见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傅希尧无疑是强势的,他时而霸道、时而温柔,轻易能掳获许多女人的心,他们朝夕相处了将近半年,说对自己没有半分影响,那是假话;可他说爱她,又有几分真心、几分比较、几分不服?而要她也爱上他,却难上加难。
夏小冉抬起头,他的嘴唇刚好掠过她的脸庞,拨开云雾露脸的暖阳,落在他略显僵硬的背脊上,蒙上一层淡影,脸上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她转开目光,看向那一室的凌乱,破破碎碎,如同她这一年走过的艰辛,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问:「你怎么知道,这孩子一定是你的?」
「妳前一秒知道这件事,后一秒就要求打掉他,不是我的,难道会是邵峰的?」傅希尧放开她,阴沉的脸上带着寒意,幽深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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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在检查结果出来的同时,他就知道了,只是她们以为能瞒下来;他形容不出当时是什么感觉,有些迷茫、有些期许、有些兴奋,更有种冲动,想要马上飞到她面前,只是抱一抱她也好;但家里正一团乱,蓓蓓受了惊,被吓得一直哭,回到家也没有好转,他被母亲和大嫂狠狠地骂了一顿,怪他没有照顾好孩子,幸好父亲、大哥他们都不在,不然更加难收拾;好不容易挣脱出来,人也冷静了,又忍不住思量,孩子会不会是邵峰的?从时间上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有些可笑的是,他却在第一时间自我否定了这个猜测,他的惯性思维认定了,夏小冉是他的女人,只属于他一个人;可是出于男人的嫉妒心,他拨了一通电话到美国给邵峰。
他问邵峰:「你还是不肯动手术?」他跟他闹翻了,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他的情况,大脑瘀血,即使他不懂医学,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邵峰淡淡地反问:「我想你打来并不是要问我这个问题吧?」
他想了想,还是告知:「疯子,她怀孕了……」
大洋的那一边,是长久的沉默。
「原来你是来试探我。」邵峰忍不住反击他:「孩子是我的。」
他终于安心地笑了,「兄弟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她怀的是你的孩子,你这时候不会跟我闲扯,而是已经在回国的飞机上了。」有了孩子这么大的变量,一切又都不一样了。
「我最佩服也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目中无人的自信,要真是我的孩子的话,你会放弃吗?」
他收敛起笑容,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这个想法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他想的竟然是,如果孩子是邵峰的,他还是会跟他一较高下,反而没有想过要放手,不知不觉中,对她的执念竟然如此之深;就算这样,他刚才还是屏着一口气,得到了邵峰的答案才松懈下来,背上全湿透了,其实邵峰说错了,他没有百分百的自信,他也在害怕,小冉的心本就与他背离,若孩子不是他的,那他们之间更加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
「小冉……为了我,吃了很多苦。」邵峰顿了顿,「我希望她过得好。」
他听出兄弟语气里的心酸,跳开话题劝说道:「你别那么固执了,那手术听说有百分之六十的成功率,对你还是有利的。」
邵峰「嗯」了一声,让人猜不出他此时此刻,想的是什么。
傅希尧吃了定心丸,满心欢喜地往医院赶去,路上还想着她身体虚,要给她补补,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还考虑要不要买些育婴指南、考虑要不要戒烟,这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感受,像到了天堂,上天给他一个跟她维系感情的机会;还没兴奋多久,却收到了林进带来的消息,他说,夏小姐说,不要这个孩子。
他惊得手一拐,撞到路边的安全护栏上,好在他命大没伤到,却造成交通堵塞,他随手就把车丢在那里,盲目地在街上走着,这两天,他的心情就像坐云霄飞车似的高低起伏,却远远没有这个消息来得更让他无所适从,她要恨他到什么地步,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说出「不要」两个字?他和她的孩子,他这个当爸爸的欣喜若狂,偏偏她却不屑一顾。
周跃民那小子说,像他们这样家世背景的人,什么都能有、什么都学了,独独不能有感情,不知如何学习怎样爱一个人,注定情路坎坷;所以遇到爱情要躲开,一旦陷了进去就没救了,这下还真是被他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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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还是去了医院,她娇娇弱弱地躺在那里,他的目光落在她肚子的位置,那里怀了他的骨血,那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她不爱他,他爱她就够了,她不要孩子,他要,是强求、是奢求、是祈求;他肯定是疯了,从第一次见她就疯了,做了很多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做的事情;他想,也许夏小冉是他荒唐人生中的劫数,是来渡他的。
夏小冉自然不知道,傅希尧冷硬底下的千回百转,只觉得她跟他完全沟通不了,他的语气肯定是百分百有把握,这个孩子是他的,她叹了口气,这个羁绊让事情变得更加地复杂,他不准她拿掉孩子,然后呢,他们结婚吗?
