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稍晚,当全身不舒服的徐落云恍恍惚惚的从梦中醒来时,三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她是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的。

车祸的后果让她除了身体上大大小小的皮肉伤之外,还伴随著全身酸痛与疲劳,但现在更让她在意的是楼下传来的奇怪声响。徐落云勉强下床,披了件薄外套,走下楼去。

才一下楼,她就被眼前的大阵仗吓住了。

一群满脸横肉的流氓,手持著棍棒,不怀好意的包围了慈恩育幼院的前庭。

幼幼正和为首的男人讨价还价。

那个穿著花衬衫的男人分明就是房东郭老先生的独子,徐落云一悚,顾不得脚伤,连忙跑了过去。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几十年来,这房子都是由我们育幼院承租,现在契约还没到期,凭什么叫我们搬?”幼幼气得双艰发红,死瞪著眼前那翻脸不认人的房东儿子。

“老子叫你们搬就搬!”花衬衫男人撇了撇唇,表情很坚定。

“我们是跟老屋主签约的,你凭什么叫我们?”

“那老头子快死了,房子将来是我的,我当然有权利毁约叫你们搬!瞧你们把这房子搞得破破烂烂,恶心得要命,我当然可以不租给你们!”

“你……”

“郭先生,有话好说。”深怕幼幼跟房东独子继续吵下去.他们真的得立即搬家,徐落云连忙挺身而出,帮忙缓解,“幼幼,让我来跟他谈。”

“可是落云……”幼幼犹疑著,目光在徐落云和房东独子间来回,像在评估著该不该离开现场。

落云早上才摔了一跤,现在身上伤痕累累,而且她又那么娇弱,她真的可以放落云一个人面对这堆流氓吗?

“没关系啦!你先回房里。”相较于幼幼的忧心,徐落云则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安抚她。

“落……”

见幼幼还有些犹豫,徐落云板起脸孔,“听话。”

幼幼只得摸摸鼻子,乖乖的走开。

徐落云转头,面对那个花衬衫流氓。

“郭先生,不晓得你是为了什么原因要收回这栋房子?是因为房租的问题吗?如果要调涨,我们可以谈谈啊!”

“不是房租的问题。”见到徐落云虽然受伤,却仍难掩美丽的脸蛋,粗鲁惯了的郭万财突然有些脸红,假意清了清喉咙,才继续说道:“徐小姐,本来我也打算要把这房子继续租给你们,但是……”

“但是什么?”徐落云语气诚恳的追问。

“但是我已经答应大集团的收购了,他们打算把这一整区的地统统买下来盖豪宅,所以你们不搬也不行。”

“豪宅?”徐落云一愣,作梦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那……也许我们可以把这栋房子买下来?”

郭万财摇了摇头,“那笔钱……就算把你卖了,你们也买不起。”“耶……那到底是多少?”

“一千七百万。”

“啊?”这庞大的数目让徐落云吓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所以请你们在三天内搬走。”

“三天?那么快!”

“不搬的话,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一旁的小混混像是看不惯老大突然细声细气的说话方式,忍不住粗暴的插嘴。

郭万财先是白了小混混一眼,然后客客气气的说:“徐小姐,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他带著所有弟兄走出育幼院。

徐落云不禁腿软,瘫坐在地上。

躲在楼上偷听的幼幼也吓得脸色发白。

他们究竟应该怎么应变?或是该搬到哪里去呢?

隔天一早,才不过七点,巨大的噪音将慈恩育幼院所有的人都吵醒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徐落云匆匆忙忙的披上衣服,跑下楼来,立刻被停在育幼院门前的几台挖土机吓著。

“落云!”急得快要哭出来的幼幼跑到她的身边。“怎么办?他们说要我们现在就搬走!”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徐落云吓得脸色发白,她不明白,明明昨天晚上还说要给他们三天的时间,怎么会才过了一个晚上就派挖土机过来呢?

“我去找郭先生谈谈,你把其他人都叫起来。”

“好。”幼幼揉了揉红通通的双眼,转身跑开。

看到徐落云走到屋外,郭万财立即走上前。

“徐小姐,不好意思,请你们现在就搬走。”

“郭先生,你本来不是说要给我们三天的时间吗7’

“那是昨天,我考虑了一下,还是要请你们现在就离开,等一下挖土机就会把房子拆掉了。”郭万财摊了摊手,口气无奈,“抱歉,我也不愿意这么赶,可是我有我的难处。”

“什么意思?”

“总之,你们快点搬走吧?”

“但是这么突然,你要我们搬到哪里去?”

“这我不管!”

“郭先生!”徐落云这下真的慌了。

育幼院里还有三十几个人,大多是小孩子,其他院童长大之后都已经脱离育幼院自立了,大家的经济也不是很充裕,这下子她要去哪里找地方安置这些小朋友?

再者,因为没有固定的捐款,他们常常连房租都快付不出来……现在要怎么办?

该怎么办?徐落云慌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看著郭万财,想要哀求他多给他们一点时间。

他像是怕自己会心软,赶紧撂下话,“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能搬多少是多少吧!快搬走!”然后甩头就离开。

徐落云站在原地,惊慌的看著那些挖土机,心里非常清楚,现在就算他们不搬都不行了。

而回到屋内的幼幼,在把院童们叫起来后,除了吩咐大家各自收拾东西之外,总算想起该联络其他人来帮忙了。

但慈恩育幼院里,唯一行有余力可以帮助大家的,也只有身为富商情妇的大姊徐盼云了,一想起向来可靠的大姊,幼幼随即打电话给她。

“喂?盼,发生大事情了!你快点过来……”

电话一接通,幼幼噼哩旧啦讲了一堆,语气急促,还夹杂著含糊的哽咽。徐盼云听得一头雾水。“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要被赶出去了,你快点过来!”

