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天莽二十年,战祸已抚,前朝遗民皆已归顺,中原太平,百姓丰衣足食,巧逢气候宜人之春。

热闹市集上人满为患,满街歌舞昇平,放眼眺望,一排排绝色天香的歌妓和舞伶们,个个娇态尽释的倚在雕梁画栋的酒楼之外,吸引酒客与寻芳客留连忘返,也让一旁行经的路人大饱眼福。

琳琅满目的各式摊贩散置在每个街巷转角,娇媚女人香和沿街食物气味混杂成一股古怪异香,谈不上好闻,却是阵阵撩拨人心。

人间之色、食、慾、财,各种面貌全浓缩在这条长长的闹街。

原来这里就是武林──什麽嘛!依她来看,根本是「舞林」才对。

释心澄乌溜溜的大眼转了好几个圈,像个走遍大江南北的老江湖,仰起精巧下巴,双手抱胸,故作大摇大摆的样儿。

其实她根本是初出井底的一只嫩蛙,哪里懂得江湖险恶与人心丑陋?

「心澄,你得跟紧,免得走散了。」谆谆训示的声音煞是悦耳,高瘦男子回眸,形端骨秀,眉目如星,很难不引人侧目。

男子一出声,释心澄的一派威风立刻龟缩下去。

话说回来,他们孤男寡女腻在一块,着实很难不让人格外侧目。

特别是,当一个该是清心寡慾的和尚,身旁却领着一位如花娇艳的少女时,恐怕这注目也会特别大些,可能还带点嫌恶嘲弄。

少女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只是一迳左顾右盼,好像入眼的景观与事物全是此生初见,新鲜得很。

释心澄扯了扯前方人影的袖管,淡色袈裟随风飘扬,她脸上悬着甜美的笑容,直瞅着与自己同行的俊秀和尚。

「师父,我饿了,咱们找间客栈用膳吧?」

她眨了眨灵活爱娇的双眸,粉嫩小巧的嘴唇噘起,显露出少女青涩的柔媚可人,自自然然,不掺造作,换作是其他庸夫俗子,只怕是要拜倒裙下。

释断尘低声叹了口气,眼底有一股无奈。他拿开那双如覆初霜的小手,抬起眼眸,梭巡一圈,最後看着前方高高悬挂「栈」字灯笼的楼阁。

「用膳可以,但不许过夜,我们还得赶路。」他先约法三章,免得到时有人又耍赖不肯动身。

释心澄一脸不依,毛躁的抱怨,「赶路?!我们都赶了大半个月了,还赶哪?」

约莫半个月前,师父莫名其妙的说要到中原走一遭,说是西少林的方丈与他有要事商谈,单凭一封飞鸽传书,师父便领着她这麽浩浩荡荡上路,师父半句话也没向她解释过,弄得她半点头绪也没有。

「心澄,你忘了师父跟你说过的话了?」释断尘的面容无怒无喜,木然寡色,教人望之生敬。

释心澄垂下灵动的大眼,装起老太婆的嘴脸,撇了撇嘴,叹口气,「是,徒儿知错。出家之人该有刻苦耐劳之心,普天下众生之无私,视己身之利於无物。」

这些话自小听到大,她早已能够倒背如流。说真格的,出家人的规矩又多又杂,麻烦得紧,连用膳的时间也规定得比铁还刚硬,若不是眼下正在赶路,情势特殊,恐怕师父必定一口回绝她的提议。

眉眼一转,释心澄正巧看见释断尘微微牵动嘴角,似笑非笑──事实上,她可以对天起誓,从来没见过师父露齿一笑。

她挽着师父的胳臂,甜甜一笑,清丽的精致轮廓,纤美至极,彷佛是仙子下凡到人间嬉戏一遭,着实看愣了一票路边小贩。

释断尘不动声色的估量了四周投注的目光,再度拨开她揪在他袖管上的小手,严肃敛色,「心澄,这里不是潜龙寺,不得放肆。」

况且她也非当日那个紮着两条发辫,哭喊着要找爹娘的小女娃,这样亲昵的举动着实不妥。

释心澄压根儿没察觉身旁一干闲杂人等看得发直的热烈眼神,只是噘噘嘴,默默在心底埋怨了几句。

哪里不同了?别人是别人,他们是他们,师父疼她,她依赖师父,分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何必遮遮掩掩?

「那咱们可以进客栈了吗?」她的双眼又眨巴眨巴的盼着亲爱的师父。

「朽木不可雕也。心澄,你真该收拾你的孩子心性了。」否则教他如何放心得下她?

