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白镜如也不恼,「实不相瞒,事出当日,白某出差在外,在场的只有拙荆和岳父岳母。岳父乃武家出身,当时不过微一失口,便被对方押进了县衙,直到日前才被保释出来……如此情况,报官恐怕也没用处吧。」

轩辕哗目光如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不再多言,继续喝茶。

范悬见气氛有些冷,没话找话地又跟白镜如说了几句:「那白贤弟现在有何打算?」

「还能怎样?走一步算一少罢了。」

铿!只见轩辕烽把茶杯重重扔在桌上,声音严厉:「就这样让全京城百姓陪着你走一步算一步?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袁公子言重了。白某并没要全城百姓怎样,只是思妻心切,无心经商罢了。白某起家于干平县,在京城的商铺本就不多,这次爲了进京开销甚大,商家最忌关门,白某无意爲之,实是有心无力。」

轩辕哗一时语塞,他看着窗外满城闭门的场景,这家伙居然还敢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商铺本就不多,说什么开销甚大有心无力!这白镜如要是真破産,那些商铺早转手给别人经营了,哪至于让他这个天子纡尊降贵来跟他见面!轩辕烽隐隐觉得白镜如的真正意思是要跟他比拚耐性,他更觉得这看似儒雅多礼的商人,根本就是直冲着他轩辕烽来的!

他想不出个中道理,偏心高气傲也不肯再多问,心里越想越郁结,最后忍不住起身拂袖而去。

一介商人敢跟他真龙天子叫板,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偏偏他没有理由治他罪……他决定了,先把事情查清楚,等那些店铺重新开张,再好好跟这个嚣张的商人算帐!

看着轩辕烽气急败坏地出去,范悬急了,「你怎么说话这么不留情面?要是无知也就罢了,你……你!唉,我真被你害死了!」

「今日多谢范兄。」反观白镜如已收起脸上的微笑,神色淡然地道谢,「他日范兄有任何事,白某定万死不辞。」

范悬叹气,「这倒不至于,只是今天你把最大的那个祖宗惹了,还是先小心你自己吧。」

「无妨。」既然来了,他也没打算安安分分地在京城待着。

范悬看他对自己的劝说毫无所动,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在书院的时候他就觉得,白镜如以后定会有不凡的成就,奈何他无心功名,让很多人都觉得可惜;可现在惹得龙顔大怒,他是要彻底把自己的活路断送了吗?只爲了一个女人,真的值得这样做?

范悬摇摇头,「我去找皇上,看能不能再多跟他说几句,你也要学会控制你的脾气……真是!倘若你参加科举,肯定不会比那个闻人玉差,现在更不会……唉,造化弄人,造化弄人!」

白镜如心下一阵感动,范悬跟他的关系不过尔尔,现在着他如此帮衬自己,倒真是患难见真情。他双手抱拳,「连累范兄了。」

范悬摆摆手,不再多说、去追那早已走远的皇帝。

白镜如从袖袋里掏出一只针脚凌乱的锦囊,紧紧握在手里。其实他知道若想见到皇帝,还有更温和的方法,比如委托人上奏,又比如范悬说的,参加科考。可是每一种方法都需要长时间的等待,还有可能功亏一篑——他等不了,一刻也等不了,更不会接受失败的结果!

