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她看来快要昏倒了,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半年不见,她消瘦了些,一头乌黑长发绾在脑后,脸上戴着银框眼镜,却遮不住她迷离的大眼,以及惊愕复杂的心情。
他日夜思念的人儿,终于在此时得以见面,不知她是否也跟他一样激动狂喜?
「林奇集团的董事长?」欧文铭一听,嘴巴张大到合不拢。「原来您就是狄亚戈·林奇?老天,我居然现在才反应过来!」
「没关系,我想我们先离开机场吧!」
「是、是,那当然!」欧文铭总算恢复一点清醒,指出方向说:「车子就停在门口,我们安排了两台车,司机正在等呢!」
「很好。」狄亚戈回答了欧文铭,视线却锁在何孟芸身上,长途飞行是值得的,她就是他的慰劳,让他精神百倍。
一行人走出大门,坐上豪华的加长型礼车,前往台北的五星级饭店。
一路上,欧文铭不用秘书翻译,也能向狄亚戈介绍台湾风光,何孟芸默默坐在一旁,表面平静,心跳却猛烈到快不能呼吸。
胸口好闷、脑袋好重,她仍处于极度震惊中,不能相信眼前真是那个男人,那个欺骗她、绑架她、又害她爱上他的混帐家伙!
她该找机会对他破口大骂,甚至拳脚相向才对,但她不能让总经理他们发觉此事,那段过去已经过去,林奇集团是他们惹不起的大客户,她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愿意相信。
他的视线锁在她身上,她不懂他现在到底为何而来?不会是因为那场没有新娘的婚礼吧?她会逃走是很自然的,有哪个犯人会不把握良机?而且他也没有立刻追来不是吗?
只是现在,她思绪起伏、呼吸困难,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欧文铭热心招呼贵宾,却也发现属下的不对劲。「何秘书,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车了?」
「应该是冷气太强了。」狄亚戈转向司机吩咐:「把冷气关小点。」
「是。」司机立刻照做。
「东方女性通常比较怕冷。」狄亚戈边说边脱下外套,披到何孟芸肩上,轻柔道:「希望我的衣服能为你取暖。」
她动也不敢动,怕一开口就流露心思,天晓得她内心惊涛骇浪,几乎就要尖叫出来了!
「你们阿根廷的男士都这么有绅士风范吗?」欧文铭把这看成是国情不同,可能说西班牙文的男人都比较浪漫喔!
狄亚戈回答:「拥有一个好秘书并不容易,要多珍惜,以前我有个秘书叫法蓝,他离职后,我必须找三个人手才能取代他的位子。」
「说得对,要是没有何秘书,我可就惨了。」欧文铭大表赞同,并转向何孟芸说:「你现在觉得好点了吗?最近我可能给你太多工作了,你要是累了,一定要告诉我。」
「嗯……」她只能含糊回答,法蓝这名字让她更为心慌,难道法蓝帮她逃走的事被发现了?老天,她实在受不了,她想跳车!
狄亚戈乘机提出要求:「上次我们公司的主任来台湾,他说何秘书的西班牙文说得很好,这次是否也能请何秘书帮忙翻译,并带我到处游览?」
「当然没问题!」欧文铭一口答应,丝毫没发觉,何孟芸听到这话时脸色更苍白了。
「那么,我先多谢何秘书了。」狄亚戈对她展露微笑,一派斯文有礼。
何孟芸看着那双黑眸,恍然了悟,她逃不开,不管她在阿根廷或台湾,她一辈子都逃不开他的影子!
当晚,欧文铭作东宴请贵客,就在狄亚戈一行人下榻的饭店餐厅包厢,既豪华又有隐密性。
这场餐宴,何孟芸当然也得出席,她就坐在狄亚戈和欧文铭之间,有些狄亚戈听不懂的中文,就由她负责翻译,一顿饭吃下来,让她如坐针毡。
「何秘书好像累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狄亚戈注意到她吃得少、喝得少,那双大眼眨呀眨的,犹如惊弓之鸟。
「林奇先生您说得对,我不该让何秘书太疲倦。」欧文铭再次想起秘书的重要性,转向何孟芸道:「那么你先回家吧!」
狄亚戈提议道:「正好我想开车去走走,不如由我送何秘书回家。」
「您没有时差问题吗?」欧文铭仍把这举动解释为绅士风度,只担心贵客没有精神。
「我在飞机上就调过来了,没问题。」狄亚戈可是有备而来,只待良机。
「不用了,我搭计程车回去就好。」何孟芸不想和他独处,她忍受一天已经够了!
「何小姐,请让我送你回家,这将是我莫大荣幸。」狄亚戈口气温和,态度却相当坚持。
忽然间,欧文铭看出了一点什么,这位林奇先生绝对不只是绅士风范,说不定是对何孟芸一见钟情呢!听说南美洲的男人都是浪漫又热情,不知道这段异国恋情能否开花结果?
但无论如何,他总是乐见其成,毕竟何孟芸也老大不小,若能找到爱她、疼她的人,就算是阿根廷人又怎样呢?
于是他帮腔道:「何秘书,你就别推辞了,林奇先生一定会把你安全送回家的,难道你不放心吗?我给你挂保证,安啦!」
再拒绝下去可能会显得无礼,何孟芸明白自己的立场,身为合作公司的职员,她必须做出妥协。
「那就麻烦林奇先生了,多谢。」她点个头致谢。
「谢谢你。」狄亚戈也向她致谢。
欧文铭在旁听得有点好奇,怎么开车送人回家也要道谢?阿根廷的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多情呀!
夜色无边,车行平稳,繁华灯火随风而逝,这本是个宁静美好的夜,然而,一对久别重逢的男女,各怀心事,怎么也无法享受这夜色,唯恐一个不小心打破沉默,就是沉寂已久的情感爆发。
「你好吗?」开车十分钟后,他才开口问。
「还活着。」她故意用最冷漠的方式回答。
「当初,我以为你真的愿意嫁给我……」
他的表情、他的声音都有受伤的痕迹,但她命令自己强硬到底,继续雪上加霜。「那是骗你的,为了逃走,我必须演戏。」
「分开这六个月来,难道你不曾想念我?」他踩下煞车,把车停在路边,转向她问。
「我没有失忆症,我记得你,但我没有必要对你说明,我到底记得哪些部分!」她也火大了,他凭什么这样突然出现,还理直气壮地质问她?
他微笑了,他心爱的女人不只有温柔文静的外表,还有敢爱敢恨的热烈性格,这才是他想看到的她。
「可是我想你,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别老说这些蠢话!」她最怕他这种坦率无惧的表白,让她不知如何应对,赶紧转开话题问:「法蓝呢?他在哪里?」
「有人怀疑他当天的行踪,于是他自己坦承,是他帮助你逃走的。」狄亚戈淡淡说明了一切。「他也表白了他对我的感情,我当然无法接受,看在他十几年来认真工作,我只让他静静离开。」
「可怜的法蓝……」她不禁为他叹息,爱一个人而不被爱,该是多么无奈。
「他背叛我的信任,我虽然勉强原谅他,却也不想再见到他。记得那天早上,一发现你不见了,我立刻决定要飞来台湾,但我父亲怱然心脏病发,一个月后,他离开了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