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点发炎。」
谢春风伸出纤长的手指,搭上Sky的脸庞,偏低的温度从指尖传递过来,狭长的双眼盯著伤口,眉头皱成了M字
型,却不减风采。
接著手指在伤口边缘按了按,换Sky皱了眉头,温热的液体从伤口深处涌了出来。
「很痛?」谢春风飞快的从旁边的柜子拿出消炎棉片擦拭伤口。
「还好,不知怎麼的,见了你就不太痛。」
谢春风平淡的看了他一眼,装作没听见:「打两针,消炎的和破伤风。」
「喔,好。」
看著针头刺入手臂,谢春风找寻著静脉,一阵尖锐的刺痛之后,谢春风宣佈换手注射。
手臂上被刺了好几次之后,药才注射完成。
「抱歉,护士下班了,我对注射比较不拿手。」
Sky苦笑著:「你拿手什麼呢?」
「开刀,我对手术比较在行,我能用手术刀做果雕。」仍然面无表情的说著,谢春风收拾著注射用具。
Sky僵硬的扯动嘴角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用手术刀做果雕……不愧是个狠角色,看样子要接近谢春风还真的很
棘手。
利用谢春风收拾的期间,Sky趁机拨了电话要小狼先回去,正在他打算萝嗦的时候,Sky乾脆俐落的收了线。
「今天晚上要注意,打了破伤风,因為体质不同,可能会產生过敏现象。」谢春风忙完手边的事情现在才正眼
看著Sky:「请家人注意你的状况,一有问题,要立刻掛急诊。」
「我没跟家人住,不过我会自己小心的,谢谢。」
「妻子?女朋友?或是朋友?」
「我刚搬来这裡没多久,家人都在乡下,俱乐部裡的同事又竞争的很,没人会理我的,况且,我没有女朋友。
」Sky理所当然的瞎扯,争取同情。
谢春风盯著Sky看,似乎在考虑著什麼,似乎在挣扎著,最后从白袍的口袋裡掏出一张名片。
「打给我!身体一有异状就打给我。」
停顿了几秒,Sky一把握住谢春风拿著名片的手,有些激动:「你真好,春风,你对我真好。」谢春风抽回自己
的手,把名片留给Sky。
「你的伤是我弄的,我该道歉,也该负起责任。更何况如果你因此死了,我会内疚,这一切是為了我自己。」
「上次对不起,是我自作主张,我以為你会喜欢那样的服务,下次我会尊重你的意见。」Sky笑笑,有意无意提
起上次的情欲事件,表面却装成一副歉疚模样放软姿态,迥异於那天狂妄的态度。
「没什麼,是我叫你进来的,我也有错。那天我太累,神经有点不正常,不怪你。」
谢春风的冰冷似乎正在解冻中,Sky见状正打算再接再厉。
「那天,你给我的钱太多了,还给你。」Sky从西装口袋拿出当天从夏瑾手中拿到的钱,郑重的递给谢春风。
「那是补偿你的,我刮伤了你的脸,你的脸可能会留下疤痕。」
「没关系,我看著疤痕就会想起你,我并不介意。」
谢春风突然笑了出来:「怎麼你讲话都这麼煽情的?你小说看太多还是怎样?难不成你都这样拐客人?」
「哈哈,信不信我只对你这样说?」Sky歪著头张大眼睛看著他,那无辜的模样出现在Sky精明好看的脸上,竟
有几分……可爱。
「不信,你这算诱拐,可是我很想笑……噗。」谢春风终於放开的笑了出来,这笑让他迷人的魅力更添数倍,
Sky看得几乎有些痴了。
「拐不了你,能看到你的笑容也值得,来,你的钱,还你。」二话不说,Sky把钱塞到谢春风的手中。
「不用还我,给你的就是给你的,何况,我害你这几天没办法上班,我该补偿你。」
「我收下,但这钱还是太多,我请你吃饭,回报一下如何?」Sky轻鬆的说著,两人间的气氛已经从一开始的不
协调,转换成没有压力的轻鬆,谢春风考虑了一下,就点了头。
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这顿饭是该赏脸,Sky看来是个幽默好相处的人,相对於回家后一室的冷清,这邀请成了
