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你该瞧瞧这个。」洛少麒卷起长袖,露出了一截细腻雪白的手臂,几道浅浅的爪痕历历在目。「你看到了,那只狐狸瘦归瘦,手劲可不小……」他向卡尔详述当晚发生的事,却技巧性地回避了少年的身份。

「这是值得高兴的事吗?」卡尔烦闷地回遭。

「不。我只想问你,你到底要让他误会到什么时候?他以为我是你的男妾,这对我来说是种侮辱……」烙少麒说得理直气壮。

听到格少麒的说词,卡尔不觉皱了皱眉头。

……小麒,你真的爱过我吗?

虽然他很高兴表弟的感情有了归宿,但是这样也未免太健忘、寡情了吧!

「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下一次就会向他解释的。」卡尔落寞地说。连他都不了解自己的心态,卡尔只领悟到一件事:难怪关于岳父大人的题材能拍出那么多部电影。

洛少麒把袖子放下,释然笑道,「我不担心他误会,也不担心误会的内容,只不过『齐氏总裁的男妾』这个位置应该要交给别人了!而我,我要专心教养我的……情人了!」洛少麒差点说溜了嘴;幸好卡尔心烦不已,没听到他脱口而出的话。

「这个位置上永远不会有别人。」

「除了你的小狐狸。」洛少麒打趣道,「从他再度接受工作这一点看来,他对你的眷恋太过于怨恨,也太过于自尊……他的反抗意识已经狠薄弱了。现在只要以强大的压力迫使他正视内心真正的情感,长久以来的抗拒就会在一瞬间土崩瓦解……这是最好的机会……」

「我不喜欢在嫉妒的阴影下所发生的关系。」

在狐狸面前,他是个最谨慎而温柔的猎人,慢慢地接近、瓦解那只困兽的心防……

「也许你会更喜欢没有他的生活。」洛少麒两手一摊。

「……」卡尔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傻野狼,狐狸一旦从陷阱里挣脱而去,他就再也抓不到他了!人既已不在身边,还谈什么心悦诚服呢?」

这段话是个有效的杀手锏,不偏不倚地击中了要害。卡尔抿抿嘴唇,微微起的眉间显示他的迟疑和恐惧。

「……好吧!我会重新考虑的。」

「你慢慢考虑,我要去约会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弃我而去,你真是我的好表弟!」卡尔讽刺道。

「过奖。」洛少麒在临走之前提醒他。「这场追逐游戏的结尾,究竟是你抓住了狐狸,或是他将你利用殆尽之后一脚踢开……」他促狭地瞬瞬眼,「看你的了,表哥。」

***

难得地,卡尔主动邀请他到西海商圈里的电影街里看新上映的爱情片「当我遇上你」——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总是跟前跟后的保全和手下,更没有那不知廉耻的男娟,古纬廷的心情是骄傲而恼快的。

卡尔换下了高贵的西装,改穿时下年轻人最流行的普通外出服——白衬衫和牛仔裤,厚底的气垫运动鞋,整体打扮让他看来较为亲和,即使如此,卡尔脸上的伤痕和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在人群中仍然十分显眼。

「还是这样舒服。」卡尔并不在意周遭行人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还以为你早就习惯那些保镖了呢!」古纬廷取笑道。

「我一向把他们当成隐形人,视而不见。」

「不过一路上被指指点点也挺麻烦的……你等等,我去买点东西。」

古纬廷跑进了一家连锁药妆店,没过几秒钟又跑出来,手上拿着一卷肤色透气胶带。他把胶带撕成适当的长度,贴在卡尔的伤痕上。

「好奇怪的痞觉。」卡尔摸摸自己的左颊,好像旧伤上又长了一层新皮肤。

「这样就行了!别人只会以为你被女朋友抓伤了脸颊。」古纬廷促狭地瞬瞬眼,嘴角浮现了难得的纯真笑容。

卡尔没应答,他原本就不是多话的人,只是点点头,和古纬廷并肩而行,宽大的手掌谨慎面胆怯地触碰他纤长的手指,

表面上,古纬廷似乎没察觉这样隐密的亲昵动作,两颊却有意无意地红了红。他低头,假装在看自己的鞋尖。

进了电影院,成双成对的情侣很多,男男女女不避讳地肢体触碰,四周昏暗得有如黑夜,卡尔更是大方地招他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掌心对握。