「朽木本来就无从雕也,所以师父,您就别感叹了。至於我的孩子心性,您可比谁都清楚,恐怕活上个七年八载,还是这副德行,这辈子就请您多多担待了。」她精灵可爱的嘻嘻笑笑,顺手揽好从肩膀上滑落的小包袱。

看着那张纯真笑靥,释断尘眸色渐黯。

多麽胸无城府的话,多麽善美真挚的笑,多年以後,她还能同现在这般,童真单纯得不染一丝悒郁吗?

两人亦步亦趋的直朝客栈前进,正要进门,释心澄的右腿刚刚跨过门槛,眼角瞄过店小二手中端的小菜,小嘴抿开微笑,饥肠辘辘,想着等会儿要点些什麽好菜色……

正当她吃吃笑着、想着时,突然整个人被拉出客栈,一个重心失稳,当下摔得七荤八素。

原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人撞着她,她定睛一看,发现竟是释断尘将她从门内拉出来。

「师父!您不让人家吃,也犯不着把我摔得这麽难看。」她拍拍满身灰尘,机灵俐落的跳起身,纳闷的斜睨了师父一眼。

这一瞧,可不得了!师父素来淡然的脸庞满布整肃之气,朝她投来一记眼神,示意她噤声。

释心澄连忙挨在师父高大单薄的身子後方,只敢露出一双柔媚大眼,顺着师父注目的方向看去,察觉一群凶神恶煞团团围绕,将他们两人困在客栈门口,进无路,退无步。

带头者满脸刀疤剑伤,手里挥舞长刀,粗声大喝一声,「释断尘,识相的话,就快把五蕴心法交出来,省得你老子我还得动手动脚。」

五蕴心法?那是啥物?释心澄蹙起秀眉,水灵大眼流转,思索一会儿,还是弄不懂,只能扯扯师父的袖子,压低音量问道:「师父,五蕴心法是什麽东西?」

「心澄,安静。」释断尘淡然开口,冷静之中隐约可见一丝怒意。

她暗暗吐舌,纤细的身子缩回师父的背後。反正有师父在,她不怕不怕,鬼来都不怕。

「这位施主,所谓的五蕴心法并不存在这世间,请放下你虚妄的执着。」

「听你这秃驴放狗屁!谁不知道几年前悟禅长老隐居在东少林的後山,听说还将五蕴心法传给了年仅二十的弟子。释断尘,这位弟子就是你,没错吧?」

听刀疤客说得天花乱坠,从头到尾释心澄一头雾水,他说的那位悟禅长老,她闻所未闻,自己可是在东少林活了十多年,从未听师父提起这号人物。

「悟禅长老圆寂已有多时,至於施主说的天书,更是不曾现世过,切勿捕风捉影。」释断尘面色不起波澜,喜怒哀乐、爱恨嗔痴彷佛已抽离他的形体,像个天界上人来此人间受难一遭,彻底看破红尘。

刀疤客啐了一口。「狗屁!我要信你这秃驴的话,就是乌龟王八羔子。」

「是呀!是呀!我瞧你这模样,还挺适合这个乌龟王八羔子的。」喧闹之间,忽然传出一道银铃般的笑声。

刀疤客利眼一寻,在释断尘的身後看到那个窜头窜脑的丫头片子,竟是不怒反笑。「哈哈……秃驴,我瞧你一脸装作神圣,想不到还随身带着女侍,怎麽?是怕晚上寂寞难耐,所以想……」

「住嘴!在下和徒弟的清白不容外人置喙、臆测。」释断尘对空拂袖,一股真气顿时朝着刀疤客的颜面直射而去,逼得他连退好几步。

「好哇!敬酒不吃,就让你吃罚酒!」刀疤客脸上挂不住,想他堂堂一个江湖老将,竟让一个秃驴弄得站不住脚,风声若是传出去,教他如何立足?

心念一动,他朝身後的手下们使了个格杀勿论的眼色。

那些獐头鼠目的部下接获指令,立刻蜂拥而上。

释断尘眉目一敛,当机立断,拉开释心澄,仓卒的吩咐,「走!」

被狠狠推开的释心澄一脸怔愣。走?走去哪儿?这里不是东少林,人生地不熟的,要她上哪儿去?

「师父,您要徒儿走去哪里?」她急冲冲的高声问道。

那端,已陷入人仰马翻的打斗,尽管目前看来是释断尘暂居上风,不过对方少说也有二、三十人,一旦他们把矛头转向不懂半点拳脚功夫的释心澄,恐怕他也保不了彼此的安危。

释断尘边应付边想着,清俊无慾的脸庞终於染上一抹忧色,但现下危急氛围不容他感情用事,唯有暂且分道扬镳,才能保住心澄。

「去安全的地方待着,师父自然会去找你。快走!」

释心澄哭丧着一张俏脸,连滚带爬的钻入龙蛇混杂的曲折街巷,疲於逃命的同时,不忘频频回顾远处的混乱战局。

师父,您说好的,一定要来找我,否则茫茫人海中,我要找谁依附去?