一个诱惑。
「也好,我肚子也饿了。」
没想到谢春风会答应,Sky心裡一阵暖意,他没发现自己正一步步往下沉陷,原本静如止水的心,在谢春风的面
前,竟是如此容易起波澜。
小狼说过的话赫然响起,你看起来好像是那种热恋中,在等待情人电话的人。
Sky心裡一跳,然后试著说服自己,只是想进一步认识他,没那麼夸张。
自认為坦然之后,拉著谢春风的手便要往外走,后者一个停顿,停住了脚步。
「先让我换个衣服,我穿著医生的衣服去吃饭会引人侧目的。」谢春风不著痕跡的抽回自己的手,不明白為什
麼他能这麼自然的做出这麼亲密的举动,男子和男子手拉著手……
寻欢作乐身体上的接触是一回事,但平常的生活裡,谢春风不喜欢也不习惯与任何人过度接近。
「喔,对,说的也是。」Sky放开了手,谢春风手上微凉的触感却直达心中。
心中突然燃起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很想很想温热那双有些冰冷的手。
♂♂♂
脱下医生制服的谢春风,是个疯子。
Sky刻意带他到路边的小摊子吃东西以配合目前出现在谢春风面前的身分,谢春风也不在意,吃了点东西,就开
始喝酒。
酒一口就是一杯到底,就好似那是琼浆玉液。
刚开始看著他喝,Sky还陪著喝一点,没多久就发现他喝酒是那种不要命的喝法,於是在他身边的酒瓶数目达到
六瓶时,Sky阻止他正要喝下的酒。
「这麼爱喝?适可而止吧,我可不知道你家住哪裡,等等你喝醉怎麼办?」
「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有人陪,我开心。」
「我可以常来陪你,可是你喝成这样会伤身体的。」
谢春风醉眼微瞇,咯咯笑了出来:「怕什麼?我是医生,对身体的事情最行,我喝就好,你看我喝。」说著又
灌下一杯。
Sky无奈的苦笑,不知道这医生喝起酒是这副德行。
酒一下肚,Sky就觉得胸口开始鬱闷,一阵阵不舒服的感觉开始累积起来,心裡暗叫一声不妙,老毛病似乎就要
犯起来的感觉。
终於在谢春风完全倒下的时候,Sky也因為老毛病犯起来开始觉得头晕眼花,勉强撑起喝醉的谢春风,招呼了计
程车,Sky并没有回到帮裡的豪宅,而是回到以前居住的地方,那是间小小的公寓,Sky其实更喜欢这裡。
「子青,送我回家,我想睡了……」谢春风酒醉之际喃喃的说著,Sky的表情变了变。
原来子青知道谢春风的家?他们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这麼亲密的地步?
压下心中燃起的不满,心中有更想得知的事情,如果子青真是他喜欢的人,是不是就不该再如此纠缠?那心中
涌起的不捨的感觉又是怎麼回事?
忍著不适,将谢春风扶到床上躺好。
醉后的人,白皙的脸庞泛著粉色的红潮,十分相衬,更是动人心絃,那日,谢春风情动的媚态又浮现脑海,Sky
摇了摇头,拉上薄被,怕夜凉会冻了他。
摇晃的走到浴室,Sky吐了好几回,身体一下子冷一下子热,脑袋晕呼呼的转,这老毛病来得真不是时候,或者
该说真是时候?
从那次被打成重伤之后,这毛病就开始缠著,犯的时候,从胸口开始鬱闷,然后涨到脑袋,接著是一阵阵的晕
眩,接著开始无止尽的呕吐。
♂♂♂
一早,谢春风就醒了过来,不管前晚有多晚睡,醉得有多厉害,他总是在天一亮的时候醒来。
刚醒来的他茫然了一阵子,才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呆呆的想了一阵子,才想到昨晚是和Sky一起去吃东西
,然后又不知节制的喝到烂醉。
四下看了看,发现Sky趴在床边睡著了。
谢春风失笑,这人还真憨直,放著床不睡,居然趴在床边,这不是叫他这个鳩佔鹊巢的人失礼了吗?