「我平常很少看电影,尤其是国片。」卡尔故作轻松地说,心跳开始加速。

「今天怎么忽然有兴趣了?这只是一部普通的商业电影……」

老套的脚本、滥情的台词、凌乱的运镜……能有绝佳的票房表现全靠小猫的个人魅力。

「一时冲动。」卡尔淡然答道,眼光投向电影荧幕。

说不出是谁先想到的,也说不出是由谁主动的,总之电影散场后,两人以最快的速度就近找了家廉价的小旅馆,开了房间,还来不及进门就已经激烈地互相拥抱、接吻,直扑柔软雪白的大床——

从电影院到旅馆床上的这段时间里,彼此没有互相交谈过任何一句话,却都知道对方要的是什么;这就是所谓的默契吧!

完事后,古纬廷浑身上下都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他太寂寞,寂寞得难以抗拒。

「如果——只是假设——我们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卡尔擎起他的手指,虔诚似地轻物。

「不可能的。」古纬廷打断了他的妄想,抽回手掌,「你是黑暗世界里的贵公子,我只是拉皮条的……」

「那只是个别称而已,现在已经没有贵族这种职业了!」卡尔怅然若失地凝视着他。

「取而代之的是黑道和财阀,而你集两者之大成。从前的贵族还受国王和议会节制,现在的财阀简直是为所欲为,无法无天,没人制止得了。」逃避似地,古纬廷索性转过身去侧躺,背对着他。

卡尔沉默了,他实在没办法反驳,只有盯着古纬廷雪白的背脊发愣。「……家事和血型一样,无法选择,也无从改变。」

「傻子!谁要你改变什么了?」古纬廷背对着卡尔,不屑地从鼻里嗤了一声,仿佛刻意显示他的轻蔑似的。

「那么你呢?你不想改变吗?」

「我很满意我现在的人生。除了偶尔被银行追债,偶尔被债权人骂个狗血淋头,偶尔遇上想白嫖白吃我豆腐的痞子外,我过得很惬意。不仅如此,我还有最好的、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朋友:香烟。」

「我不认为如此。」卡尔摇摇头,「香烟绝不是任何人的好朋友。」

「而我认为,你还比不上香烟。」古纬廷顺手从床头柜上抄起香烟和打火机,叼在嘴上就是一阵猛吸,接着他悠悠回过头来,报复似地,对着卡尔的脸喷出一口长气,「呼!」

卡尔不躲不闪,静静地承受着这团呛鼻的白色烟雾。

「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不喜欢在压力之下建立的关系,并不是有意戏弄你。」卡尔屏气凝神,静待他的回应。

「你以为我还在记恨那个晚上的事吗?」古纬廷忍不住哈哈大笑,「别傻了!我根本不记得你和我上过床之后马上就把我甩到一边去的事……」

……这不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吗?

狐狸总是以恨意折磨自己和旁人,另一方面又以一种几近于爱情的执着苦苦等待,等待他回头……

终于,狐狸等到了,在那一刹那,狐狸照着那张回头的脸狠狠地赏了几个耳光,扬长而去。

……留下他既错愕又伤心地苦苦思索,而又永远想不透。

就像今晚这样。

「你……」卡尔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有其他的情人?」

「一直都有。」古纬廷满不在乎地说。「和你一样。」

「我说的是情人,不是床伴。」卡尔摇摇头,表示不以为然。

「很多,你问的是哪一个?」

「……」卡尔没再接话,他垂下肩膀,重新睡倒在枕上。

「是你要问的。」古纬廷耸耸眉峰,有点不屑,有点无奈,他侧过头去,香烟抽得更凶,小小的客房逐渐被薄簿的白色烟雾遮掩得模糊了。

「你的小男妾呢?」沉默片刻后,古纬廷装做不经意地问起,心脏却过猛地抽紧。

「我们过得很好。」

「你……」古纬廷一时哽住了,「『我们』?你犯得着用上这种词句吗?他终究不过是个男妾,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难道他在你心中竟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他气恼不已地问道。

