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你冷静一点,别什么事拉上负谦就失去理智。」感觉他再努力都比不过负谦受一次委屈,他想独占全部的舒月有这么难吗?
「是呀,我一拉上负谦就不讲理,连自己人都顾不得了,我还给外人面子做什么?你要我冷静一点,那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你回家谈是要谈什么?」蒋舒月见龙君奕说不出话来,心登时冷了一半。「绿芽,恭喜你,你到头来还是赢了!」
「舒月!」龙君奕慌了手脚,怎么忘了当初妻子就是因为误会了他跟绿芽之间有什么峻昧,长期累积下来才一病不起,险险撒手人寰。「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对不起,是我错了,你别郁气。」
到这里,蒋负谦才松了一口气。他的冷静原来是屏息,倘若姊夫真为绿芽说话而不顾姊姊心情,就算他有能力把姊姊带走,让她过好日子,她仍旧不会快乐。
还好姊夫及时表态,他想姊姊很快就能冷静下来了。
「碗外的菜看起来就是比较香,你伸筷子去挟吧,就在那儿,我从没阻拦过你!」蒋舒月指着绿芽,没想到她个子小小的,坏心眼却这么多。「我蒋舒月善妒又无子,随便别人怎么闲话,我就是不跟人共侍一夫!」
「你说哪儿去了?我这辈子就你一个!」龙君奕哄着,当着众人的面也不害躁,怕就怕妻子盛怒之下,一去不回头,损失最大的人是他。「绿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蒋英华是给你多少好处,非要把我们搞得乌烟瘴气不可?」
众人看向绿芽。蒋负谦眼底浮着不屑,他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偏偏她就是个有绳索也不攀,淹死了再怪佛祖狠心不现身相救的人。
「我……少爷,我……我只是……」绿芽激切迎眸,一对上龙君奕失望谴责的眼光,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忏愧地低下头哭泣。
「啊,绿芽不就是当初跟龙君奕私奔的那个丫鬟吗?」群众中有人想起这件旧事,愤愤难平。「先让大姊守活寡,再让小弟家庭失和,姓蒋的是欠她多少啊?」
「不安分啦!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摔下来变成鸡,只好四处啄人啦!难怪龙家少爷会浪子回头……」
大伙儿继续说着风凉话,落在绿芽身上的眼神充满都夷,她缩肩啜泣,屈辱上涌。
「唉,算了。负谦,把绿芽带进来吧。」千夫所指的滋味不好受,既然绿芽假造身分诬赖负谦薄情的误会已经解开,她心中大石总算放下一半,比较能静下心来看待这件事了。「误会已经解开了,各位乡亲请回吧。」
她不管民众要走不走,转身便路入大门,龙君奕也因此松了口气,不等蒋负谦及绿芽,立即跟着妻子的脚步,疼惜地哄着。
「不见棺材不掉泪就是说姓这种人!还不走,难道想让龙家叫人架你进去?」蒋负谦对她一向没好气,敢把念头动到他极为珍重的家庭,晴蜜心里只要起一点疙瘩,她几条命都赔不起!
绿芽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进了龙家。绕过影壁,瞧见龙君奕及蒋舒月就在一旁的凉扇树下,几名仆人正从最近的厢房内搬椅子过来,似乎没有让她路入厅堂的意思,她征了一会儿。
「这是我的主意。」龙君奕先扶蒋舒月坐下,确定阳光晒不到她。「毕竟你非龙家奴仆,也非龙家客人,在在这里把话说清楚,或许比较恰当,还请你见谅。」
「少爷请息怒。」绿芽匆匆跪下。她只想给蒋负谦一点教训,但不能否认她有想借此与少爷见上一面的想法,然而在这种气氛下,她只想死。
「起来吧,你已非龙家奴仆,不用朝我下跪。把她扶起来,不起来就把她架着。」舒月说的对,既然对绿芽没有心思,就要想办法让她死心,已经拖了好几年,再不解决,以后想来都会懊悔耽误了对方的时间,是一种心里的业障,他就是认为误了绿芽,才会觉得对她有所亏欠。「蒋英华是给你什么好处,非得陷我们于不义之中?」
「我……」绿芽低着头,不敢看龙君奕,她不该一时让仇恨蒙蔽。「我只是想待在少爷的身边,做牛做马都愿意。」
