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看到一个很熟悉的背影。
是一个少年,背对著她,坐在一台钢琴前弹奏著。少年弹奏的是萧邦的G大调夜曲,她肯定是,因为很久以前她也听过这样的旋律,是一个她爱得很深的人为她弹的。
她轻轻走上前想看清楚这个少年的样子,就在她往前踏一步的时候,少年突然停止弹奏,站了起来。
她好奇地望著少年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背影再熟悉不过,少年转身,她骇然发现眼前的人竟在一瞬间变成了任飞翔,他在冷笑,笑她的无知,笑她的愚昧。
她惊慌地转身要逃,却发现自己的双脚牢牢钉在原地,逃不了……
“别过来……别靠近我……”
哽咽的话语自沉睡的范心扬口中逸出,也吵醒了在一旁闭目养神的任飞翔。他连忙凑上前,这才发现她是在说梦话,暗自松了一口气。看到她一脸恐惧地呢喃著,他不禁伸手去抚她的额头,还有些热,可是比起刚才的火烫已经好多了。刚才她突然晕倒,他才知道这两天来她一直没睡,在和他争吵的时候还发著高烧,身心疲惫下,她终于晕倒在他面前。
看著她苍白的脸孔及发青的嘴唇,他才从医生口中得知她患有贫血及长期的营养不良。
他执起她瘦骨如柴的手腕,轻握著,脸上流露出他不曾发觉的心疼。他轻轻抚著她的前额,她在他的轻抚下没再说梦话了,只是跟角缓缓流出一行泪水。
他微怔,她就算在沉睡中仍难过著,想起刚才她那张绝望心死的脸孔,他的心没来由地揪紧。
一直以来,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和她重逢开始,他就设下了这个圈套,看著她一步一步深陷,他就知道自己将会见到想要的结果。
看著她心碎、痛苦不已,不就是他要见到的“结果”吗?怎么在看到她绝望痛苦的模样后,他的心也跟著揪紧?在见到计划成功的那一刻,应该高兴的他竟然怀疑自己是不口做得太……过分……他叹气,大手离开她的脸,转而捂住自己的脸。
范心扬只是他复仇计划里的一颗棋子!一开始他就认清了这个事实,尽管他曾经有过迟疑,可是后来他还是照著原定的汁划进行,为什么到了现在他内心的痛苦丝毫不下于她的痛……他此刻满心混乱,对她该保持著怎样的距离,他也不懂了。
第一次,他真正的迷茫……就在他的思绪混乱时,她突然发出呻吟。“头很痛……嗯……”
他皱著眉,硬下心肠不到她身边去察看,可是见到她无助地挥舞著手,他沉吟了下,终于上前握住她的手,她亦安静了下来,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不放。
他静静在她身旁坐下,也不知过了多久,在范心扬的手缓缓松开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大掌收紧,握住她松开的手。
现在他清楚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他不会让她离开他的。
***
任飞翔不悦地低头阅读文件,缓缓叹了一口气。
坐在对面的凯一直打量著他,好奇地试探道:“任,你的女朋友怎么了?”
一提起那个女人,任飞翔压抑著的情绪再次乱窜,手上的笔被他重重握住,朝凯怒吼道:“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
凯被他吼得一怔,像见到怪物般盯著他瞧,认识了他那么久,凯从来没见过任如此失控过,平日他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样子……看著相识多年的好友,任飞翔叹气,缓缓道:“她其实是范少麟的女儿。”
凯恍然大悟,他知道范少麟和任之间有什么过节。“发生了什么事?”任飞翔沉吟了半晌,在凯等不及要追问下去的时候,才吐出了一
句话。
“三天前……”三天前,在他忙完自己的事再度回到医院时,范心扬早已经醒了过来,并打算离开。
她见到他的反应只是别过头去,第一句对他说的话竟然是——“你走,我不要见到你。”范心扬口中轻轻吐出这一句话。
他当时有些发愣,他从来没看过她如此毫无生气的样子,担心地道:“我去叫医生过来替你检查一下。”
“不用了,我现在就要离开。”她硬撑著要离开,可是脚步却站不稳。
他忙上前将她抱起,放回床上。“你就别再硬撑了!”
