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他的武功路线怪异已极,看似强弩之末,却突然内力泉涌,比那个‘四哥’还棘手些,但现下有了防备,下回再过招之时,我应该对付得了他。」
「依你说,他们武功都是昔昔通通啰?」
「强中自有强中手,江湖上能人辈出,四哥的武功顶多中等,阴无阳的武功更好一些,应该有中上程度。他年纪轻,假以时日,终能成高手。」
她笑了出来。「你自己说过,铁血门主手下有双卫、四使、八差,都是一流角色,你可知道那个四哥是谁?」
「是谁?」他好奇道。
「他就是四使里面排行老四的谭肆,不然他们干嘛叫他四哥呢?他身边那几个人也不是什么打杂的手下,便是八差中的几个啊!」
「……」某人陷入强烈的惊讶。
「还有那个古怪帮少主,别人对他所知不多,我凑巧曽听人提起过:古怪帮尽得当年那个武林怪客真传的人就是现任帮主阴邪,他的传人从小是个练武奇才,青出于蓝更胜于蓝,甚且有人预料,以阴无阳现在的功力,再过十年,只怕已不下于当年的怪客。你说,这样的功夫算好不好?」
「……」某人此时继续惊吓。
「你一个人把这些人统统打败了,心里却只想着他们功夫不够好,你说你不老实单纯吗?你怎么就没有想过,其实根本是因为你功夫太好。」
云仰惊吓到完全找不到声音。
他和人实战的经验不多,加上天性谦虚,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功夫有多高强。当然他日日勤于练功,未敢松懈,清虚派的上乘功夫亦是不少,然而他大多是秉持着做功课的心情,练练功强身健体。
难道,原来,貌似,看来,他的武功非常厉害?
他忽然想到,之前与谭肆过招之时,他只觉得谭肆招招不用到老,还以为对方有心相让。却不知人力本就有其极限,谭肆不再往前那一寸,是因为能力之所不能及,不是因为想让他。
在云仰脑中,双卫、四使、八差,古怪帮高手等人,都是功夫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每每师父谈起武林轶事,他和师妹们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些高手的事迹。听多了甚至颇为佩服,心想:不知何时自己才能练到这样的功力。
却原来,原来,他就是个一流高手?
云仰大受打击。
「哈哈哈哈哈一一你看看你那什么脸!正常人发现自己武功很厉害不是应该很高兴吗?为什么你一张脸变成土色?」她撺腹大笑。
可是,江湖……明明应该有一堆很厉害的人,不是吗?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强中自有强中手?
市井之徒亦有可能是不世出高手?
难道他已经把很厉害的人都遇到过了?他脆弱的心灵开始幻灭。
柳沁大笑!自相识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率无伪的大笑。他被她笑得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不行,到底他们清虚派的武功有多厉害的这件事,他得找个时间好好想想,暂不急在一时。
「柳姑娘,你若不是江湖中人,为什么对江湖事如此明了?」他只是城府不深,不表示头脑愚笨,马上抓中要点。
柳沁笑声一顿,半晌,叹了口气。
「我爹只是个平凡昔通的商贾,在一次出外走货时遇险,被一个你所谓的‘武林中人’救了。我爹爹感激之余,和他结义为兄弟,我和我哥哥都管这人叫叔叔。
「叔叔在我们家勾留了一些时日,绐我和哥哥讲了许多武林中的事。我和哥哥听出兴趣来,无论如何也要他带我们出去玩玩。此后几年,这位叔叔若是有机会来到我家左近,都会过来住上数日,偶尔带着我或哥哥一起出门走走。
「所以,我的江湖经验并没有比你丰富多少,我有的只不过是机灵一些的个性,遇到你这样的老实头,当然一下子就把你吃定了。」
「……」不要把吃定人家说得理所当然好吗?
「下个月是我叔叔的生日。因为今年不是大寿,我爹说,让我哥哥带齐了贺礼去绐我叔叔祝寿。我吵着要一起去,我爹说:‘你一个女孩儿家四处乱跑,成何体统?让哥哥去就好。’我心里挺不甘愿的,回我爹爹:‘哥哥也是你孩儿,我也是你孩儿,为什么哥哥能去我不能去?’
