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我知道。」兄弟们说的,他何尝没有想过?「我并没有排斥再婚这件事,再过几年,如果有适合的对象,我会考虑。」

「所以现在没有适合的对象?那小柚柚满口不离的「幼幼阿姨」是谁?会帮她绑辫子、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样漂亮,还会带她去上课、吃好吃的东西,每天都在一起……你不要告诉我,这只是一般交情。」

「她……是我以前交往过的那个女孩子。」

「这样,不好吗?」初恋情人,很有缘啊。

「我绝对相信,她可以将柚柚视如己出,但是在感情上,我们无法契合,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不涉及感情层面时,他们可以相处得很自在,可是一旦扮演的身分不同,他没有把握能达到她的标准,扮演好她想要的那种完美情人。或许有些人,真的就只适合当朋友,不适合当情人。

余氏兄弟静默了。

那一段感情让他很受伤,这兄弟们是知道的,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敢再去碰触感情的事,如今面对造成这段情伤的人,心里哪会不惶恐、不退缩?

就是因为太痛了,才胆怯地不敢再去要。

也因为这样,后来他对于爱情,一直抱持可有可无的心态,个性合得来、能够共同生活最重要,其余并不强求。他们心里都知道,他对大嫂是喜欢多过于爱情,但因为真的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女人,他们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明眼人哪会看不出来,他谁都可以考虑,独独不考虑的那个,才是他心里自始至终唯一爱的那一个,也是唯一有能力颠覆他、让他痛彻心腑的人。

在老家待得晚了,回来时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地下室停妥车,搭电梯上来时,他顺道绕去信箱取信,女儿一进大厅,便蹦蹦跳跳飞奔而去——

「幼幼阿姨!」

他动作僵住,回眸望去,那坐在大厅沙发上打盹的人,不是她还有谁?

杨幼秦接抱住飞扑而来的小人儿,与他错愕又不解的目光对上,旋即不自在地移开,板着脸抱怨:「你去哪里了?等好久!」

「带小孩回老家走走。」他本能回答。「不是说……今天不过来吗?」

其实真正想问的是——不是去约会吗?难道不顺利?还是……那位柯先生不是她的菜,才会早早就散了?

「只喝了杯咖啡,事情说清楚就走了。」

说……什么说清楚?他一脑子浆糊,还想再问清楚些,她脸色很臭地说:「我带了晚餐来,等到现在都还没吃,很饿!」

「喔……」他如梦初醒。「先上楼再说。」

她等得太久,晚餐都冷了。进屋后,他第一件事便是先到厨房帮她热菜。

她买了很多丰富食材,还有外带某家有名的酸菜白肉锅汤底,大概是预备要吃火锅,没想到扑了个空。

他用现成的汤底,简单地加了点食材,再下把面条给她暂时充饥,她也没多说什么,就接过来安静吃她的汤面,依旧绷着一张脸,摆明了不太想跟他说话的样子。

他实在搞不懂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忍不住开口又问:「你跟柯先生……」

「就没Fu,去拒绝他,不行吗?」

当然行。她的追求者一直以来都没少过,拒绝了一个也不代表什么,但是——

拒绝之后,第一时间便是来找他,这意思还不够清楚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难装无知。

「你……」他神情复杂地望住她。「我以为,我那晚说得很清楚……」

「我有说什么吗?」她重重放下汤碗,不吃了。

小柚柚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流,扯扯她的手轻问:「姨,你在跟把拔吵架吗?」

余观止以为她会否认,就像以前意见相左时,也会避开柚柚私下谈,谁知——

「对,他讨厌死了。」

然后变节的女儿就靠往她那里,对「惹幼幼阿姨生气」的他,发出不苟同的电波。

……他现在知道,吵架时女儿会站哪一国了。

「先把面吃完,我们再来谈好吗?不要跟自己的肚皮过不去。」

她瞥了他一眼,虽然还是板着一张脸,但有默默捧起碗筷了。

他静待一旁看着她进食,平复自她出现以后,波澜激荡的心情。

他没有料到她还会过来,虽然很不情愿,但她来了。

如果到了这个阶段,他还没搞懂状况,那真是蠢到没药救了。

这是她的妥协,就算没有承诺、也无法给她什么、甚至会让亲人不谅解,她还是想留在他们父女身边。

她的不爽,并非因为久候的不耐,而是在跟自己生气,气自己没原则,放不下他们父女……

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卑劣,也对她不公平,但他确实为此而满心雀跃。

他没再多说什么,有些事情也不必明说,意会就好,杨女王已经一肚子不爽,真要说白了,那是自己找死。

待她吃饱后,他收拾碗筷到水槽清洗,然后整理一下她带来的食材,分门别类摆进冰箱。

「这么多东西,火锅明天晚上吃好了。」

「我有说我要吃吗?」她哼了哼,倒是脸色没那么僵硬了,主动帮忙将蔬菜类往冰箱下层摆放。

买这些火锅料的人不就是她吗?

