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午后,在灵的房里突然传出一声叫喊——
「你说什么?!」听完灵的说明,萌与望,加上克己全都诧异地叫出声。
「灵……你、你确定吗?主人真的要你搬去本屋?」最不能接受的是萌,她抓着灵的双肩,连原本咬在嘴上的面包都咚咚落地。
灵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收拾衣物。
「不会吧……」萌仿佛被雷劈到,颤抖的放开手。
「专属保镖?那也就是你必须二十四小时都在主人身边?」克己以为灵从本屋出来时应该是遍体鳞伤,没想到他不仅安然无事,还被主人指派做他的保镖,简直是匪夷所思到了极点。
「主人向来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现在有这种行为的确很怪。」
望左想右想,就是搞不懂神海羲在想什么,再说,本屋的防卫根本是铜墙铁壁,即使受过训练也不一定能在里头平安走动,要灵去当他的保镖,听起来十分牵强。
知道灵要离开炼馆,萌哪还有心情去分析情况,她扑上灵,哇哇哭道:「不要啦!灵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办?别丢下我啦!」
「拜托,大姐,灵只是搬去本屋,你讲得好像他快死了一样。」望喟然一叹,伸手把她从灵身上拉开。
「可……可是……」
萌哭得泪眼婆娑,完全失去平常强势的样子。
「别可是了,难不成你要亲自去跟主人说:喔,亲爱的主人,请别把灵从炼馆调走,这样我的生活会很无聊的。」望边拍拍她的肩膀,边表演给她看,说到最后还紧咬着丝巾,双手跟着扭转,隐隐泛出泪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搞笑个屁啊!」先受不了的是克己,他一脚把望踹到旁边凉快去。
「灵,主人有说你要在本屋待多久吗?」萌情绪低落地问着。
「没有。」灵仍是一贯的平淡,他自己也不想去当什么专属的保镖,在炼馆,起码他还有私人的空间,一到了那边,他可能所有时间都要花在主人身上。
「哇哩咧……」萌不支倒地,她现在可以肯定,除非主人离开本屋,否则她绝对见不到灵。生活乐趣从明天开始要宣告消失了。
「那主人有没有说为什么要你去?」克已接着问。
收拾衣物的灵停下动作,似乎在回想当中,几秒后,他淡淡开口:「主人说也许是很想见我,要我待在他身边。」
他又动手把衣服放进包包里。
「什么?」这就是他特地把灵叫到本屋私下会面的理由吗?
「见鬼了,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理由?」
萌拍桌起身,皱眉嚷嚷道,表情很是不满,心里可没勇气真的去找神海羲。
「又不是情侣,怎么会想见你,听起来真暧昧。」望从墙边滚了回来,钻进克己和萌之间。
「主人……真的有点怪。」克己不由自主地搓着下巴思考起来,「割伤颈子的事情主人都没有追究,反而说想见他,所以要他搬去本屋,你们不觉得太奇怪了吗?一点都不像是主人的行为。」
「你到底想说什么?」萌垂下眼沉沉瞅着他,心中泛起一股不寻常的念头。
「难道……」克己想了想,最后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灵。「主人的目的其实是想慢慢折磨你,根本不是要你当啥保镖。」他几乎可以肯定是这个原因。
按照常理,神海羲怎么可能放过一个敢出手伤他的人,即使只是有那念头也不行,轻则一枪毙命、重则五马分尸,灵如今却冒犯了这样恐怖的男子,能活到现在简直是个奇迹了。
「没错,一定是克己说的那样,主人首先会拔掉他的指甲,再切断他的筋脉,接着把他的皮肤一层层的剥下,最后让他的血慢慢流干痛苦至极地死去!」望眼泛血丝加油添醋地说道。
萌当场倒抽一口气,被他们的话给吓傻了。「灵,那你更不能去了,如果你死掉我怎么办,呜……」她紧抓住灵,埋首啜泣。
「你们讲得真夸张……」当事者终于发出小小感想,他平静地道:「主人若真要我的命,方才在本屋时就动手了,何必再放我回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他一语点醒他们。
「对厚……」克己也认同地点点头,的确是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
「那主人究竟要他去本屋做什么?」萌擤干鼻涕,顺手往身边丢,再度问道。
望拿起垃圾桶利落地接下那飞来的卫生纸团,不耐地道。「你再怎么问,灵明天还是得到本屋报到,改变不了事实了啦。」
「那……」萌将灵拥入怀中,细细嘱咐着:「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饭多吃一点、衣服穿厚一点、讲话千万不要太直接,免得惹主人生气,知道吗?」她像个送行的老妈子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知道。」
