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他赶时间地弯身提起地上的两人,抬首一看,天际已铺上层层瑰霞,正是逢魔时刻。
血色迷茫的夕霞下,容易扬拳自枝头跃下,暗藏着无比巨力的拳头,眼看就要击中树下躲藏之人,来者在察觉疾速的掌风之际,已侧身朝旁一滚,适时躲过那记砸出一处大坑的重拳。
一记银光穿透林间茂盛的林叶,在流士正忙着闪躲容易追上来的一拳,利箭已划过他的耳畔削去了一块肉,流士火冒三丈地唤出两柄弯刀,一刀砍向死黏着他不放的容易,另一刀则甩向躲在林间向他施以暗袭之人。
月穹赶在那柄弯刀就要令容易毁容前,眼捷手快地扯过容易,心狠手辣的她,朝流士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金针,他忙挥刀将那片针群扫落,可数枚漏网之针仍是刺进了他的身子里。
一种类似被吞噬啃咬的剧痛,分别自他的伤处传来,他拼上内力疾速往后飞跃,在确定已拉远一段安全距离后,不敢置信地问。
「你在针上淬毒?」他还真是小看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黄金门,为能达成任务,再下流再歹毒的事,他们都做得出来。
月穹睐他一眼,「剧毒哟。」
早在中针后就已蓄着内力的他,听了立即运上内力打算逼出毒针,没注意到他脚下的草地上,初春鲜嫩的草叶正无风轻揺,下一刻,一双玉手自地底破土而出,牢牢擒握住他的双脚,其力道之大,甚至握碎了他右脚的腿骨,当下令他眼中凶光大盛,刀尖一转就要将弯刀刺入土中,一只掌心已无声无息覆在他的头顶上。
玄灵如同一抹幽夜中的鬼魅出现在流士的身后,当他明白这是个猎捕的圈套时,玄灵已用上七成的内力,将五指陷入他的首级之中,随后一把将流士扔至一旁,看他瞠张着眼瞳,在紫色的火光中化为林间的一缕尘灰。
以汗巾拭净手中的血迹后,玄灵弯身将还窝在土里的再莱给拉出来,将灰头土脸的她交给月穹去打理。
容易甩着酸疼的胳膊抱怨,「三师兄,你不是说目标只有三个?」
「是三个。」
「那么那些魂役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什么只有三个?他们接连着十日待在这座大山里头,追了再追、杀了又杀,偏就是没完没了,永远都还有下一个魂役在等着他们。
「问问不就知道了?」身后背着一把弓的傅衡,边说边走向玄灵摆置战利品的大树。
被玄灵一路提过来的倚谰,手中抱着听说天生病弱的司徒霜倚坐在一棵大树下,在他们联手杀了最难搞定的流士之后,他缓缓睁开眼晴。
「那些魂役自然是我们许出来的。」抬首望着疲累都明显写在脸上的五人,倚谰抿着唇,对他们浅浅轻笑。
「魂役……能许愿?」容易愣住了那么一会儿。
傅衡则是听得嗤之以鼻,「别说笑了,魂役连此生的生命都属于魂主,哪有什么资格可以许愿?」
「诸位不信也罢,不过,我家主上要我转告你们一句。」倚谰将手中的司徒霜拖抱至身上一手环紧他,再别有深意地看向他们。
「有屁快放!」没耐心的容易可不欣赏他的摆谱。
「天下三道,亦不在他的眼下。」
「什么?」
没待他们反应过来,众目暌睽下,倚谰自袖中职出一张类似魂纸的纸张,将之撕开后,他整个人就遭一阵来得诡异的疾风卷起,眨眼间,他的身影已出现在林间的另一头。
月穹拦下急着想去追人的两个师弟。
「都别追了,这事有古怪。」
「有什么古怪?」容易可不愿辛苦一整日的成果就这么白白跑了。
「我认为,方才那个倚谰所带走的司徒霜,早就死了。」怪不得她老觉得有哪儿不对劲。
「四师姐,你没弄错?」天真的再莱歪着脑袋,一直以来根深柢固的魂主死,魂役亦亡的想法,就在她的这么一句话中轻易的被推翻了。
副业是大夫的月穹挫败地搔着发,「没呼吸没心跳,脸上的尸斑亦不是假的,不是死人是什么?」忙活了那么久,得到的却是这个突如其来的诡异终曲,这令他们每个人都十分难以接受,更不敢相信倚谰竟在他们的眼下就这么跑了。
「三师兄?」众人不约而同地问向主事者。
玄灵眼中的眸光分外冷凝,「先回师门将此事禀告大师兄。」远在数国之外,身为云取宫宫主的野风,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
听闻三国将起兵,将矛头对准了云取宫而来,野风先后修书数封予曾经接受过云取宫帮助的各国基层百姓,仔细说明云取宫遭难的原由,很快的,她想要的回音,便在各国领地中四处掲起。
受过恩惠们的百姓们,不需要野风派人鼓动喧闹,他们在得知云取宫的消息后,先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传遍各国国内,再以药神的信仰为号召,汇集数量庞大的百姓向君主们施压。
都因云取宫的乐善好施,且不求回报,因此他们所引发的民意浪潮,出乎各国主事者们想象的还要强烈,令原本只想保持观望态度,不想管闲事的他们,最终在百姓的要求下,不得不出手干预。在野风的令下,关上门缩躲在云取宫的众人,与包围了云取宫外山脉的三国联军僵持了那么久后,在这一日,他们终于盼到了打破这局面的好消息。
「如何?」野风忐忑不安地问着叶慈。
叶慈收起手中自京都递来的国主亲信,「各国来使,已于昨日抵达青麟国京都,准备与国主商议该如何保护云取宫。」她深吁口气,「太好了……」殿外不远处,朔方兴冲冲地跑向他们,并兴奋地扯开了嗓门。
「宫主,原国大使来了!」没想到第一个突破重围,向神宫展示善意的,竟是距离神宫最远的原国。
「快请。」
一改在极山道观上狠狈示人的印象,出使至此地的斐然,已再次恢复了原国公子的翩翩风采,让见过他一面的叶慈差点就认不出来。
「怎么是你?」他不是个道士吗?
斐然揺着手中的折扇,一派风流潇洒。
「我乃原国断皇爷三弟,今次,我是代表原国皇帝而来的。」反正这里没有清罡真人,他爱怎么拽就怎么拽。
「久仰然公子大名。」见过不少世面的野风,也听过然公子这个响当当的名号。
他优雅的行礼,「宫主。」
「我就长话短说了。」野风不拖泥带水地问:「贵国可欲与云取宫结盟?」
「云取宫乃药神遗留于世间的恩泽,我原国自是愿结成永盟之好。」这种好事,小皇帝求都求不来呢,光是一个继承了药神法典的宫主,就足够让小皇帝跑第一个来这驰援了。野风神色严肃地向他拱手,「我代云取宫多谢贵国皇帝。」
「宫主客气。」斐然正色地道:「相信神宫之危,很快就能解除,万望宫主还得为天下百姓多多保重。」
「承你贵言。」与野风签完盟约,被送至迎客楼的斐然,很快就沉醉在终于解禁开荤的食肉喜悦中了,但野风则仍不能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