「我爹听了,很不高兴说:‘你成天往外跑都跑野了!女孩儿家乖乖在家等着嫁人就好。’我听了气不过,回他一句:‘我就偏不嫁人!’
「谁知我爹听我说了这句话,担心我真不嫁人了,竟然瞒着我去跟一户人家说亲。那户人家的家主本身没有成过亲,只收了几个徒儿传一些手艺。他一听我爹要和他结亲,高兴得不得了,满口就答应了。」
「你识得你未来的夫婧吗?」云仰不禁皱起眉头。
「什么未来夫婧?八字都没一撇!我以前见都没见过这人一眼,连他长得是圆是扁、是鼠牛虎兔都不晓得,我怎么可能胡里胡涂就嫁绐一个阿甲阿乙?我气不过,隔天就离家出走了。」
云仰又头痛起来。
这对父女也真是宝气。做爹爹的一听说女儿不嫁人,立马瞒着她,帮她找了个婆家,做女儿的一个不痛快,立马离家出走,两人听起来都同样任性。
起码现在他知道她的性子是怎么来的了。
「血羽翎又是怎么回事呢?」他问。
「我就知道你只关心这个!」柳沁回过头瞪他。
「我当然关心,你也不想想我们两人为什么会弄到现在一身狼狈?」云仰没好气。
说得也是。
「哪个人离家出走不带点银子的?」她辩道。「去年我叔叔带了一把小刀绐我爹,我看了挺喜欢,跟我爹爹讨着要。我叔叔只是笑着跟我们说,这匕首很有些门道,要我爹爹好好收着,不可以露白。
「我出来之前先到银库里搜括了一点金银,再想想路上总是需要小刀匕首什么的防身,就挑了它,我怎么知道它这般抢手?」
云仰一愣。「莫非姑娘的叔叔是和仙族人?」
「你在说什么啊,我可不知道什么和仙族!叔叔就是叔叔,我瞧他平时只是跑来跑去瞎忙,也没有真的多厉害,我哪里晓得他是如何弄来的血羽翎?那些江湖传言,我瞧能信的不到两成。不过就一柄匕首而已,有什么希奇呢?我们家库房中比它值钱的宝贝可多了。」
和仙族人素来不与外人往来,她叔叔若非和仙族人,难道是识得和仙族的朋友吗?又或者盗走血羽翎之人,是她叔叔的朋友?
但血羽翎被盗的传闻已有数年,或许中间转了好几手也说不定。
「你又怎么会弄得一干江湖人追在后头跑?」他最头痛的是这个。
「防身武器不就是要挂出来绐人看的?你的剑不也挂在你腰上?」她理所当然道。
「你就这样挂着血羽翎在街上走?」他叫了出来。
「当然啊,谁知道走没多远,就有人缠上来问东问西,最后的事,你就都知道啦!」她摊摊手。
「姑娘……」云仰一拍额头,真想昏倒。
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家竟然带着它乱跑,若非个性机灵,只怕早死得尸骨无存。
「‘沁儿’。」
「泌儿,你说我老实,那我倒要问问你,你可知江湖中最容易送命的是什么事?」
「遇到坏人?」
「不!是不会武功的人假装会武功!倘若你真的不会武,人家动手时还不会真的下杀着;你挂个武器在身上,对方心里有警惕,一出手你就没命了。
「哼!这么爱训人话!要听训,我留在家里听我老头子的训就够了。」她闷闷地道。
他只能揺头叹息。
「你心里在想,我真是不受教,是也不是?」她恼得推他一下。
「你的手能动了?」云仰连忙道。
被他一说她才发现,她真的能推他了。她反复查看自己双手,彷佛第一次见到它会动一般。
「我的脚还是很酸麻,站不起来,可是上半身稍微有些力气了。」
云仰朗朗一笑。「或许这蚀骨销魂散没有那么难以对付。」
柳沁对他腾然一笑。
她的眉目如画,一笑起来如春花初绽,娇媚无比,嘴角的一颗小痣如花朵上的露珠般鲜嫩欲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