“好!你等我,不要慌!不要急著作决定,我马上过去!”

电话那端的徐盼云允诺后,便急著出门,而幼幼也因为她答应要赶过来,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是不管是徐落云抑或是幼幼,都万万没想到,这一天,不管她们怎么等,徐盼云都没有出现。

打她住处的电话没有人接,手机也毫无讯号。

早上明明答应要回育幼院的徐盼云,仿佛人间蒸发,完全消失了。但此刻,徐落云无法分神担心徐盼云,因为一个小时一到,他们才刚把比较重要的东西带出育幼院,挖土机就开始拆房子了。

没多久,三层高的建筑物被拆得什么都不剩,只剩一堆瓦砾。在拆房子之前,大部分的院童都被送到学校去上课了,只剩下幼幼跟徐落云还守在育幼院对面的公园,守著众人的行李,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落云,怎么办?”幼幼欲哭无泪,看著从小长大的育幼院就这样被拆了,什么都不剩,他们真的无家可归了,她的脸色灰败,早已六神无主。

“我不知道……”徐落云怔怔的说,抓著随身的小布包,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昨天以前,他们还有家,有一个可以安歇的地方,不过是过了一晚,为什么会什么都不剩了呢?

她自己还好,虽然身体不好,但苦一点也是过得去,可是育幼院里还有这么多院童,甚至还有几个是需要特别照顾的脑麻儿,她可以吃苦,小朋友们可不能吃苦啊!

可是她又没有认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可以帮忙……想著想著,徐落云的脑海突然浮现一张冷淡的面孔,她一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到那个男人。

她还记得昨天那个男人在送她回到育幼院后,给了她一张名片,甚至还主动跟她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找他。

她真的可以找他吗?

徐落云还有些犹疑,但是她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

“落云,怎么办?”虽然从小就被丢在育幼院门口,又在育幼院长大,可是直到现在,幼幼才真正尝到无家可归的滋味。

现在房子已经被拆了,眼看又已经过了中午,再过几个小时,小朋友们就会下课回来,到时候他们这群人该何去何从?

平常她跟徐落云打工赚的钱,用来支付院里的生活开销就已经捉襟见肘了,银行户头的存款更是从来没超过三位数,找了盼云,盼云却又联系不上,现在该怎么办?想著想著,幼幼不禁哭了起来。

“落云……怎么办?”

“幼幼……”看见幼幼哭得双眼红通通,徐落云也有些不忍心。她垂眸看著手中的小布包许久,最后终于下了一个决定。

“别担心,让我来想办法吧!”

“落云……”幼幼有些疑惑,不明白落云能有什么办法。

有三十几个人要安顿,可不像一、两个人那么简单,再者,大家现在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更别说是住了,落云真的有办法吗?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打通电话。”

现在她已经无计可施,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她都没有回头路了!

徐落云捏紧了小布包,毅然决然的起身,走向最近的电话亭。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要打这通电话。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可以不要麻烦任何人……

可是她已经什么办法都没有了,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就只有那个冷冰冰又陌生的男人。

她咬紧下唇,鼓起勇气,按下最后一个号码。

几秒后,电话接通了,一声又一声的铃声,好像刀子一样,反覆割著她的心,削减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

“喂。”电话那端,仍是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低沉而冷静的嗓音。“喂……”徐落云鼓足了勇气出声,只是故作平静的声音却掩饰不住她的哽咽与泪水。

她这才知道,自己早就泪流满面了。

她好害怕,怕自己贸然向这陌生人求救会被拒绝,怕育幼院所有的院童今晚都要露宿街头,更怕的是男人根本忘记她是谁,更遑论是帮助她了……

“是你。”出乎意料的是,男人非但认出她,在听到她的声音后,原本冷硬的嗓音趋于软化。“怎么了?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你……你还记得我?”徐落云有些惊讶,一下子竟然忘了掉泪。

“当然,你身上的伤好一点了吗?”

“好……好多了,谢谢你。”仿佛对方就在她的面前,徐落云不知怎地有些脸红。

“那就好,那么,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好像预知了她一定会遇到什么困难,男人的声音低沉,似乎并不惊讶。

“我……”徐落云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我们被房东赶了出来,现在流落街头,我想……”

“想怎样?”男人充满耐心的问。

“想……请你帮我……”她有些艰难的说。

“帮你?”

“这……嗯。”一瞬间,徐落云脑中转过千百种想法,像是电话那端的男人也许会觉得她简直是神经病,两人都还不认识就贸然要他救助他们;或是直接挂断电话,不理她等等。

等待他回答不过是短短几秒的时间,她却觉得备受煎熬。

男人沉吟了一下,这才开口,“要我帮你,可以,但是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她的心中燃起希望,脸儿不禁亮了起来。

“你到我这里来,我再告诉你。”

“你那里?”徐落云一愣。

“你还在育幼院吧?”

“嗯,我用育幼院附近的公共电话打给你的。”

“我让司机过去接你,你过来,我们再谈。”

虽然明知道要是答应了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她可能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但是徐落云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

现在她只能继续往前走,只能尽她所有的力量保住纫幼和其他院童了……

就这样,男人主导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

徐落云只简单的跟幼幼解释有朋友愿意帮她,就被男人派来的车载走了。

上车之后,她回头再看育幼院一眼,忍住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对同样一脸担忧的幼幼露出微笑,藉以掩饰自己的伤心。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多么可怕的事情,她都会坦然承受。

因为唯有保住慈恩育幼院,她才不会愧对当初一手扶养他们长大,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院长。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一定会保住育幼院!

只是下定决心的徐落云并不知道,在她被黑色轿车载走之后,又来了一群人,俐落的将幼幼和其他人的行李全都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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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的诱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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