他倚在萌怀里,心想也许有一段时间都听不到她的唠叨了。
虽然灵只是被派到本馆的主屋,距离并不远,但是说到见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萌会担心是理所当然的。
相处十年来,他们第一次分隔,有些感觉是很难用言语形容的,只是灵仍然不懂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但萌知道,他还是有点舍不得的……
***
隔天一早,灵便带着简单的行李进入本屋,他被安排住在神海羲书房的对面,这里不论是空间、格局、设备,都要比在炼馆的房间好上许多,连家具摆设跟生活用品也全部焕然一新,他怀疑自己不是来当保镖,而是来度假的。
他把包包随地一放,连着手整理都没有就准备去找神海羲报到,谁知道门才一拉开,他挺拔的身影就立在眼前,让灵差点朝他怀中撞去。
「怎么,不喜欢这间房?」神海羲挑眉问着,口吻依旧柔和。
「房间如何并不重要,我是来工作的。」比起这里,他还是喜欢炼馆。
「是啊……我都差点忘了……」神海羲瞇起眼,得不到预期答案的他显得有些不悦、灵应该要感到开心、惊喜才对,而不是这种一脸无视于他给的恩惠、兴趣缺缺的样子。
「请问主人,我该做些什么?」他平静地询问,脸上找不出一丝变化。
「什么都不必做,待在我视线范围内就好。」柔和的语气多了几分冷意,神海羲不喜欢他只在乎承诺、工作的态度。
不等灵回应,他径自走出房外,几秒后,灵跟了上来,以不会妨碍到他的距离随待在旁,战战兢兢地扮演保镖的角色。
但是几个钟头后,灵发现这工作比他想象中还要简单,而且无聊。
神海羲先是在练武场做完早晨运动,再到地下室泡温泉,接着没有休息地往资料室东翻西看,途中还顺便接了几通电话,签了几份手下送来的档,最后回到书房,一直到晚上,他的行程都没有停过。[梦野会员1提供录`入]
而灵亦非常听话,他一直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但却无事可做!
「很无聊,是吗?」把手中的工作完成了一部分后,神海羲终于开口说话。
他并非故意漠视灵,整个上午,他可以说是因为灵在身边的关系,才能心无旁鹜地处理公事。
硬是把他调来本屋,确实有些牵强,但他就是克制不住心里想见他的那股冲动,所以也就利用一下当主子的优势达成这目的。
「并不无聊……」灵话还未说完就被神海羲打断。
「别再跟我说只要守承诺就不无聊的废话,我要听你真正的感觉。」他走进书房,高大的身躯往首位一坐。
灵拉上门,静静地跪坐在榻榻米上,想了一会儿后,他抬起小脸诚实地道:「是很无聊,起码派些工作给我,打扫也行、看书也可以……」他有点小抱怨。
神海羲听完他说的话沉默下来,随即在一片寂静中仰头纵笑,一旁的灵不免有诧异,他甚至开始怀疑主人的脑子是否出了些问题,还是自己拥有奇特的幽默本领,能让眼前这森冷至极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开怀大笑。
没多久,神海羲柔颜轻道:「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他为他开了先例。
「什么意思?」灵不解。
「在不离开本屋的前提下,你想看书就看书、想乱逛就乱逛,想吃东西就吩咐厨房,只要能让你不觉得无聊,你想做什么都行。」这真是一个很大的特权,他专门给灵的,再不接受,就是傻子。
「主人你说的是我吗?」他耳朵应该没听错吧。
「这房间只有我们,你认为我在对谁说呢?」神海羲淡然一笑。
灵不动声色,他在心里试着揣测神海羲的想法。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怪异,一下子哈哈大笑,一下子又突然板起脸孔,拿刀割伤他也不追究,甚至连个惩罚都没有,现在还很心胸宽大地放任他在本屋自由活动,如果不是头壳坏掉,就一定是有企图,太可疑了。
「灵,不准你再继续思考,这种特权不是人人都有的,你别不知好歹。」他低沉出声,半瞇的瞳眸透出些许冰冷。
「我并非不知好歹,只是觉得这不太像主人的作风罢了。」他老实回道。
「难道你以为我做事都非得有什么目的吗?」神海羲明显不悦,好像自己在灵心中,彻头彻尾就是一个为利益而活的人。
「我是这么认为。」灵对他的说法十分赞同。
「你——」神海羲当场握拳,语气僵凝,他硬是压回胸中那股闷气,轻缓地进出话。「你当真这么认为?」
没想到下一秒灵却白目地道:「没有价值的东西,主人向来不感兴趣,若你要我做什么吩咐一声就好,实在不用这么大费周章。」他以为自己该替主人减少工作量。
此话一出,神海羲的怒火终是难以抑制地爆发,他一掌拍向矮桌,骤然起身指着灵吼道:「你三番两次违抗我,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影子,他已经够容忍了!