另一方面,轩辕幸回到皇宫后怒气大发,狠狠地把椅子踹翻在地。

「来人!朕要好好查查那白镜如的底,还有白记商号,都给朕查出来!朕倒要看看他是什么底细,居然敢跟朕叫板!」

被困在闻人府的木春熙看到丫鬟带回来的糕点和蜜酸梅,顿时眼泪就流下来了,「你……都见了什么人?」

多亏鱼雁儿不在,她才能差使这个丫鬟帮她买东西,而听了丫鬟的描述,她相信她没有猜错——她的夫君已经赶到京城了。

她胃口不好,一盒点心没法全部吃完,因此当闻人玉第二天来她这里探访时,看见印着延顺斋字眼的盒子,脾气马上大发,「你居然私自出去了!」

「只是突然想吃点心,就让丫鬟去买了。」木春熙看他勃然变色的样子,心中一惊,却还是强作镇定地回答。

闻人玉阴沉地看着点心盒,突然大力将盒子打翻在地,精致的点心撒了出来。他似乎还没有泄愤,又擡脚把点心逐个碾碎,「谁让你嚣张!踩死你!踩死你!」

木春熙别过头去,每当闻人玉发疯时,她都不忍看他脸上狰狞扭曲的表情。虽然心里知道闻人玉把仇恨转移到白镜如身上的做法,对白镜如非常不公平,但是她不敢劝说闻人玉。白镜如就像闻人玉疯狂的导火索,只要一提,他就会翻睑。

当地上满是糕点残渣后,闻人玉终于身心舒爽地回过身来落坐,目光炯炯地抓住木春熙单薄的肩膀,「梓令,我已让下人把我们婚礼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这月十五正好是个好日子,我们成亲吧。」

木春熙面无表情地擡起脸,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倚在门边一睑愤恨的季怀香,又低头看着闻人玉。她把手放在闻人玉的头顶,「阿玉,别执迷不悟了,你不爱我。」

闻人玉充耳不闻,将头枕在木春熙腿上,无限满足地说:「梓今,我们成亲,一辈子你只对我好,我也会好好待你,还有你的孩子。我不会逼他读书,让他快快乐乐地成长……」他怔愣地摸了摸脸颊上滚烫的泪水,突然露出脆弱的笑容,「你怎么哭了……真好,你第一次爲了我哭呢……」

屋外,季怀香已捂着嘴跑开。

木春熙抹干眼泪,「才不是,当初你不理我,我也哭过呢。」

也许闻人玉自己没有感觉,但是木春熙早就发现他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弥补他缺乏温暖的过去。

他总是被金华夫人严加管教,以至于失去自由,于是他抛弃了金华夫人:他以前总是被别人欺负羞辱,于是他开始依仗自己的权力羞辱他人—金华夫人强制让他娶他不喜欢的女子爲妾,于是他冷落季怀香,反而亲近青楼出身的银月……也正是因爲以前没人给过他自以爲的那种温暖,所以他不惜用极端的方法将她带到京城,而他每次脾气失控,也是因爲心里缺乏安全所産生的恐惧。

如果说木春熙之前还有一丝对闻人玉的怨恨,那么想通这些后,她只觉得悲哀。闻人玉不该走到今日这番境地,他天资聪颖又勤奋读书,明明前途一片光明,却因爲一时心魔而步入歧途。

「永远对我好,可不可以?梓今,我只有你。」

「傻子,你不只有我,别忘了你的银月夫人,你不是最喜欢她了吗?」她还没忘那天他介绍银月时候那副兴奋的表情。

对于那个让自己有初体验的女子,闻人玉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然而听到木春熙这样大刺剌地提起,他只觉有些不自在,把脸埋得更深,「那不一样,不一样……」

但至于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来,而且他也没办法解释爲什么在木春熙住进府里的这些日子,他见她的时间,远没有跟银月在一起的时间长。

闻人玉突然感到心慌,死死地抱着她的双腿,「梓今,你不会因爲我冷落你所以生气吧?我不会再冷落你了,真的真的,梓今,我最喜欢你的!」

「阿玉,我没有生气,相反的,我很高兴你能找到真正的她。如果你更喜欢她,我比谁都高兴哦!」木春熙放软声调,像哄孩子一样诱哄着他,「你看,你也不是没人喜欢的,不是吗?以后银月姑娘会陪你走得更远,你们才是天生就要在一起的人。」

「可是,我也想让你跟我在一起。梓今,我一直很后悔当初对你那么冷淡……如果不是这样,你也不会在白镜如那里受苦。」闻人玉擡起头与她对视,眼睛里有了曾经的雾气,看起来像个无助的大男孩,完全没有往日嚣张跋扈的贵公子样。