她一把将他推开,激动地道:“你演够了吧!别再假装若无其事地对我好!”
她的怒斥让他想起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他放开手,脸上有著漠然。“我爱对你怎样就怎样,除非你甘愿放弃乐乐的医药费,不然你一样是我手中的玩物。”
“是啊,我一直以来都是所有人的玩物,根本就没人珍惜过我……”她悲凉地笑了,轻轻地道:“可是,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再成为任何人的玩物了。”
她已经对眼前的人死心,在她苏醒的那一刻,她决定要一个人回台湾去,乐乐的事,任飞翔的事,都和她无关,她不想再理了……她头也不回地从他和魏冰身旁走过。
“心心!”魏冰不能接受她的决定,忙拉过她。“你真的不能原谅妈妈吗?”范心扬硬著心肠将她的手甩开,大步走出门外,毫不理会魏冰的哭喊。
倏地,一个护士迎面跑来,一见到魏冰就急著道:“范太大,你女儿突然陷入昏迷,情况很危急,医生请你立刻过去!”
魏冰叫了一声,忙随著护士疾奔过去,范心扬看著她紧张的背影,握紧双拳,原本要离开的脚步却提不起来。
任飞翔只是在她身后冷冷地道:“你真的不打算过去看看吗?”他不相信她是那种忍心抛下亲人不管的人。
她瞪视著他,终究还是冷冷地转身离去。
任飞翔说到此,皱起眉头。“她真的狠下了心把她最宝贝的妹妹抛下不管。”
“可你不是说她最重视她妹妹的吗?”凯不明白了。
“对呀。”他点头,回想著当天的情形。
她转身离去的时候,他竟有股想叫住她的冲动,他突然间不想让她离开。就在他要留住她的同时,她倏地回头往乐乐病房的方向跑去,他也跟著追上。
在病房前,魏冰已经吓得瘫坐在地,医生和护士正在里头为乐乐急救,魏冰喃喃自语道:“今早她还好好的……”
范心扬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抱著惊吓过度的妈妈,她虽然恨著母亲,可是她就是狠不下心对她们置之不理……经过一番抢救后,乐乐的病情是稳定下来了,可是医生还是老话一句,一定要动手术。
魏冰奔进病房拥著昏迷的乐乐默默流泪,再望向一脸木然的范心扬,她没有说话,只是眼神中的悲恸已经让范心扬难受地别过头去。
“我当时看到那一幕,应该是要感到高兴的。我终于弄得她们母女三人痛不欲生,我终于替死去的爸妈报仇了……”
办公室里,任飞翔困扰地捂著前额,现在的他看来就像是个迷茫的小男孩,凯难得没取笑他,只是认真地听他说话。
“可是,我的心无法快乐起来。就连魏冰跪在我面前求我救她女儿,范心扬答应只要我救了她妹妹,她就任我处置,我还是无法快乐起来。”
他重重地叹气,把脸埋进双掌之中。
他一直承担著复仇的包袱,等到今天他终于见到他的仇人痛不欲生,他却无法快活起来,他的包袱更是无法放下,他还是不快乐,甚至比以前还要难受……凯终于明白他这几天来乱发脾气的原因了,他走上前拍著他的肩膀。
“问题是你的心,你的心放不下对她们的仇恨,可是另一方面你的良心却在谴责你的所作所为。或许你该认真地想一想,报仇真的那么重要吗?如果你可以原谅范家的人,或许你也能为自己找到另一个出口。”
任飞翔猛地抬头,俊目瞪向难得一本正经的凯。
“如果是你,你可以原谅她们吗?”
