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只要这短促的拥抱,他便能说服自己放手,他要的原本就不多,而这样的结局不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康玉澄几乎也要伸手拥抱这个温暖的胸膛。
那下意识的惯性与依赖吓到她了,她竟然对这样的怀抱有着熟悉感,且难以抗拒……
“放开!”眨眼间,她回过神,使力地推开他,接着B一声,一个巴掌使劲地掴下。
刺痛微热感传来,阶成恺轻抚着脸颊,然后扬唇而笑。
这是他做过最无赖的事了,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天分。
唉!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脱离熟悉的自己,越来越失控,所以这个巴掌打得好,把他那颗蠢动且该死的心打回原形。
“你会好好照顾自己,对吧?”阶成恺抬起头,望进她的眸子。
“这不关你的事……”掌心还留着掴掌后的痛楚,康玉澄的回答带着颤抖。
他点头,缓缓地往后退,为自己异常的行为作注解,“最近发生太多事,我可能是累了。”然后,他转身离开病房,打开门前,他又停下脚步,转头看了她一眼,“对了,差点忘了为我的无礼道歉。”他笑着,却显得十分凄凉。
当他走出病房,门再度被关上的那刻,康玉澄的心却有如沉入谷底。
她是不是又错了?为什么一颗心翻腾得难受,让人突然好想落泪?
康玉澄在阶成恺家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原本方小芷要陪她过来,但被她婉拒了,此时,她再也不想多个人劝她。
每个人都说她太傻,竟然放开了阶成恺,这两天,她也一直挣扎着,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是能收回就收回,虽然她也觉得没必要把两个人之间弄得这么僵,不过事已至此,谁都没有后退的余地了。
她带来这里的东西并不多,大部分的用品都是阶成恺替她准备的,她草草地收拾好衣物,转身欲离去,却被桌上一叠照片吸引了目光。
那是她和阶成恺去义大利游玩时拍的照片,她忍不住看了几眼,心底又开始翻腾,索性狠下心,将所有照片丢进垃圾桶里。
她好怕自己心软,她就是不想如了大家的意,她不是垃圾,不能说丢给谁就丢给谁,他们自私地将她推给阶成恺,若在此时她选择接受他的感情,那不就等於原谅了所有人的遗弃?
心底的怨推翻了情感,她才不要施舍的爱情,阶成怿不要她,不代表她就得接受阶成恺,她才不要他们错得心安理得,才不要他们感觉不到一丝愧疚。
康玉澄深吸口气,走出房间。
客厅里没有人,她快步伐朝玄关走去,准备离开。此时能不和阶成恺碰面就别碰面吧。
但老天总是不从人愿,当她将门打开时,正好看见阶成恺收起了伞,正准备进屋。
两人四目交接,一度沉默无语,直到阶成恺开口。
“你一定忘了带伞。”他看她手上并没有雨伞,“拿去吧。”接着,他把刚合上的伞递给她。
“不用了。”说完,康玉澄便迈步预备离开。
她故意不正视他的好意,事到如今,他对她怎么还能这么温柔呢?
阶成恺轻握住她的臂膀,硬是要将伞给她,“拿着,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阴冷的天气若再淋了雨,一定会生病的,他仍忍不住关心她。
“我说不用了,你没听清楚吗?”她就是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和关怀,她就是不愿再给他一点好脸色。
他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力一向很好。”
“你……”康玉澄无言,只因不想再说出更伤人的字眼。
“我的记忆力也很好。”所以没有忘记她说过不想再见到他。
她暗自咬了咬唇,怎么觉得到了最后,残忍的人竟是她?
阶成恺拉过她的手,将伞交到她手中,“再见。”微笑带过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慢步走进屋,然后将门关上。
握着的伞柄在她手里升温、发烫,她失神地走进雨中,发现自己的脸颊竟然沾上了水气。
一定是雨水,她笃定的告诉自己。
随后,她赶紧将雨伞打开撑着,却发现脸颊上的水气不但没减少,反而更多,而且带着温热。
不是雨水……
是泪吗?她伸手拭去颊上的水珠。
她为什么流泪?而心头又为何会觉得闷痛难受呢?