「灵自认没有违抗过你,请不要误会。」对于主人的指责,他只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有说错什么话吗?
神海羲的身影倏地立在灵眼前,揪住他领子,森然道:「你没反抗?难道是我把你教得太好,让你连伶牙俐齿、刺伤主子的事情都学起来了?」他力道不减,反而有加重之势。
「我只是遵照主人的意思说出真心话而已,若你觉得这是伶牙俐齿,那么我很抱歉,至于刺伤你是我不对,我无话可说。」灵垂下眼,总算有些明白。
神海羲果然对上次自己伤了他的事情相当在意,那么,既然他不开口惩处,干脆就自己动手算了,想到这,灵立即伸出五指,朝自己颈边划去。
见他想自残的动作,神海羲猛地挡下他,在危急之际阻止那差点抓破雪颈的指甲,气急败坏地怒吼:「你做什么?」
他将他整个人压制在地,以免再上演一次。
「我之前持刀割伤主人的颈子,所以该处罚自己,错了吗?」望着主人狂暴的脸,他迷惑了。
什么时候开始,主人变得如此喜怒无常又言词闪烁?他曾说过,冷静的人才能赢得胜利,现在,失去冷静的可是他啊,而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
「谁允许你这么做的,简直错得离谱!」神海羲又吼了一声,为他总是不爱惜身体而气愤,难道真要在身上弄出几道血痕他才会甘愿?
「那主人又希望我怎么做?」萌叫他说话别太直接,以免惹主人生气,可现在看来,他不只是气,还加入很多私人的情绪,但那是什么,他并不了解。
「我不许你伤害自己!更不许你对我有所怀疑!」他在干嘛,他究竟在干嘛?为了一个影子把时间耗在这里,为他发了一场将近十几年都没出现的怒气?
灵偏头思考了一下,像是有点开窍了似的。「我明白了。」
这么简单?这他当然做得到,不过主人只要说一声不就得了,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明白什么?」神海羲沉声问着。最好他不会再自残,否则他保证一定会将他用链子锁得死紧,连出门半步都不行。
灵任由他箝制自己,连挣扎的意思都没有,淡漠地道:「现在开始,灵不会伤害自己,我会想看书就看书、想乱逛就乱逛、想吃什么就吩咐厨房,绝不会让自己无聊。」他将视线转回主人身上。
灵一点也没察觉他正被神海羲压在身下,姿势极其暧昧,若是换成别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对方,但神海羲不同,在他心里,有影皇的世界,就等于拥有安全,他绝不会笨到反抗这个人。
见他终于没再伤害自己的意思,神海羲才安心地放开手,连怒气都在瞬间消了一大半。他抚着他的发,以近乎宠溺的语气道:「记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我给你的特权,别再以为其中有什么企图,懂吗?」
「为什么要给我特权?」他虽然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听起似乎很珍贵,至少,他是第一个享有特权的人,他应该要感动吗?
神海羲不语,只是淡淡地凝视他,那张静如止水的小脸娇美得教人万分爱怜,雾水般的晶眸透出纯真且妖艳的光彩,他顿时瞧得入迷,目光蓦地一黯,下一秒,发生了一件他们两人都无法相信的事。
神海羲低下头,很轻地,在他唇上留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