「是谁跟你说我在镜如那里受苦啊?他对我很好呢。」木春熙一时大意,忘掉了闻人玉的禁忌。

果不其然,一提到白镜如,闻人玉那副文弱模样一扫而光,他猛地站起来,揪住木春熙的衣襟,「不可能!他是这世上最令人厌恶的混蛋!他虚僞狡诈,只会算计别人,他不会对你好的!他只会害人,从不会对谁好!」

都是他!都是白镜如才让他变得这样狼狈!他没有忘记殿试结束后,旁边那些同窗说的话,那些人完全不顾及他的感受,说什么如果是白镜如,这个状元肯定不会被别人夺走。

凭什么他白镜如就算不参加科考,都会得到更多肯定?凭什么他寒窗苦读十几年,得到的却是别人的嘲笑和奚落?他当初在书院,也曾受到很多同窗的关注和讨好,可是自从白镜如一来,他的荣誉、他的朋友,他的一切都被他抢走了!

「爲什么这样说?镜如他从没有……啊!」木春熙本该乖乖闭嘴的,然而听到他几次三番地咒骂白镜如,她实在忍不下去,要替自己的夫君申冤。然而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失去理智的闻人玉扯住了头发,「阿玉,很痛,放手!」

「不放!」闻人玉强迫她面对自己的怒火,「你已经被白镜如招到他的阵营了吗?你也要像那些忘恩负义的同窗一样抛弃我,去拥戴那个低贱的、只会耍手腕的商人吗?」

闻人玉听不进木春熙的解释,拎着她的头发直接将她扔在地上,就像碾碎那些糕点一样愤恨地踢她,「我该想到的!你已经嫁给那个奸商,那个低贱如蝼蚁的人!你已不是以前的你!我早就该知道的!」

木春熙下意识地护着小腹,却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闻人玉面前,硬生生接下他几脚,她只觉得自己一阵头晕眼花,几欲呕吐。闻人玉踢起人来完全没有顾虑,木春熙受痛微一仰头,正好迎来他无情的踢踏,当闻人玉停下殴打动作时,可怜的木春熙早已奄奄一息。

接着毫无悬念地,闻人玉又是一番自责和后悔,亲自将木春熙抱上床杨,但见她毫无反应,他慌忙地去叫大夫。

木春熙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那么近,她的世界一片黑暗,无论怎么睁大眼睛,都看不到一丝光芒。她也听不到声音,周身一片死寂,就好像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隐隐她觉得小腹一阵绞痛,她吓得大哭:「不要!不要!」

她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只感觉腹部不断的疼。她的宝宝,不要离开她啊……

她还在挣扎,突然,一只有力的手,紧紧攥住她慌张的小手,并与她十指相扣。她还是心慌,下意识要将那只手甩掉,奈何她怎么甩,那只有力又霸道的手掌就是紧攥着她,毫不放松。

「宝宝……」她哭,唯一的感觉只有热泪滑下眼角,滴到自己耳边,「不要离开我……」

有人托起她上身,接着什么冰凉的东西触上了她的柔唇。浓浓的药味让木春熙立刻就反应过来,那是药碗。

「我不喝!」她手臂乱挥,就感觉碰到什么,药汤全溅到了她手腕上,「我不喝药!我不喝!」

环着她身子的人似乎动了怒,木春熙清楚感受到那人身体的紧绷,但她不愿妥协,认定这药会彻底让她的孩子离开她。

左臂被人捏得很痛,突然下巴被人擡起,她张口要骂人,嘴巴反被一双滚烫的唇死死堵住!那人如此蛮横,不顾她挣扎地用舌头硬生生撬开她的贝齿,将他满口的药汤灌到她口中,并确定她吞咽下去。

木春熙惊住了。当他退离时,她反倒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自己狠狠贴上去,用她最熟悉的方式亲吻他逗弄他试探他;而那个人没有令她失望,用更紧的力道将她圈在怀里,回以她更热情的深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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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嫁狐狸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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