卡尔才刚跟他上过床,连衣服都没穿上,两人甚至是裸裎相对的,卡尔就能毫不在乎地躺在他身边,述说自己和另一个男人的亲密关系……

「是你要问的。」

「……」古纬廷顿时哑口无言,索性扔下香烟,转身背对卡尔,恨恨地蒙上被单。

然而,在卡尔视线所不及的地方,两漓晶莹的泪水却无声无患地漓落到枕上……

一滴是恨,一滴是悔。

泪痕很快就被枕套所吸收,渺无痕迹。

***

整整一天的时间,两人没有任何交谈,只有疯狂、激情的肉体纵欲。

有时古纬廷累得睡看了,在睡梦中仍能感受到卡尔的分身在体内进出;有时卡尔需要休息一下,古纬廷仍然不放过啊,执拗地扭动腰肢让分身在秘道里摩擦,重新挑起卡尔的性欲……

如此深刻地依恋着彼此,又控制不住地互相伤害……

这样的爱情,太悲惨了。

当两人好不容易走出旅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了。

金色的夕阳遍洒大地,古纬廷走在卡尔身边,拨拨鬓发,思绪深沉。

经过一天一夜的放纵,他终于想起了这个男人的魅力。

优雅、强大、固执,冷冽的目光中隐隐透露出来的温柔,还有……

他的热水袋。

古纬廷有意无意地红了脸,对自己的放荡心思感到羞愧不已,只要卡尔在身边他就容易胡思乱想,脑袋里装的都粉红色的泡泡;幸好天空也是红色没有人注意到他脸上的异样。

他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他要夺回原本属于他的、迷失在欲望丛林里的野狼……

而最有利的武器,就是他前些日子所目睹的淫行——那不要脸的男娼这下子完蛋了!

他暗中考虑该以什么样的言词述说那晚的冲突。

这算得上是告密吧?他有点幸灾乐祸地想着。要不是那个不知廉耻的男妓行止有亏,他也无密可告——造谣不是他的风格。

卡尔会有什么反应呢?沮丧、愤怒,或者是两者皆具?

他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发动攻势,将卡尔一举成擒?

走在夕阳的余晖里,卡尔的侧影显得既优雅又柔和。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古纬廷故意压低声音,以欲言又止的神态增加说服力。

卡尔开口答道,「我猜得到。」

「晤?」古纬廷抬起头来,表情讶异。

「如果是那名长发男子的事,你不必多说。当天晚上的事,他已经对我交代过了!」

古纬廷不觉愕然,卡尔居然把这么严重的背叛看得如此稀松平常?

「他背着你出墙也就罢了,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男孩子……你竟然不打算追究?你甘心输给一个小孩子吗?难道你连身为男人的自尊心都没有吗?」

「等等,男人?」卡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麒什么时候有这样的癖好了?以前他也和许许多多的女性交往过,还一度以风流闻名于世……最后竟然选择和男人在一起?

古纬廷点点头,语气颤抖,「一个高大而沉默、年纪不到你一半的少年!你甘心输给个来路不名的小男孩吗?」

「……那么你呢?你的自尊也允许你输给一个放荡纵欲的男娼吗?」

「我……」古纬廷的呼吸登时一窒,停停顿顿,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或者,你从来没在乎过我?若真是如此,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卡尔把头转过去,把侧面隐藏在建筑物的阴影中,不让任何人看到他脸上失落的表情。

古纬廷停下脚步,犹豫着该不该表明心迹。他已经等待卡尔好久好久了啊……

但是,卡尔为什么就是不肯和那长发男子划清界线?又一再纵容男妾出轨……卡尔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不重要。他不清楚卡尔心里想什么,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心中的想法:无论如何,他绝不和任何人分享他的男人;不是全部拥有,就是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对,就这祥吧……

古纬廷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想彻底做个了断;卡尔却在他靠近的一瞬间将他拉入狭窄的防火巷中,猝不及防地袭上他的嘴唇。