“我不知道。”凯耸肩。
“如果我原谅他们,我就对不起爸妈,更对不起我自己!”他倏地站起。
“你好好想一想吧,朋友。”清楚他性子的凯只能说到这里,他要怎么做是他的选择了。
任飞翔看著凯离去,双拳缓缓收紧,然后重重一拳打在墙壁上。
***
深夜十点三十分,范心扬静静坐在沙发上,思绪已经飘向不知名的远方。三天来,她都是在这间公寓里度过,而三天来就如以往,任飞翔的身影不曾出现过。她不知道他打算将自己怎样,不过她并没有退缩的意思。
她还是低头了。
在看到魏冰在任飞翔面前跪下,看到病榻上乐乐那副惨白的病容后,她最终还是心软,还是抛不下亲情,尽管她知道接受任飞翔帮助的后果,将会把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她还是原谅了魏冰的所作所为,为了亲情而答应……“这是你的选择,你别后悔。”当时任飞翔是这样对她说的。
她有些发冷地环住自己。后悔吗?她已经失去了后悔的资格,在他面前,她甚至连为自己而活的资格都没有,就如他说的,她现在只是他的玩物……在她答应了成为他的玩物的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世界上已经没有范心扬这个人了……还真是可悲,她苦笑著望向窗外,没注意到任飞翔跌跌撞撞地从外面回来,直到听见“砰”地一声巨响,他整个人摔倒在地,她才惊讶地回头。
“你……”她走上前,看到他一脸醉醺醺的,忙将他扶起。
任飞翔努力撑开眼,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孔,倏地将她拉下。
她被他一扯,惊呼著摔入了他的怀里。
“想不到抱住你还挺温暖的……”他抱住她取暖。
“你放手!”他身上的酒味及独特的男人气息把她醺得脸都红了,她讨厌他这副痞子般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妓女,任他取索……
“你不是答应过任我处置的吗?怎么连这小小的拥抱也受不了?”他笑著,干脆将她抱得更紧。
她想挣扎,但是却被他的话堵住,认命地放弃挣扎。
在他眼里,她算什么呢?她的认命让他莫名地生气,将她身子扳正面对著他。“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现在应该取悦我,不是像个死人般僵硬!”
明亮双眸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奇怪地她心里竟没有丝毫害怕,反而平静地道:“对呀,我倒忘了自己是你的玩物,对不起……”
她木然地在他面前脱下上衣,然后生硬地拥著他,轻轻地说:“我应该要这样吗……”
他怔怔地看著她含著泪强迫自己顺从他,整个心倏地揪紧,他以愤怒压抑著内心的强烈不忍,狠狠推开她奚落道:“你真是淫荡,瞧你的这副德性,跟一个妓女有什么分别!”
她的心在淌血,凄凉地一笑,轻拍著自己的脑袋。“我又忘了,你喜欢看别人求你的样子,我想到了。”
她退后几步,在他的惊讶下跪在他跟前,磕下头去。
她已经什么都不是了,还要顾那无聊的尊严干嘛,就让他羞辱个够吧……“你在干什么?!”他又惊又怒地看著她自我糟蹋,一把将她拉起。
“你不是想看我在你面前苦苦哀求吗?我现在就照做,不要紧的,我只是你的玩物,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就像一个失去生命的布娃娃,将他推开,重新跪下。
“范心扬!你这是在威胁我吗?”他愤怒又心疼地看著她对自己磕头,咬牙切齿地问。
她只是笑得恍惚,回答道:“我哪敢,我只求你放了妈妈及乐乐,你爱看我跪下求你不是吗?我这样做不知道你还满意吗?”她每问一句就磕一下头,泪水也跟著滑落,他看著她滴落在地上的泪水,双拳收紧。
这不是他想看到的!她的一字一句和每一下磕头,都让他的心仿佛被撕裂般疼痛,他忍不住大吼道:“范心扬,别这样!”