是因为他吗?
而屋里的人,正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脸上的笑容没有减少,反而笑得更加灿烂。从今而后,他就要带着这样的笑容面对自己、欺骗自己……
事情已经过了一个礼拜,众人没有再提起这场举行到一半却没了下文的婚礼,连狗仔们炒作了几天后也冷却下来。
只有阶成怿冷静不了,总觉得这样的遗憾是他引起的。
这几天,康玉澄除了躲在房间里和发呆的时间变多之外,其余没有什么异状,本以为她见到李尔荷会有什么激动的反应,结果也没有,她平静得像没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见了李尔荷会还点头打招呼,这一点倒出人意料。
这天午后,康玉澄躲在庭院的角落晒太阳。
最近,她发现自己的心变得好沉重,她总是在发呆,以为让思绪神游就不会去想烦人的事,也笨得以为那些心烦事,只要不去想,就会自动消失,唉!她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这几天,她睡得不好,除了烦杂的思绪让她失眠外,身旁好像还少了什么,让她夜不安枕,无法轻易入眠。
阶成怿远远看见她,便朝她走过去,“玉澄。”
她听见呼唤声,转过头道:“大哥,有事吗?”最近,他们见面时的气氛只比点头之交的朋友再热络些。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轻声说:“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却一直问不出口。”
闻言,康玉澄望向远处蔚蓝的天空,回应道:“只要别提起他,其余的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这些日子,她已经听得够多了。
失忆时候的她和阶成恺相恋,那是意识不清,可恶的是他竟然顺理成章的让它发生,不加以阻止,现在她想忘了那段情又有什么不对?为什么大家都要指责她的不是呢?
阶成怿知道她指的“他”是什么人,於是轻叹了口气。“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爱上我,而且非我不嫁?”这是他一直想问的,却从没问出口。
以前,他以为自己一定会娶她,所以这个问题不重要,后来,他以为她会和阶成恺一辈子相爱,因此也觉得没有问的必要,直到今天,他总算找到问她的时机。
收回视线,康玉澄笑得有些讽刺,“所有人都希望我爱上你,他们都说你以后一定会娶我,所以我让自己爱上你,就这么简单。”
“那你呢?爱上我,你真的快乐吗?”有一段时间,他也因为大家都说他必须娶她,所以试着爱她,直到遇上李尔荷,他才知道,真正的爱并不需要强迫自己。
“这个问题我没想过。”她只知道傻傻的爱。
“总有个非爱不可的理由吧?”若没任何理由,不可能爱得那么坚定的。
非爱不可的理由?康玉澄随着他的话深思。若真要有理由的话,那……“我喜欢你给我的安全成吧。”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了,如今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
“安全感?”很模糊的理由。
“嗯。十六岁那年,你从学校后山的山沟里将我救起,从那一刻起,我就决定非你不嫁了。”
其实一开始,所有人都说她是阶成怿未来的新娘时,因为她当时年纪还小,所以只是听听,没有多想些什么,直到后来发生了那件事。
高一时的某一天,为了她脚踏两条船的初恋男友,她被情敌约到后山去谈判,一言不合后,她竟然被事先藏身在附近的几个学姊推到山沟里。她困在山沟中一整天,又冷又饿,几乎被冻昏了,后来,有人将她从山沟里抱出来,她在医院里醒来后,发现是阶成怿救了她。
“我?山沟?”阶成怿一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得想想。
康玉澄继续道:“我在山沟里差点冻死,要不是你将我抱紧,用体温帮我驱寒,救我离开,恐怕我已经丢了小命,所以,从那时候起,我便决定听大人们的话,尽一切努力当你完美的新娘。”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大哥终究还是爱上了别人。
等等,这和他的记忆有出入。“那天救你的不是我。”这一点阶成怿绝对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