「呜……」古纬廷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微弱的呻吟声。

湿润的舌尖在口腔里爱抚按摩,不仅如此,卡尔还把手放到他腰后,以最强势的姿态,用力搂紧,不让他有分豪挣扎的余地。

「你是我的!」那对冰蓝色的狼眼无声地宣告着。

奇怪的是,在古纬廷心中,这一长串掠夺的举动却止他连一点反感也没有。

……激烈的接吻、拥抱过后,卡尔抚上他微微泛红的脸颊,轻柔地说,「不要在意他,他和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关系……」抓着古纬廷的肩膀,卡尔有股冲动想将事情的原委和盘托出。

「我不相信。」古纬廷凄然摇头,「如果你没有包养他,为什么他能随意出入齐云饭店?」

「他当然可以。他是我的……」

「啪!」

话声嘎然而止。前一天还那么细心、温柔地为他贴上胶布的手,此刻却在同一个地方狠狠重击,毫不客气地摔了他一巴掌。卡尔摸摸自己脸上挨打的部位,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古纬廷感到迷惑、绝望了。卡尔仍然爱着他,死心塌地地爱着他,却不可能只爱他;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卡尔,他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经纪公司的负责人,又负债累累,面卡尔是齐氏集团的总裁,家财万贯,只要卡尔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只是一闪而过的目光,都能引发财经政治界的大动荡……

这样卑微、可笑的自己,究竟在做着什么样愚不可及的迷梦呢?竟然奢望能独占卡尔的爱情,梦想着一开始就做不到的事……

「够了!」古纬廷的眼镜上蓦地起了一股雾气,「我不想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以后也不想再见到你。」

抚摸着脸上的肤色透气胶带,卡尔完全无法思考,挫折的情绪在心底翻涌,他只知道一件事:他搞砸了!

狐狸的想法总是难以捉摸,也总是出人意表;十拿九稳的精心排布对他往往起不了作用,一点不经意的温柔却能打动他的心……

「狐狸!」重新抚上古纬廷的肩膀,卡尔指尖用力,不让他逃走,「你有个坏习惯,想逃避的时候就会对人恶言相向,甚至暴力以对……可是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问题?问题根本不存在。我们之间没有问题,有的只是金钱和债务关系。」

古纬廷惨然冲笑道。

「如果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卡尔不觉颓然松手,随即又冷冷地逼视着他。「在你打算离开我之前,你还欠我一笔。」

「钱?我一筹到手就会汇入贵公司帐户,用不着再见面……」

真亏他说得出口。经纪公司目前还需要齐氏企业的支援,天知道狐狸要拿什么来还这么大一笔帐。他在心中暗自下了决定,不论他必须编派出哪些荒诞不经的借口,不论他必须使出多么卑鄙下流的手段,这一次他绝不能让狐狸再度从他身边破网而去……

留住狐狸——尽管狐狸恨他。

「对于你,我从不吝啬。我不要钱。」卡尔摇摇头,叹神混乱,似乎在掩饰他真正的企图,「我要小猫!」

***

古纬廷慢慢地、摇摇晃晃地,一个人走回家。

他喝了点小酒,又抽了半包烟。

难怪卡尔会突然想着国片……

卡尔再也不是他的了;他把还燃着的半截香烟丢进酒杯里,打了通电话,让邱儒昌过来帮他排解情绪。

古纬廷裸着身子躺在床上抽烟,回头看看已经睡熟的邱儒昌,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罪恶感。

和他比起来,卡尔光明正大多了,召妓和包养都不需要以爱情为借口,古纬廷自嘲地笑了笑,把烟尾丢下,径自往那熟睡中的白皙背脊摸上去,昂起的分身就从后面进入了那青涩的身体里……

完事之后,邱儒昌靠在他的怀中,指了指床头的照片。

「廷,那条项链呢?」

「我收着呢!你想看?」

邱儒昌点点头,「我想知道那是什么动物。」

古纬延伸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递给了他。

「……是狐狸。一只玉雕的狐狸。」古纬廷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感伤。

邱儒昌把那小小的玉坠掂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胜上露出孩童般好奇的神色,「我觉得……它有点像你呢!」他笑着说,「听说玉能镇邪招福,聚气改运……你要不要戴上它?我相信老社长会保佑你的……」