谢春风看著他的睡脸,Sky皱著眉头,金边眼镜已经从他脸上摘下,帅气的脸庞揉合著两股迥然不同的气质,沧
桑与稚气。
对Sky的感觉已经完全改观,谢春风心裡对他昨晚的陪伴,感到很舒服,那啃噬人的无尽寂寞,居然也有暂时退
散的时候。
平时就算与子青肢体交接,胡乱纠缠,心裡的寂寞其实不曾停息过,而他平淡的陪伴下,心裡的空虚居然神奇
的被填满。
这人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谢春风犹豫了一下才将手从被窝裡伸出来,轻轻的碰触著Sky的脸,下一秒突然从被窝裡整个跳起来。
「你发烧了,醒醒,快醒醒。」
Sky被一阵用力摇晃下,差点又吐了出来,他捂著嘴,一边往后退躲开摇晃,一边强忍住快要呕吐的感觉。
「别、别摇我,很难过。」
「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
「老毛病犯了,吐个一天就没事了。」Sky一手扶住头,一脸痛苦的模样。
「不行,你开始发烧了,这是过敏现象,我们马上到医院。你有没有车?」
「没有……」车被小狼开走了。
「没关系,我叫车来,你忍一下。」
三分鐘之后,来的是救护车,谢春风让医护人员把他抬上担架,跟著上救护车一起离开。
Sky勉强睁开眼睛看著谢春风。
「太、太夸张了,叫救护车。」
「一点也不,破伤风的药其实是一种血清,体质不适合者会引发过敏现象,严重的话会致命的,至少,该先把
烧退了。还有,你说老毛病的部分,我顺便帮你看看。」
到了医院,这是一家颇具规模的医院,不是昨晚遇见谢春风的小诊所。
但是,谢春风居然在这裡也披上白袍,然后指挥著其他的医生护士。
到了急诊室,护士们涌上来把Sky的衣服几乎剥光,然后套上医院的病人服,谢春风快手快脚的替Sky抽了血,
接著其他人推著他到不同的地方照了断层等等的,又推回原来的地方。
谢春风準备好了注射药剂,拉开他的衣袖之后顿了一下,然后叫了旁边的护士:「Miss陈,让你来。」
护士撩开Sky另一手衣袖,专业的消了毒,慢慢将针头刺进静脉,然后换了第二管继续注射。
Sky有很多事想问,睡意却渐渐涌上。
谢春风的声音犹如从云端上传来般不真实。
「注射的药剂,会让你想睡觉,不要担心,初步看来,你有眩晕的毛病,才会这样不停的呕吐,但这药会解除
你的头晕及呕吐状况。」
Sky无力的点点头,在第三管药剂进入体内的时候,已经昏睡了过去。
其实在第一管药剂打完的时候,那晕眩及不断反胃的痛苦,神蹟似的瞬间解除,身体马上舒缓下来,那一刻的
轻鬆,有如赎清所有罪恶一般,连心灵都感到净化。
就像严冬之后的第一道春风一般,令人舒心愉悦。
谢春风為他所做的事情,深深的刻画上了心头。
♂♂♂
绝帮豪宅裡聚集了一群兄神恶煞,中间围著一隻活像在热锅上的蚂蚁,停不下来的乱走乱跳。
沙发上坐著个秀丽的男子,乌亮的长髮油亮往后服贴著,看来有几分的精明感。
这男子的悠閒状和乱无章法走来走去的男子比起来是天壤之别。
「怎麼办?天哥该不会是被掳走了吧?為什麼一点消息都没有?怎麼办?就算要掀了这一块地方,我也要把天
哥找到。」小狼狂乱的喊著,四周的人开始附和。
「对,救天哥,救天哥!」
其中一个比较冷静的人说话了:「可是我们到哪裡救老大?」
「对、对呀!夏瑾你也说说话,怎麼从一来你就翘著二郎腿,也没见你担心过?总部的消息说有其他黑帮悬赏
一千万要天哥的命,还没查出来是哪裡的,怎麼办?还是我们把这裡的黑帮都给铲了?哼,一千万,天哥的命价值
才一千万,他们也太小看人了。」小狼急得心慌意乱,把人召集了之后却不知道从何开始下手找人。
「那是美金……。」夏瑾慵懒的说著。
「喔,是美金。」发现了这不是问题的重点之后,小狼破口大喊:「夏瑾!快想想要去哪裡救天哥,他昨天本
