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好不容易放开,穆乐言已是又羞又窘,娇嗔不依的推他一把,转身打开车门逃离这令人迷醉的危险男人。
「等我,别走——」
不等,再不走,谁知道那家伙又会对她做出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情,之前她真是低估他了,他根本是只热情的野兽。
穆乐言感到好气又好笑,快步往餐厅大门走去,却看见一名头发半白的陌生男人等在餐厅门口,她心中微讶,继而婉转地道:「抱歉,先生,餐厅傍晚才开始营业喔。」
「我找人。」
穆乐言还来不及再次发问,就听见尾随在后的韩烈唯脱口喊——
「二叔?!」
她转头看向韩烈唯,熟悉的脸庞有着她不熟悉的惊诧,从他瞠瞪的表情,她隐约读到一种名为紧张的情绪,像是守了多时的秘密突然被揭穿。
不知怎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急速涌上,在她的心口紧紧萦绕……
第九章
「我还有事情要忙,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你们……慢慢聊。」
穆乐言勉强挤出笑容,尽管笑得虚弱,假装自己很平静,即便内心震撼无比,她仍将空间让给叔侄俩,自己则抱起食材躲进了厨房。
她让自己埋首于无暇思考的忙碌中,迅速分类处理,送进冰箱,冷藏保鲜……
可就算手里动作着,她的脑袋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她从不知道他还有个二叔,喔不,应该说,她一直以为韩烈唯孤身一人无依无靠,毕竟他之前不是说他无家可归吗?!
穆乐言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今天冒出个二叔,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冒出个小孩来!
小孩?!天啊……一团乱,真的是一团乱……她闭了闭眼。
关于韩烈唯这个男人,你知道多少?
这样的问题突然从内心深处冒了出来,刺激穆乐言自我审思。
思索须臾,她愕然发现,除了知道他曾经在柏凯丽集团工作外,对于他这个人、他的过去,乃至于他的家庭背景,她竟一无所知。
穆乐言停下动作,忆起方才他瞠瞪双眸惊诧紧张的表情,心,紧紧的、闷闷的,她觉得自己正被一股莫名的冷意所包围。
她会失去他吗?
光是这样想,心里就有一股强烈到近乎疼痛的情绪涌上,不敢想象若真失去他,她该怎么办?
她甩甩头,逼自己继续忙碌,强迫自己不再多想这令人煎熬的情况。
将手边最后一袋食材送进冰箱后,她迫不及待的又再找事情做,偏偏就算如此,她依然满心挂念着他。
穆乐言,你这没用的家伙,活该你心就像被电饭锅蒸过的麻糟!
为了选购最新鲜的食材,韩烈唯一早就陪她出门去市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应该饿坏了吧?
终究是心软,轻叹口气,她屈服本心,转身决定为他做点好吃的,犒赏他可怜的五脏庙。
至于外头的叔侄俩说了些什么,说不好奇是骗人的,穆乐言只能逼自己不去想。
炉台上的蓝色火焰热烈燃烧时,餐厅外场的座位上,叔侄俩面对面的坐着。
慈爱长辈韩建成既痛心又不舍的望着韩烈唯,满肚子的担忧最后化成一句重重的叹息,「你这孩子存心要教二叔担心,好好的家不待,跑来当什么餐厅服务生,瞧,都瘦成这样了。」
「二叔……」韩烈唯内疚的低下头。
「二叔不是不懂你的委屈,可你好歹也要给二叔打通电话报个平安,你知不知道你这一走,都出大事了!」
闻言,原本低垂忏悔的头猛然抬起,韩烈唯表情不安,一把抓住韩建成的手问:「出什么大事?是不是我爸他怎么了?」
韩建成安抚的拍拍他的手背。「你爸他很好,有事的是公司。」
韩建成压低嗓音,将专利失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韩烈唯。
因为太震惊,韩烈唯老半天说不出话来,哑然无语,表情怔愣的望着韩建成。
「再怎么说,公司是我们韩家的,你爸爸是一定要交到你手上的,怎么也轮不到陆家福这个外人只手遮天。他要真能干也就算了,现在连专利都失窃,他却没有任何积极的补救措施,我真的很怀疑,专利失窃该不会就是他在搞鬼吧?」他无奈摇摇头,「我实在看不过你那个舅舅的所作所为,才会请了年假借口说我要去美国探亲,好来个眼不见为净。」