“你不喜欢我这样吗?那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满足你的要求?”她平静地说著,眼里完全失去生命力。
她的话让他的理智彻底崩溃,他冲上前一把紧紧揽住她。“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她的话和她的举动,竟让他的心痛得无法呼吸,她一脸的凄惨苍白更让他的心隐隐刺痛著。他忍不住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那一颗颗的泪珠击破了他辛辛苦苦压抑著的情感,那股早已在心底蠢动的爱情,毅然冲破了仇恨的枷锁,席卷他全身。
他攫著她挣扎的双手,将她抱进怀里,沙哑著嗓子道:“我不要你求我,我不要见到你痛苦,别这样折磨你自己,也别这样折磨我了……”
天知道他这几天来,一直在仇恨与爱情之间挣扎著。就在他看著范家的人痛苦的同时,他才霍地觉醒这一切不是他要的。他要为爸妈讨回一个公道,可是却矛盾地爱上她。他好想放下一切好好爱著她,却无法忘记爸妈是怎么惨死的……为什么他会爱上她……
他话里的沉痛让她微怔,他却不让她开口,低头封住了她的红唇。他温柔地吻著她,将她压倒在地。她被他撩得心都乱了,明知道不该再沉沦的,她还是迎合著他的动作,让他带引著自己共赴巫山……
良久,当彼此的需求都满足以后,他轻搂著她,汲取著她身上迷人的馨香。
他的爱抚及热吻让她迷醉地躺在他怀里,她迷茫地靠在他温暖的胸膛,听著他强烈的心跳,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还是爱著她的……可是错觉终归是错觉,她应该醒了,再沉沦下去,她只会活得更痛苦。
她轻轻推开他,面无表情地说:“你这样抱住我,只会让我觉得你还爱我。”
他一愣,理智重新归位,刚才他又做了什么?该死!他恼怒地低咒一声,讽刺地说:“你还真是毫无长进呀,抱你也算是爱吗?你想太多了。”
“呵,是我糊涂了。你恨我,就像我恨你一样。”她低头嘲笑著自己。
她只是他的玩物,刚才她只不过是在尽一个玩物的责任,取悦主人……“你清楚就好。”他一句话便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站起身,他强压著心头的抽痛,冷笑著走进睡房,把门关上。
范心扬颤抖著手把衣服穿好,望向前方,泪水直流。她紧闭著双眼,不停地说服自己。“他从来没爱过你,你也别再爱他,别再爱上他了……”
***
周末,任飞翔来到父母的墓前,静静地献上鲜花。
“爸,妈,请你们告诉我,我该不该接受心心呢?”困扰著他的问题,终于问出口了,但是四周传来的只是寂静。
他能期待得到答案吗?他无奈地叹息,转身,却刚好迎上一抹熟悉的身影。
“范心扬?!”她怎么会在这里?什么时候出现的?范心扬向他身后的墓碑瞧了一眼,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我没有跟踪你。”她澄清著,怕他又误会自己,这才说道:“我知道今天是伯父的忌日,所以才会来这里祭拜的。”
他凝视著她,好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从她身边走过。
“你去哪里?”她今天老是有一种直觉,他可能会出事。
看到她眉宇间的担心,他轻笑著。“你在担心我啊?”迎上他讥讽的目光,她不自然地摇头,强作漠然地道:“我为什么要关心你?我和你之间应该没这个必要吧。”
“那倒是。”他的心一沉,故作轻松地点头。
她望著他孤寂的背影,他今天真的有点不对劲,脸上少了平日的冷傲及自信,连目光都故意避开她……还没搞清楚自己在想什么,她的腿已经不受控制地跟了上去。
任飞翔没有理会跟在后面的她,他大步往附近的教堂走去,很快地走进去了。教堂?范心扬愕然地看著这间庄严的天王教堂,迟疑了~下还是踏了进去。他静静地在祷告,她则有些局促地坐在一旁,记忆中这是她第二次踏入教堂。
细细打量著这间像是新建不久的教堂,她的目光突然被左侧的一架钢琴吸引。好久没听钢琴演奏了,以前每个礼拜乐乐都会拉她上楼,静静地欣赏翔哥哥弹奏钢琴……她眼角一热,怀念著以前那段美好的时光。
她把视线投在他的背影上,她知道过去的时光是不会再重来的……“这问教堂是我重建的。”他突然说话,没转过头,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因为妈妈生前说过她喜欢听教堂传出的圣歌朗诵声,希望以后家就建在教堂附近。”。