「傅希尧,我……」话才出口,就被他的手指堵住。
「冉冉。」傅希尧的声音带着颓败的沙哑:「妳知不知道,昨天看到妳被人挟持住,我在想什么?如果妳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夏小冉看着他英俊的侧脸,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的每一个字,都隐隐带着脆弱,这并不是她熟悉的傅希尧;就在她分神的瞬间,傅希尧已经脱了鞋,钻到她的被窝里,带着灼热的体温,像暖炉一样抱着她,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握住她的手,她想躲,他却握得更紧。
傅希尧绷紧的嘴唇苦涩地微勾,许久才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会怎么做,那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妳不能出事,要是出事的话,我一定会杀了那个人。」
「外面的人说我狠,说我是无往不利的傅希尧、京城里目中无人的傅四少,却不知,其实妳更狠,简直跟冰做的一样,轻易就能激怒我、让我难受。」他的眸子深沉如墨,低下头便能看见夏小冉微动的眼睫,抿紧唇又说了一句:「妳永远都看不见,我在痛。」
夏小冉身体一震,又想起那一日他在餐厅里说的话,心里沉了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不是认为,孩子是个束缚吗?你也说了,有了孩子并不代表就会有感情。」
傅希尧怔了怔,目光落在她白瓷般光洁的额头上,皱着眉,阳光减了他几分冷意,了然地说:「我才觉得奇怪,本来妳的态度已经软了一点,后来怎么突然又变了,妳是听到我那天讲电话的内容了,对不对?」
「我朋友是私生子,他的身分除了几个要好的哥们,一直没有对外张扬;他读大学的时候,交了个女朋友,感情好得几乎要论及婚嫁,后来那女的,为了实习单位的太子爷,一脚把他踹开,差点要了他的命;后来没高攀成,不知道从哪知道他的身世,又想重新来过,妳说,这样的人,还能要她?她的孩子,说不定也只是要挟他的手段。」
「冉冉,不要把我们想得太坏,也许在妳眼里,我们这些人都过得太荒唐,但这并不是全部;妳能不能……试着接受我?」这已经是傅希尧最卑微的语气了。
可夏小冉半天都没有回一个字,他松开手,放软声音说:「算了,妳再睡一会儿,我让人收拾一下,再送点吃的来,妳现在可是一人吃、两人补。」这大概是他们认识以来,他说最多话的一次,他不可能让她拿掉孩子,除非他死。
夏小冉知道他还没放弃,索性闭上眼睛假寐。
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人比较贪睡,她只是想逃避他,却真的睡着了。
一阵手机铃声让她醒了过来,她挪起身,看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闪一闪的,显示着「大哥」的字样,她想,应该是傅希尧的大哥,傅希城,虽然没见过面,不过在公寓那里,放着傅家的全家福,第一眼就觉得,傅希城是个很冷毅的人。
她喊了一声,傅希尧却不在病房里,她也没接,觉得没立场也没有必要;电话响了好几次,好像有急事,碰巧她口渴,想避开手机想拿杯水喝,手肘不慎碰到了扩音键,意外接了起来。
傅希城冰冷严肃的声音,在偌大的病房里环绕:「终于肯接电话了?以为躲着我就没事?蓓蓓这件事,我回来再跟你算帐!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爸前阵子检查出有高血压,你在外头做什么蠢事,我管不着,别像邵峰一样,闹到家里去就好;你别指望着爷爷会帮你,让他老人家为你担心的话,我第一个不放过你!知道厉害的话,就快点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断了……」后面傅希城还说了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了。
邵家、傅家,其实这些有背景的家庭都是一样的,有门第之见、有云泥之别,何况正如王岚所说的,她夏小冉的名字,在她们圈子如雷贯耳,却是臭名声,甚至传到了她的老家,即使她没亲耳听到,也能想象得到那些话会有多难听。
即使傅希尧再强势、再得长辈的纵容,又能为了她离开这个圈子?说白了,他在感情上只是个任性的孩子,因为没得到手,所以执着,或许也对她有几分感情,却难保长久,她是被伤怕了,也不再敢相信什么、坚持什么、争取什么;她一直都知道,她跟邵峰不合适,跟傅希尧更加不合适,她甚至还没爱上他,为什么要当那强扭的瓜?