「他不是我舅舅!我才没有那种舅舅!」韩烈唯愤怒的重捶着桌面。
「现在还不是生气的时候,得赶紧想办法才是,我已经设法先把新闻压下来了,免得重创公司股价,但是陆家福权力那么大,光凭我一个人,我即便有心,能做的终究有限。」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陆家福彻底的从我们集团赶出去!」
「陆家福鬼心眼这么多,不能留。」韩建成的眼眸里透出一缕杀气。
「二叔,你会帮我吧?」韩烈唯恳切的望着他。
「这是当然,哪怕是要二叔拚了这条老命,我也要帮你一把,这点你绝对要相信二叔。你爸他现在已经被陆家姊弟骗得团团转,除了他们,他谁都不信任,要想把陆家福赶出公司,稳住公司局势,就只能靠我们叔侄俩好好合作了。」
「我就知道二叔是真心对我好的。」韩烈唯感慨万千地道。
「多亏老天爷保佑,总算让我找到你,跟二叔回去吧,是时候给陆家福一点颜色瞧瞧了。」
韩烈唯没有说话,眼睛却直直望向厨房,脸上有着无法割舍的眷恋。
「阿唯,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不要忘记你的责任,这小小的餐厅不是你这种身分的人该待的地方,你是柏凯丽的总经理,是我们集团唯一的继承人,你要以大局为重。」韩建成好言劝道。
闻言,韩烈唯收敛心绪,定定的望着韩建成。「我知道,我没忘记我是谁,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对于原本的生活感到厌烦,想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喘口气,体验不同的人生,我恨不得现在就回公司把那个狐假虎威的混蛋赶出去,我随时都可以走。」
「没错,这才是干大事的人!」韩建成赞许的点头。
匡当一声骤响,叔侄俩不约而同的看向声音来源。
穆乐言满脸惊诧的站在厨房的出入口,小脸微微发白。
他是柏凯丽的总经理?是全球第一大美妆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亏她还以为韩烈唯是个平凡的有为青年,只是一时时运不济遭到资遣,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他哪是什么被资遣失业的可怜虫,而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
傻瓜,穆乐言,你真是一个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大、傻、瓜!
令人难堪的是,她如此引以为傲的小餐厅,竟然只是他厌烦富贵时出来喘口气的游乐场。
这么说,她算什么?该不会也只是他信手拈来打发时间的爱情玩具吧?
难怪他说他随时都可以走,因为,游戏结束了嘛。
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像是三伏天兜头泼下一盆冰水,明明天热,全身却寒得直打哆嗦,说不出话来。
而眼前这一地残破的餐盘和馅料四散的总汇三明治,就是她愚蠢的铁证。
它们在无声地嘲笑着她呢,嘲笑她又做了一次爱情傻瓜。
她木然的蹲下身去,捡拾这一地的狼藉,尖锐的碎片,无情地划破她的手指,看着温热的血从伤口里涌出来,竟不觉疼,因为,心里无形的疼,早已远远胜过这有形伤口的疼。
「别捡了!你受伤了!」韩烈唯心痛地低吼,快速起身,几个跨步冲到她面前,抓住她的手,把她冒着鲜血的手指含进嘴里。
穆乐言冷冷的看着他,曾经赤裸裸盛满对他的崇拜与爱意的眼神,此刻却冰冷得恍若终年积雪不退的高山雪原,且向来爱笑的她,甚至连微微勾起嘴角都做不到。
看不到她那又甜又温暖的笑容,韩烈唯心慌得厉害,他想要说点什么,可一张开口,看见她湿润的眼睛,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抽回手,用力一把推开他。
「言言……」
这是只属于他的亲昵小名,他喜欢在两情缱绻、耳鬓厮磨之际,用那低沉好听的嗓音一次又一次这样的唤着她,唤得她全身酥软神智昏聩。
曾经有多迷恋,此刻就有多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