古纬廷也笑了,把头伸了过去,「我之前没有想到那么多,冷落了它好久。你就帮我戴上吧!」

倚在男孩的臂弯里,古纬廷找到了暂时休息的地方。

***

他说了谎。

小猫?尽管他在穆海清身上投入巨资,那猫咪般高傲的男孩从来就不是他的目标。

他的心底永远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却只想从他身边逃开。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夜色笼罩大地,卡尔心中的黑暗面也逐渐扩散。

他打了电话叫司机来接。撕下脸上的胶带后,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眼神清澈,仿佛终于看穿笼罩在前方的迷雾。

如果狐狸决心要离开他,他将用尽一切手段争取、挽留,甚至不惜用权利掠夺……

暗巷中的激情拥吻,成了他最后的温柔。

***

庆功宴上,古纬廷手中摆着装有上等香槟的高脚杯,神情陶醉面自持。

「小猫演出的电影有极高的市场评价,可以预见的,穆海清为经纪公司带来更庞大的收益。」

透过琥珀色的酒液,古纬廷眯着双眼观察穆海清的一举一动;人前人后,小猫都是这么从容自在,平和得让人羡慕。

邱儒昌和他的交往关系已经非常明确了,即使没有第三个人知情,那傻孩子真以为自己是呵护着的,有时也难免仗恃他的宠爱而过于娇纵,他总是适时地帮邱儒昌出头解围,无形中又加深了爱情的错觉。

邱儒昌和温瑶轩出去过几次,每次都向他报备,旦然古纬廷觉得这太没必要了,邱儒昌却当成一件大事似地紧守不渝……

古纬廷开始觉得这个大男孩有些让人厌腻了,邱儒昌太依恋,太容易感动,因而显得廉价。他没那么快推开男孩的唯一理由就是性欲,他在男孩身上尽情猎取性的快感,那青涩的少年身体任他予敢予求,这是一种享受、特权,也是一种骄傲。

最后期限在即,差不多该动手了……古纬廷盘算着,将玻璃杯中的香槟一饮面尽。

「不要开玩笑了!」古纬廷扫着话筒气极败坏地怒吼,「吉叔,你是他的经纪人,怎么会不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李天吉畏惧地沉默了一下,嗫嚅道,「……社长,海清不是每天都会向我报告行程的……他已经成年了……」

古纬廷懒得和吉叔多说,忿忿回道,「行了,我不想再听这些借口。有机会不好好把握也是他的事,和我无关,就这样了,要是你和他联络上了,叫他打电话给我。」

哐当一声,古纬廷摔下电话,颓然倒回客厅的沙发里。

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见人影……古纬廷烦闷地按着前额,两侧太阳穴突突地跳动。

「廷,你生气了?」邱儒昌穿着他的睡衣从卧室里走出来,历经爱抚和交欢的身躯显得柔软面无力。

目从在诲边旅馆互相剖白后,两人已经过着半同居的生活了,每隔一两天,古纬廷总会把邱儒昌带回家中,享受他年轻的肉体。

古纬廷张开双臂,示意他坐到自己腿上。

「没什么。吉叔老糊涂了,连我叫他收好的东西都忘记放哪儿了,我训了他一顿。」古纬廷在他额上宠爱地轻吻,「吵醒你了吗,抱歉。」

邱儒昌摇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就着微暗的灯光,古纬廷忍不住仔仔细细端详着邱儒昌,那温暖的身体已经熟悉了性爱的快乐,在柔情的爱抚下有令人心动的反应,精致的小脸看来是那么明朗,神情纯洁得宛如不知世事的白鸽……