过了一会儿,传来开门的声音,傅希尧见她起了床,绷着的脸带着笑,彷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晃晃手上的保温瓶,说:「来得正好,新鲜的小米粥,没加别的料,怕妳闻到味道会反胃,妳先填饱肚子再说。」他还真的什么都考虑周全了。
夏小冉踟蹰了许久,望着他细心地把粥舀到小碗里,散散热气,清澄的眸色褪去了躲避,好像作了什么决定,等他捧着碗走到她跟前,她才缓缓地开口:「傅希尧,不如,我们打个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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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僵持着不动,过了很久,傅希尧才用极慢的语速说:「我不赌。」冷冷的声音带了几分戏谑,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他习惯了掌控所有事情的走向,不可能让意外的状况发生。
夏小冉疲惫地靠在软枕上,有些无力又有些讽喻地说:「没想到无所不能的傅四少,竟然也会害怕。」
傅希尧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又突然俯身跟她亲昵地脸贴着脸,低喃承认:「是啊,我害怕,我害怕失去妳。」
夏小冉的心「怦怦」直跳,满脸通红地别开眼,对他总是不按理出牌的行为,一点办法都没有。
傅希尧却若无其事地起身,用汤匙搅了搅小米粥,又自己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这才送到她面前,语气软了下来:「来,吃两口垫垫胃,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等我让人带来,光是喝粥没营养。」
夏小冉抿唇不说话,也不领情,气氛又僵了起来,傅希尧也不急,极为有耐性地捧着粥,跟她耗着,心想,那些人说得没错,有了身孕的女人,脾气会变大,却也更娇贵,一定得好好哄,像他们之前冷硬的相处方式是不行的,对大人、小孩都不好,即使他是男人,先服软也没什么丢脸的,毕竟她是他的女人,还是怀着他骨肉的女人,不宠着她,还能宠谁?
期间,护士来了一次,看到他们这样,不免多瞧了两眼,夏小冉觉得丢脸,终于敌不过傅希尧的厚脸皮,顺着他的意思把粥喝完了;一下子就入了夜,夏小冉要洗澡,傅希尧如临大敌,在心里完全将她当成一个即将临产的女人看待,怕她摔了、滑了,硬是说要帮她洗,夏小冉死活不同意,最后僵持不下,还是请了位护士帮他「看」着才安心。
夏小冉这下更是对傅希尧没有好脸色,整个晚上没说话,他匆匆洗漱了一下,就摸上了床,非得跟她挤一起;虽然有暖气,可是她身体偏寒,手脚都不暖和,他就帮她焐着,夏小冉觉得不自在,东扭西躲地避着他,他眼一瞇,恶声恶气地说:「别乱动!」
他身上的某处,已经燃起了非比寻常的火焰,叫嚣着要发泄,他们贴得那样紧密,她自然也感受得到,吓得脖子一缩,再也不敢乱动。
傅希尧的手,一直在她的后背来回游移,深呼吸了几下,还是认命地往洗手间踱去;很快传来「哗啦哗啦」的流水声,过了十来分钟,他又灰头土脸地爬上床,看夏小冉的眼睛闭着,不过呼吸很乱,明显是装睡,他也不戳破她,把手臂放到她脖子下面,让她枕在自己怀里,也跟着闭上眼睛。
病房一下子静谧下来,冬夜的月光好像特别冷,冷冷地透过玻璃窗进来,添了几分寒意。
傅希尧拢紧被子,自言自语道:「我不是想管妳,只是医生说了,妳的身体底子差,有了孩子更是加重了负担,要更加注意,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
夏小冉没理他,他也没想过她会有反应。
他忽然想起,林进已经把自己的车牵回来,后车厢放的那几大盒东西,脸庞的表情更加柔和,嘴角往右边轻微上扬,又说道:「今天下午来医院的时候,路过一家婴儿用品连锁店。」他温热的手掌抚上她还算平坦的肚子,放轻了声音:「也不知道这胎是男孩还是女孩,我看那些小衣服、小玩具都做得很精致,就每种都买了一些。」
夏小冉的眼皮动了动,却还是沉默着。
傅希尧叹了口气,「冉冉,我们就这样过吧,好不好?」
今夜,无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