她一怔,她竟然能感受到此刻他心中那股浓浓的思念及伤感。
他站起身,望著前方。“我很小的时候就常被爸爸带去教堂,要我乖乖听神父演讲,那时顽皮的我老是坐不住,可是只要大家唱圣歌,我就会很投入地跟著大家一起唱,爸爸还说我以后可能是当歌手的料……”
她没说话,听著他话里流露出的那份怀念,看著他脸上浮现的纯真笑容,突然间她想到这些年来她虽然过著辛苦的生活,可是还有家人在身旁,而他却在一瞬间失去了向来依赖的父母,被逼著一个人独自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生活……
“然后到我差不多十岁时,我就跟爸爸吵著说,我要在大家唱圣歌时弹钢琴伴奏。爸爸当然不答应,没想到神父却答应让我弹琴伴奏,我还记得当时我高兴得连手都在抖,那是我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弹奏钢琴……”
他走到那架钢琴前,轻轻抚著键盘,温和地朝她一笑。
她愣住了,好久以前她在他脸上看过这种真诚而温柔的笑容,可是从她和他相遇到现在,她就从没见他如此笑过了,她还以为他已经忘记真正的笑容是什么。
他好像变回了以前那个温文尔雅的任飞翔……任飞翔没理会她脸上的异样表情,只是迳自在钢琴前坐下。
他突然间想以琴声来表达他对以前美好时光的怀念,他很想做回十二年前那个无忧无虑的任飞翔……
她深吸一口气,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后,就好像当年她躲在他身后默默欣赏、崇拜著他一样。
“别站在我身后了,来,坐下。”他一如十二年前的口吻,极其自然地拉过老爱躲在他身后的她,让她坐在自己身侧。
修长的十指轻按著琴键,他闭上眼,尝试著找回昔日的感觉,吸了一口气,轻灵无比地弹奏起来。
清脆悦耳,一如以往毫无杂质的琴声,他熟悉又陶醉地按著每一个黑白键琴,以感觉为她和自己谱出轻松的乐曲。他将心底的思念化为美丽的音符,不知不觉中他的乐曲随著他澎湃的心情转为激昂而动人,她在一旁凝视著他,静静聆听。
就是这种神情让她深深著迷,在她受伤难过时,他的琴声、他的专注便是她的依靠,十二年后他变了,她唯有在他弹琴的时候,才能够找到她要的依靠……曲终,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想不到这样就十二年了。”他感慨著,范心扬也点头道:“我真的很怀念以前那段日子,你带著我和乐乐一起去公园玩,还会为我们弹琴……”
“我也很怀念……”
二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彼此,见到彼此眼里闪著相同的怀念及炽热,一怔之下都移开了目光。
“要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该有多好……”她幽幽地说著。
任飞翔一怔,自缅怀昔日时光中醒了过来,他倏地站起身,离开那架钢琴。
范心扬也清醒了过来,她低头冷笑,笑自己的傻气。他们之间有著一道鸿沟,是怎么跨也跨不过去的。
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之前的冰点,他和她的距离又拉开了。
“走吧。”他率先打破僵局,冷冷地转身走出门口。
她点头,缓缓跟上。
午问的太阳耀眼炙热,可是围绕著二人的却是冰冷的气氛。任飞翔走到跑车旁停下。“我要回公司了,你自己搭计程车回去吧。”
范心扬默默点头,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看著她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就要上车,却瞥到不远处有一个反光的物体,他好奇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倏地背脊一寒——一个戴着墨镜的男人,正拿著一把手枪瞄准浑然不觉有危险的范心扬!
“不!”他的心脏快跳出来了,大吼著奔向范心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