脑中蓦地浮现出某个念头。

不妨一试,他想。

「小乖,你想拍那只手机广告吗?」抱着全心信赖他的男孩,古纬廷垂首沉吟道,眼底闪烁着凶险的光芒。

***

「我很惊讶。」卡尔冷冷地说。

古纬廷看着他,心中蓦地起了一阵酸楚的感觉。卡尔变得更沉默了,阴冷的眼神像尖刀,像针锥,刺得他无处可躲。

「我尽力了。」古纬廷压抑下心中的不安,尽量以平静的语气回话。

「他不是小猫。」

「我知道他不是。」

「他也比不上小猫。」

「没有人比得上小猫在你心中的地位,即使是那男娼也不能。」古纬廷讽刺卡卡尔瞥了他一眼,径自从椅中站起。

「你去哪里?」古纬廷紧张地问。

「隔壁。」

「你……」古纬廷感到一阵莫名所以的失落和放松。卡尔打算接受这个祭品了吗?

「这一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接受这个代替品。」卡尔沉吟道,「你最好把事情办好。我的耐心不是无限的。」

古纬廷点点头,神色微赦,「我知道。」

他伫立原处,沉默许久;在卡尔的手碰到门把的那一瞬间,又开口了,「齐先生!」

「你有话想说?」卡尔松开门把,回过头来。

「那个男孩是第一次接客,请你……温柔一点。」古纬延迟疑着说道,「至少这一次,别绑着他。」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旗下卖身的艺人了?」卡尔显得有些不以为然。

古纬廷咬着下唇,内心隐藏的罪恶感让他不得不向卡尔低头恳求,「……好吗?拜托!」

卡尔瞥了他一眼,没有答应,径自离去。

***

回程的路上,古纬廷握着方向盘,语气干渴。

「……情况还好吗?」

「还好。」邱儒昌低着头说。「齐先生很温柔,谈吐高雅,技巧也很纯熟,没有弄痛我,也没有使用奇怪的道具……」

「那代表他很喜欢你。」古纬廷心中五味杂陈,有些放松,有些难过,还有一阵一阵的刺痛感……「放心吧!今晚过后,你已经是手机广告内定的男主角了!大红大紫也是可以预期的事……」瞥见他有些呆滞的神情,古纬廷一向灵活的口舌不知怎么地突然打了结,只能笨拙地安慰道。

几经踌躇,邱儒昌呐呐的开口道,声音还是既细小又无助的,「廷……我……真的只能用这种方式……帮助你吗?」

古纬廷点点头,「谢谢你,小家伙!没有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还想再多说些场面话,邱儒昌自顾自地把脸埋字他的肩膀上,嘴角抽搐着开始哭泣,痛苦的眼泪夺眶而出。

「我……我好想回家,想家人……我好久没看到他们了……平时为了省钱,连长途电话都不敢多打……」邱儒昌靠在他肩上,泣不成声。

「傻孩子,哭什么呢……想想看,只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时间,你给了他们全新的天地。你可以帮你的母亲换一家设备照顾都更为良好的疗养院,这对他的病情也大有帮助……大弟不必再成天闹着要休学出去工作,小妹也可以快快乐乐地参加一生只有一次的小学毕业旅行,留下美好的回忆……」古纬廷拍拍他的头,「现在的人只会欣赏你的成功,绝对不会计较你在成功背后付出多少努力,用了什么手段……连你最忠心的影迷都不会在意了,你又何苦耿耿于怀呢……」

「……廷……」邱儒昌缓了缓过于激动的情绪,擦擦眼泪,嗫嚅着低唤。

「唔?」

「那么,你呢?你会在意吗?你会嫌弃我吗?」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没有正面承认或否认,古纬廷在他的前额上落下了一个比平时更温柔的轻吻。

***

事情只要有了开始,就容易多了。

古纬廷为邱儒昌安排了丰富的生活;白天他是新近崛起的偶像明星,受到众人的欣羡和爱戴;到了夜晚,他摇身一边,成了应召的高级男娼,以身体换取巨额的酬劳和各种曝光机会,而在两者的空挡,他就是最完美的床伴,温柔、纯洁、顺从,古纬廷在他身上一次又一次地发泄男人的基本欲求,而且理所当然地没有任何酬劳,也没有任何私密的柔情。