来要去找你的,后来遇到那个医生之后就叫我先走,然后就失踪了一夜没回来,他以前是不会这样的!」
「小狼,」夏瑾声音轻轻柔柔的,听得大家都冷静了下来:「先坐下来,我跟你说。」
「哼!」小狼把自己重重的摔进沙发裡,然后瞪著那群兄神恶煞中的一人:「你,把淤给我熄掉,这裡只有天
哥可以抽烟,你们少在那裡给我乌烟瘴气的。」被骂的人立刻收起打火机,然后傻笑著把烟收到口袋裡:「对不起
,小狼哥。」
「快说快说!」小狼焦急的催促著夏瑾。
「照我说嘛!天哥应该没被掳走,一般来说,男子夜不归营,很简单,就是遇上了喜欢的人,或是遇上了喜欢
的一夜情,逍遥去了。你说说,天哥有多久没性生活了?」
「……」小狼听夏瑾这麼说,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是那个医生把天哥拐走,让天哥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可恶!
「我不信!」小狼拒绝接受这样的揣测,下一秒,放在怀裡的手机就响起了。
七手八脚的拿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差点慌到把手机掉到地上:「天哥!你没事吧!你……」对方说了几句
话就收了线,小狼的表情像是被揍了好几拳一样难看,一语不发。
夏瑾看了差点笑出来,不过他很努力忍著,站起来对大家说:「天哥没事,各位散会吧!」
回头看了都著嘴唇的小狼一眼,夏瑾识相的跟著大家离开。
一阵好听的笑声,从门外传来,在小狼耳裡却是刺耳难听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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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昏睡了一个小时的Sky正闔上手机的盖子。
从门外进来的谢春风依然穿的医生的白袍,一副刚忙完的样子。
「醒了,感觉怎麼样?」
「很好,谢谢你。」
「不用说谢,我是医生,救人是应该的。」
身体感到无比的轻鬆,比起昨晚旧病复发的折磨,现在犹如天堂。
「我看过医生,不过几乎没人看得好我的病。」
「那不算病,眩晕症是由许多复杂的因素引起,我用的药能马上遏止眩晕和呕吐,静脉注射的效果是立即发生
作用。」
「感觉真的很好,谢谢你。」Sky衷心的感谢著,然后提出疑问:「你不是诊所的医生吗?怎麼在这裡工作起来
了?」
「我是这裡的特约医生,一星期会有两三天在这裡,我负责这裡一些特殊的病症分析。」
「难怪像我这样的疑难杂症你都能轻易解决。」Sky笑了笑。
「有人来接你吗?」谢春风问。
「没有。」Sky非常快的回答。
「你刚刚在打电话,不是在报平安吗?」
「对,我表弟,他住这附近,不过他没空理我。」Sky脸不红气不喘的说著,心裡期待谢春风会如何说。
「这样啊,那你在这裡睡一天,我请护士给你打营养针,晚上应该就能恢复体力。你先睡吧,我先去忙。」谢
春风公式化的说完就离开了,留下失望苦笑的Sky。
「真是判若两人,春风。」
没穿医袍的谢春风,像是极希望有人陪伴,有些爱笑,有些疯狂;而穿著白袍的谢春风,正经严谨,几乎不掺
杂私人的感情。
Sky从病床上起身,也恢复了冷酷的模样。
自己何尝不是也隐瞒著另一个个性呢!
不甘心的心情油然升起,想更接近谢春风,知道真正的他。
如此接近的一晚,却一无所获,怎叫人甘心呢?
Sky失笑了出来,这样孩子气的想法真不像自己,不过却有许久不曾感受过的快乐心情。
秦天不只要生吃这道春风,连同那颗游盪的春心也要一併生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