他必须用力抿紧唇才能忍住笑。忽然觉得她这种耍傲娇、跟他使性子的模样,很可爱。

余观止的意思,其实表达得很清楚。

虽然说得很婉转,但直白些来说不就是——

你堂哥说我耽误了你,我自己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但我并不想跟你有感情上的牵扯,所以如果有适合的对象你就去吧!跟我混没未来的。

那个吻,是告别。

原本,她真的没有往那个方向去想,他根本不必刻意表态什么,但是那个吻,反而让她开始想很多。

他如果对她没有感情,就不会吻她,用恋人的方式与她道别。

他吻她的方式,仍然跟以前一样,有温柔,也有霸气,有掠夺也有怜惜……满满的感情让她无法忽视。

他还爱她。在他吻她之前,她甚至不晓得这件事,他隐藏得那么好。

这些年,她一直在等,等下一个能让她怦然心动、义无反顾想再投入爱情里的人,可是等来等去,却在那个吻里头,感受到沉寂已久的爱情频率,随着他胸腔之内的那一颗心,一同跳动。

那一瞬间的怦然,她等了那么久,最后还是发生在同一个男人身上。

那天晚上她想了很久,知道自己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如同他所说,转身离开,回归到过去两不交集的平行路,自然而然地疏远,去找一个也许没有那么爱,但还可以接受的对象交往,最后走入婚姻。

二是知道彼此感情依然存在,然后当没这回事,放弃索求爱情里的承诺与种种权利,但是她可以留在她真正爱的男人身边。

她要哪一个?

她选择了后者,因为比谁都明白,分开多年后,依然能触动她的心的男人,就只有余观止。

既然他都表态得如此清楚了,她还是选择留下来,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什么好怨尤了。

她看得很开,真的。

然后大半年过去,变成堂哥们很看不开,老在碎念她,问她那个男人到底什么时候才要有点表示。

是要表示什么?当初都说得清清楚楚了,现在再去勒索他原本就不想给的东西,未免太无耻。但她又不能跟堂哥们坦白,他们会劈死她。

以至于后来她对余观止感到很不好意思,每次免不了双方碰头,他都得挨上堂哥们几个白眼,原本还算友善客气的态度,到后来都没给什么好脸色了。

余观止大概心里也有数,表现挺逆来顺受,没为自己辩解什么。

这一天,余观止提早下了班,到店里来找她,那时刚好有客人,她拨空交代了声:「柚柚快下课了,她今天有上心算,你先去才艺班接她。」

他点头,回她:「今天提早打烊?想去外面吃。」

「喔。对了,路上不准再买零食给她吃,她最近都胖一圈了,老是不吃正餐,这样很不健康,你不要乱宠她!」

「……好啦。」

听到她应允,转身要出店门口时,听见客人在问:「你老公?」

「不是。」

「干嘛否认?明明对话就很老夫老妻。」

他不知道幼秦怎么应对这个问题,他人已经走出店门口,停下步伐会显得太刻意,每次听见类似的话题,都必须佯装无事地走过。

才艺班离这里不远,步行即可到达。那时她比较了几家,又带柚柚去试听,然后选了这一家,当天就自己先付了第一期的学费,之后柚柚学得还挺愉快,课就一直持续上到现在。

接完柚柚回来,那个客人已经离开,里头换了另一个人,但不像是客人。

「隔壁卖衣服的老板,他喜欢幼幼阿姨,常常送一些小点心过来,每次都说是店里员工多买的。」身旁的女儿适时提供信息。

很明显的追求意图,连不满五岁的小女娃都看出来了。

他推开店门,看见她收下对方递来的长茎玫瑰,回了句:「谢谢,也祝你情人节快乐。」

这个人很聪明,知道八字都还没有个下撇处,太高调必然会被拒绝,懂得送一朵就好,看起来像人情交际,收下也不会有压力,另一方面也达到示意的目的,礼轻情意重。

胸口一阵闷,他也没多想,大步朝她走去,张手往她腰际一揽。「不是说今天早点休息吗?我还买了电影票,再晚会来不及。」

「喔。」她赶忙向对方说了声抱歉,便转身去忙。

余观止瞥了对方僵愣的表情一眼,随后跟上去,拉住她要搬盆栽的手,拍净细嫩掌心上的灰尘。「我来搬,你去忙里面。」

替她将外头的盆栽和广告广告牌搬进来时,那个男人已经自动离去了。

他承认自己心思卑劣,不止一次地搞小动作,让对她意有所图的男人主动打退堂鼓,但,那又如何?他是自私,也没打算发圣光、装圣洁。

收拾好拉下店门,在去餐厅的路上,她接到堂姊的电话,例行性哈啦了几句。这两个人本来就很爱抬杠,他一开始也没太留意,专注在开车。

「……信不信你继续在我面前放闪光,我绝对灭了你……对啦对啦!也不知道是谁满口哥儿们的哥到床上去、哥到去结婚证书上画押,你这欺师灭祖的家伙……」

欺师灭祖好像不是这样用的。不过现在似乎不是纠正她成语的时候,她心情看起来不太美丽,也不知杨季燕又说了什么惹到她。

「了不起咧!骗人家没收过情人节礼物?送颗钻石就爽成这样,你是连家产都送给人家了,也不知他是娶杨季燕送嫁妆还是娶嫁妆送杨季燕,你有点骨气好不好?」不懂得看场合与对象说话的人,在她面前炫耀这个,真的活该被轰。

车子刚好拐进巷弄,熄了火,一片安静下,手机另一头传出的声响多少听见了几分:「那玩意儿你就有?真有骨气早离开余观止了。我才搞不懂你是讲话酸还是心在酸……」

「懒得跟你说,去过你的两人世界啦,我也要下车吃饭了。」挂掉电话,没留意到余观止神色有异,伸手要去开车门,被他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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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时差之分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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