穆海清虽然被冷落在一旁,却生恬得更加自在,一有空闲就跑得不见人影……古纬廷对他的控制力反面低落了不少。

他越来越无发理解这个年轻人了,穆海清像只小猫一般地悠然自在;不被外在的压力束缚,也不受用遭环境的污染……那是他所追求又无法达到的生活方式。

「我有点介意,所以上次我和那个男孩聊了一下。」卡尔眼神凌厉,凝视着古纬廷。

「他?」古纬廷轻蔑地笑了笑,嘴里喷出一口长气。「他有什么好让你介意的?」

「我风流了许多年,见过各式各样的男人。卖身的理由或许不尽相同,有一点却是相同的;背后都有金钱的压力在推波助澜,欲望也更一发不可收拾。」

「就这一点来说,他没什么不同,请你别放在心上……」

难得的,卡尔皱起了眉头,「不,他不一样。他很……纯洁。」

古纬廷嗤笑一声。「哈!我好多年没听到过这两个字了。」

「我感觉得出来。」卡尔看着他,目光悠远,「他和你一样到了穷途末路,可是单纯的金钱诱惑并不迫使他低头。那种澄净的眼神,使我联想到古代的殉道者。而他所殉身的『道』,我认为是爱情。」卡尔严肃地、语重心长地问道,「狐狸,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被那冷厉的曝神所盯视古纬廷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思索片刻后才虚拟地低声说道,「……因为他太固执了,我拗不过他,逼不得已才和他单独出去几次……」古纬廷没提两人已经有进一步的交柱,但是从卡尔的冷峻神情看来分明是知情的。

「你让他以为你爱着他?」卡尔不觉愕然。「不,狐狸,你不能……」

古纬廷明快地打断了他,避重就轻,「齐先生,拉皮条有拉皮条的专业习事,即使是身为客户的你也不方便过问。」

「你欺骗了他的感情。」卡尔帮自己倒了一杯酒,手指捏著酒杯,微微发抖。

古纬廷昂起头,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放进长裤口袋里,「你没资格指责我手段肮脏。你付我钱,我提供美少年让你玩弄,说起来,你才是始做俑者……」

「我并不否认。但是不论我粗暴或温柔,高雅或下流,那些陪宿的男孩们绝不至于误会我爱上了他们——这就是金钱交易,没有暧昧的空间。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利用别人的感情遂行目的都是不可原谅的卑劣……」卡尔的眼神像一把利刃,几乎将他贯穿。「不要再让错误廷续下去,狐狸,和他分手!你从他身上夺走的部分已经够多了……」他半命令地说。

「齐先生,边些事情与你无关。」古纬廷眯着眼睛,神情漠然,把烟蒂丢在地毯上,一脚踏熄。

***

坐在炫蓝色的法拉利里,邱儒昌带着浅色太阳眼镜,不时拨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

温瑶轩说要带他去一个社长绝对不会让他知道的地方,掩盖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他就这样跟着对方上车了。

虽然他还没向社长报备过,但是温先生和社长是老朋友了,几次出游也十分愉快,应该没问题吧!

车子静静地驶入一处狭小而僻静的墓园。

温瑶轩停了下来,「楼下来的山径太曲折陡峭,车子开不进去,得爬山上去。没问题吧!」

邱儒昌点点头,跟随他的脚步走过一大片蔓生的杂草丛,到达一方小小的、拱起的墓冢。

碑上篆刻着端正雅丽的铭文,底部的金漆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

「古月里……?」邱儒昌拿下眼镜,神色有些诧异。

「这里就是老社长的墓地。」

温瑶轩一反常态,平时他总是多话而且略为轻浮的,今天却沉默谨肃得像尊石雕;他蹲了下来,打开自己带来的竹篮,里面装着简单的祭物和一瓶高价详酒。他把几个玻璃酒杯等距放在墓前,毫不吝惜地斟满了,又吹吹墓碑上的灰尘。

