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原博安一面安慰她,一边怒目圆睁地瞪着儿子。
原赤御浓眉深锁。又来了,千错万错又是他的错!看来他若不想办法敷衍一下,他父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每次,只要这对夫妻联手出击,他的胜算机率就会大幅下滑。
他低头深吸一口气。“结婚也要有适合的对象,你们总不希望我随随便便带个女人回来见你们吧?”
“当然。”原博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呃……外国媳妇我是不介意,但她最好要懂得泡茶或书法。如果她还会下象棋,那就再好不过了,无聊时也可以和咱们夫妇交流一下。”
原赤御僵住表情,再次为父亲的无理感到震惊。
“我最敬爱的父亲,您别忘了这里是美国。”
“这里找不到,就回台湾去找呀!”京玲打岔后,接着问:“宝贝,那里可是你的故乡,难道你忘了?”
台湾?原赤御已经忘记自己有多久没回去了。问题是……
他这么一个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哪需要千里迢迢回台湾找老婆?
“那个……巴黎分公司的合作案可能有所变动,我下星期必须得去那儿一趟。”他试着做最后的努力。
“你放心,为父自有安排。”原博安故意给自己冠上高压负担的头衔,“这么大一间公司,不会因为执行长不在一阵子就倒闭的。”
“一阵子……你打算让我消失多久?”他的怒火再度涌上胸口。“我肯答应考虑这件事,你们就该偷笑了!”
京玲闻言,再次放声大哭。“老公……咱们原家祖先会不会死不瞑目而托梦来责备我?我心脏不好,真的没办法承受这些。”
原赤御绝望地闭上双眼,一心只想忽视这种哭天抢地的荒谬画面。
“说吧,要给我多久的时间去说服自己接受你们的威胁?”
京玲用手帕拭去泪水,顺势清清自己的喉咙,说:“我的宝贝,再过两个月正好是赤月国际台湾总公司成立二十周年的庆祝酒宴。之前你从未参加过,我看这次你就待到那个时候,你觉得如何?”
闻言,原赤御顿了一下。
他仔细回想,赤月国际从女性保养品起家,进而研发各式美妆与香水行销全球,已成为亚洲最具代表性的品牌;然而,他除了业务方面的接洽外,确实从未参与过台湾方面所举办的各项活动。
“还有,别忘了你的主要任务--给咱们物色一个理想的好媳妇儿。”原博安提醒道。“就当是放自己一个长假,何不放宽心些?”
原赤御转过身,背对着父母。
没错,最近他的心情是有些烦闷。
继而他一笑,反正这只是为了应付眼前的难题。
“就两个月。劝你们别太期待,我的答案不会有所改变。”
沿着熟悉的路线,邵可宁将车驶至她的专属位置。
一身宽松的亚麻针织衫,墨绿色小短裤和交错绑在腿上的牛皮绳凉鞋,及肩的俏丽中长发随风轻轻摆荡。
她推开一扇纤尘不染的玻璃门,走进一家名为?相聚一刻?的咖啡馆。
一缕淡淡的咖啡香气立刻扑鼻而来。
邵可宁走进吧台里,和正埋头整理帐目的原赤菲打了招呼。
这间坪数虽不大、但装潢典雅的咖啡馆,正是她俩苦心经营一年的成果。由于没有任何经营方面的经验,前半年的营业额只能以一个?惨?字来形容。
她一向对数字很头痛,因此帐目这方面全由原赤菲一手掌管,自己则负责四处探访、学习各家咖啡馆的成功诀窍,及打理店内的货源与材料部份。
“一切都还好吗?”邵可宁问。
原赤菲抬起脸,摘下在鼻梁上压出两道微红痕迹的黑框眼镜。
她今年三十三岁,是个标准的衣架子,虽然已生了一对双胞胎,身材却依旧苗条迷人。她美丽又性感,很懂得打扮,总是知道自己适合什么。
“很不错,愈来愈稳定了。”原赤菲道。
从一路惨赔到收支平衡,甚至已经开始有些许的进帐,她装满数字的脑袋终于有停止忙碌的一刻。
邵可宁绽出一抹美丽的微笑,灵活大眼说明主人活泼乐观的天性。
她的视线移转到桌上,发现原赤菲的手机正闪着光。她知道原赤菲在算帐时不喜欢被打扰,所以常忘了将手机调回原先的设定。
“赤菲姐,你的手机好像有来电。”
“谢了。”她连看也没看就接听。“我是原赤菲,您哪位?”