蒋舒月支在把手上,头疼得很。「就像听戏人不知道唱戏人的辛苦,唱戏人不懂听戏人的痛苦,不如把角色互换一下吧。蒋英华都三十好几了还不成亲,急白了我娘不少头发,我就修书一封告知她老人家,说有个姑娘对我哭诉大哥玩弄她的感情,我猜不用到元宵,你就能进蒋家享福了。」
「不,我不要!我又不喜欢蒋英华,为什么要嫁给他?我不要!」绿芽反抗着,双目迸出火花,真怕蒋舒月真的如此毁了她的将来。
「君奕也不喜欢你,为什么非得娶你不可?为什么非得把你留在身边不可?」蒋舒月这句话,打得绿芽无语反驳。
「再者,你能这样对负谦,为什么我不行?蒋家百年家业,就算蒋英华再不懂得持家,在你有生之年都不会落魄衰败,而且蒋家跟玉磬行固定合作,某方面来说,你也算是留在君奕身边了,不是吗?」
绿芽一阵颓软,若非有人架着,包准又跪回地上。「少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以后不会再出现在你们的面前,我保证……」
「蒋英华打合同都能设法钻洞违约了,你空口白话谁信你?」蒋负谦直白地回啥。「我觉得姊姊的主意不错。」
绿芽的脸青了,蒋舒月跟龙君奕的表情更是诡异。
「我举个例子罢了,你别这么捧场。」蒋舒月朝蒋负谦挥了挥手,她偶尔也是会开玩笑的,这次例子举得不好,但也别当真吧?「把他们两人凑成一对儿,后患无穷呀,天晓得他们何时又会出奇招来陷害我们。」
「绿芽是遭人利用,没道理用这么残酷的方式惩罚她吧?」他不觉得蒋英华是个值得托付的对象,如果是为了教训绿芽,这招太狠了。龙君奕于心不忍。
「姊夫要当作惩罚也可以。就像王法明定的刑罚不只是为了要给被害人公道,同样也是要让犯人诚实面对自己错误的办法,不是什么错都只要道个歉就没事了。」留情面给别人,也要看对方承不承这个情。以后再犯,谁有那么多心力处理层出不穷,且来自同一人的意外?「虽然把她跟蒋英华放在一起太危险,但换个方式发想,她要是真的对姊夫有情,一旦蒋英华甫有任何诡计,说不定就靠她通风报信了。」
「我真利用绿芽,跟蒋英华又有什么不同?不行,我绝不同意。」龙君奕严正反对,他又不是畜生。
「那么你最好把蒋英华防牢一点,不然再过几年,又要不得安宁一回了。今天他们针对我跟晴蜜下手,难保过几年后对我的孩子下手,姊姊如果怀孕有子,恐怕也会成为对象。」小人烂招多,他想得还算少了。
蒋舒月虽然肚腹平坦,听蒋负谦这样一说,也叮得立刻以双手护住,神情极为担忧。
「反正人都找到了,要如何发落就交给你们决定吧,我要先回去一趋。」他跟「静红」的误会已经解开,传开了没还不清楚,就怕阿水婶上街听了一半就去跟晴蜜嚼舌根,他得回家确认一下。
在蒋负谦走过绿芽身旁时,她说话了。
「我嫁。」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就当弥补她做错的一切,成为龙君奕安排在蒋英华身边的眼线。「我愿意嫁给蒋英华,请龙夫人替我修书给令堂。」
绿芽的转变令大伙儿瞠目结舌,尤其是开这头的蒋舒月,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她只是举例呀!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终身大事,不能儿戏的。」阿你陀佛,罪过罪过,她就算吃斋念佛七七四十九天都无法消此口业啊!天呀,蒋舒月简直要疯了。不过还是得镇定,不能让人看笑话。她转向一旁,吩咐道:「秋蝉,去后院清间女眷房出来让绿芽暂住,顺便派个人给她差遣。」
她想不出其他有力的办法解决绿芽的事,又不能放她出府,一旦让她重新跟蒋英华接触上,谁知道又要兴起几道风雨?只好先把她留下再作定夺了。
「是。」多年主仆,秋蝉岂会不明白蒋舒月的意思?美其名是供人差遣,实际上是为了监视绿芽的行动,她自然会找个高壮又有才的丫里。
蒋负谦只是留步看了一眼,绿芽要作什么决定,那都是她的事。不知为何,他心头乱糟糟的,比遇上绿芽拦路更让他觉得不舒服,直觉是出了什么事了。
他脚步不停,不等蒋舒月或龙君奕有何吩咐或想商讨的地方,像枝疾射而出的利箭,笔直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