「呼!」一道长气从他口中喷出,像轻吁又像叹息。

「……社长没带我来过这里。」邱儒昌呐呐地说,表情怅然若失。

「如果这些年来他没有变的话,除了我之外,他没带任何人来过这里。」温瑶轩站了起来,双手合十默祷。

邱儒昌蓦然一惊。温瑶轩和社长的关系似乎很亲密,又很复杂……还有一点点的暖昧。

「温先生,你和社长……」邱儒昌很不愿意想到那方面去,但是温瑶轩的话又让他无法不多想……

「我们是老朋友了!」温瑶轩回头一笑,他的笑容是开朗而凄凉的。

邱儒昌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温瑶轩高大俊美,五官英挺,但是他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散发出一股寂寞的气息,有时会让邱儒昌的心忍不住阵阵抽痛。

「我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国中还没读完就逃院了,当时的我在街头四处游荡,为了生存什么都做……有一次,我扒到一对父子的皮包,被当场揪了出来;想不到那位父亲不但不追究我的罪行,还给了我名片,说如果我有兴趣的话可以到他的公司里工作……」温瑶轩平静地自述。

邱儒昌听得倒抽了口气,无法想象温瑶轩在光鲜亮雨的外表下竟然有这么不堪回首的过去……

温瑶轩望向他,「那位父亲就是老社长,我的第一份正当工作——模特儿——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时,我哭了,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靠自己努力所获取的正当酬劳,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你能明白吗?老社长在工作上、生活上、情感上都给我很多帮助和建议,让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街头混混蜕变为最受欢迎的时尚名模……他对我恩同再造。」

邱儒昌摸摸眼角,觉得想哭,又觉得想笑。学长从孤儿、游民、小偷扒手到模特儿,再转变为他所见到的、连锁酒店的大老板,人生的际遇太难预料了……

接着,温瑶轩又叹了口气,「在我被一连串的好运冲昏了头之际,恶云也随之而来。经记公司被合作对象倒帐,欠下巨款,老社长又中风了,行政事务只好交给他的养子;小廷在极短的时间里就让经纪公司起死回生,跌破不少人的眼镜……你知道他用了什么方法吗?」说到重点,温瑶轩的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

「听说他重新整理合约条文,络予艺人高额的报酬和严格的工作规范……」

一时之间,邱儒昌只想到这些。

「那些都是假相,做给债权人看的,让他们以为经纪公司还能经营下去,借以拖延收回债款的时间罢了!」温瑶轩摇摇头,「真正让公司起死回生的策略是……」温瑶轩蓦地停顿住了。

「是什么?」邱儒昌好奇地迫问遭。

温瑶轩微微一笑,飞快地打断了他的思绪,「你喜欢小廷吧?小廷很有魅力,像你这样涉世未深的男孩子,很难逃离一个千锤百炼的男人为你所刻意布下的情网……」

邱儒昌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

「既然你身在演艺圈里,就应该明白,感情的事,别太投入。认真只会受伤。」温瑶轩语重心长地说。此刻他的心情是矛盾的,既不能拆古纬廷的台,又难免对陷入金钱和爱情双重陷阱的男孩袖手旁观……「天色暗了,我送你回去,晚了就不好下山了!」

邱儒昌点点头,苦苦思索着温瑶轩话中的含意……

***

仿佛刻意激怒他似的,古纬廷又让男孩陪了他几次,卡尔为此空自气恼了许久。

他不在乎那个男孩会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古纬廷利用男孩的感情逐行目的,却超过了他的容忍限度。

冷静下来后,他吩咐洛少麒到他的地方来。

洛少麒兴致勃勃地将数十把金属手术器具放在桌上一字排开,反射的光芒让人眼花缭乱。

卡尔顺手拿起一把看起来像螺丝起子、上面还有圆形锯齿的器具仔细端详:「这个看起来像开罐器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那是开脑器」

「……你是医生还是人魔?」

「请称呼我莱克特医生!」洛少麒笑嘻嘻地说,「倒是你,没事向我借这些东干什么?吓人吗?」

「万圣节还没到。」

「你想拍惊悚片?」

「是有这个打算。」卡尔语重心长地说,「我要亲手设计一幕真正惊心动魄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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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狼的狐狸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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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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