“我有麻烦了。”对方没报上姓名,开口就是这么一句。
原赤菲停顿了两秒,把手机移到自己眼前。待弄明白对方是谁之后,她立即露出愉悦的笑容。“我亲爱的弟弟,有何贵事啊?”
“我被逼婚了。”
她大笑。“哪个女人这么有本事,居然让你打电话来诉苦?”
“原赤菲,你不是常说自己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吗?”
“我是这么说过。”
“就是你头顶上的那两个人。”原赤御有气无力道。
“喔,我对你深感同情。”但她的语气中可丝毫没那个意思。“好吧,你希望我怎么帮你呢?”
电话另一头沉默了好半晌。
“喂?赤御,你还在吗?”一度以为断讯的原赤菲再次确认。
“我得暂时回台湾避开这个风暴。”
“回台湾?这可是大新闻。我想想……你自从十三岁离开后,似乎早忘了这里是你的出生地吧?”她不禁嘲讽。
“够了,我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听你说风凉话。我问你,我交给你保管的房子没被你拿去卖吧?”
这回,换原赤菲沉默了……
原赤御做了一个深长的吸气。“该死的,快点推翻我的猜想!”
“那个……是没有……但也差不多了。”
“给我说清楚!到底有没有?!”他失去耐性地大吼。
下一刻,原赤菲偷瞄了身旁的邵可宁一眼,然后带着尴尬的笑容起身,走进吧台后方的休息室。
“你还记得可宁吗?”关上门后,她小声问。
“邵可宁?”
“对。就是小时候邵阿姨常带来我们家玩的那个小孩。”她开心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记得她。”
并非原赤御有着惊人的记忆力或想念,而是因为邵可宁为他的童年增添了不少难忘的痛苦回忆。如果不是原赤菲天生粗神经,她应该听得出来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的厌恶口气。
“原赤菲,你擅自把我的房子卖给邵可宁?!”他真恨不得马上飞回台湾,给她一记又直又猛的飞踢。
“不是,只是暂时租给她。”她立即澄清。“没经过你的同意,是我不对。不然,你先住饭店好了,没有一间五星级饭店敢怠慢大少爷你。”
“用不着你提醒我,但我不想昭告天下我准备回去。”他压抑住怒气。“奇怪了,我才是屋主,为什么却有家归不得?”
“约都签了,这是有法律责任的。”
没错,有钱不赚,就不叫原赤菲了。
他这个姊姊对于金钱的执着真不知道是遗传了谁。
“好,我委曲点行了吧,那栋房子又不是只有一间房,反正时间到了我就回纽约。”原赤御自认已经做出最大的让步。
“你们……要住在一块儿?”
“不行?”他拉高音量。“那你就叫邵可宁立即滚出我的房子。”
原赤菲紧张地咬着手指,心里衡量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坦白说,她靠弟弟那栋房子净赚了不少钱。除了额外的租金,连原赤御每年转交给她顾佣人打扫房子的清洁费也一并进了她的口袋。
她见邵可宁很喜欢、也相当爱惜屋子,因此直接签了两年长约,还预收了一年租金。重点是--那些钱,早已回不来了。
“这样也太失礼了……或者,你来我家挤一挤也行。”她支吾道。
“我心情已经够糟了,你那些小家伙会让我好过吗?”
“可是……你们不会觉得怪怪的吗?”
“怪什么啊?我只住两个月,或许更短;况且邵可宁我又不是不认识,我都不计较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他不耐烦地问。
原赤菲轻叹一声。“不能怪我,正常人都会担心的。”
看来她亲爱的弟弟已经被思想开放的西方社会给同化了。
罢了,他天生就是个叛国贼,向来只吃西餐或五色拼盘,东方的清粥小菜大概不合他胃口。但她要怎么向邵可宁交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