珍珠大的泪水滚下脸颊,释心澄一转身,撞上一群市井混混,刚远离一团危险,随即蹚入另一摊烂泥里。

「小姑娘,走这麽急,上哪儿呢?要不要哥哥我们来替你指引?」

不怀好意的好色之徒们垂涎的盯着她过人的姿容,直将她逼到死胡同。

释心澄执起袖角,抹乾泪水,故作冷静。「你们……想做什麽?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原来这种险恶奸猾,就是武林的真貌。师父……她好想回潜龙寺,为什麽他们非来这儿走一遭不可?

「过来呀!让哥哥好好疼惜你……」

「不要!师父,救我!」她紧皱起五官,嘴里胡乱念着长串佛号,天真的以为这样可以消除灾厄。

师父,您怎麽还不来救心澄?

「小丫头,抬起头来。」

蓦地,市井混混们戏弄的声响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慵懒娇媚的嗓音,听起来柔若无骨,却带有统御一切的霸气。

抬起眼的刹那,释心澄不禁傻眼。

眼前是一张巧夺天工的绝世美颜,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无一不是以最上等的美艳姿态绽放,眼波流转,乃至於嘴角弧度,美得研丽,夺人心魂。

绝艳美人将手探向她,「别怕,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释心澄一古脑扑上前,像菟丝一般缠附在美人身前,活像是见着了观世音菩萨,急切的请求,「美丽姊姊,你能不能带我到安全的地方躲着?等我师父找到我之後,一定会好好报答你。」

她傻气又心善的请求,让美人笑意更深,顺了顺小丫头的乌黑长发,巧艳醉人的双眸正端详着卧在自己胸前的秀气小脸。

尽管尚嫌稚气,假以时日必定是一笑倾城,二笑倾国,领回去当洛斐调剂身心的小玩意也是不赖呵!

「你师父是谁?」虽然她鲜少在乎他人的背景出身,但丫头的姿色不俗,想必来头不小,弄清楚也无妨,日後若是有人上门讨人,也不至於唏哩胡涂。

释心澄迎上那双美眸,毫无心防的脱口而出,「释断尘,他是我师父。」

顿时,美人艳容一震,眸色晃荡幽韵,不过眨眼间,便恢复方才的慵懒娇态,眼神却是一寸寸冻结如冰。

「告诉我,你姓啥名谁?」美人像是漫不经心的低笑问道。

如此稚嫩,竟是他的弟子……一个女流之辈,花容月貌,释断尘,你居心何在?

「释心澄,是师父取名的。」她娇憨回覆,不懂戒慎为何物。

记得师父提过,出家人一律跟从世尊释迦牟尼之姓,而取这名便是祈盼她「心如止水,澄明清净」,不愿她沾染俗世烟尘,简直和师父的名讳对成一双,心澄断尘。

美人的眼睫轻轻颤动,却是无人知晓,她牵起那双无助的小手,脸上的微笑比白衣菩萨还要慈祥万分,眼底却藏着毒辣的杀意。

「本主带你回去,等你师父上门领人,你说好还是不好?」

「好!好!美丽姊姊,你人真好。」释心澄又攀附美人的胸前,嗅着安抚她的心的袅袅淡香。唔,好香哪!真希望能天天拥着这香味入眠。

美人垂眼柔笑,眼底浮出算计,初出江湖的小姑娘尚不知凶险,还一迳沉迷在她一身薰香之中,三言两语便任由她宰割,这就是释断尘调教出来的徒弟?

好,她倒是要瞧瞧,这个释心澄在释断尘的心中占有多少分量。

这座无双殿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处处美景,在玩心极重的释心澄眼中,无双殿是个探究不尽的世外桃源。

上自女侍武从,下至厨娘丫鬟,她几乎是用让人无法拒绝的聪慧灵黠拐骗了所有人的心,特别是她毫无城府的傻憨性子,与这里格格不入;但人便是这样,越显得格格不入的事物越分外教人留心吸引,而她自然顺理成章的当了这殿里最受欢迎的不速之客。

熟归熟,她还是弄不懂,到底这座无双殿是个什麽样的处所,何以占地万顷,仆从近千,武将近百,而主事者只一?

到底好心把她捡回来养的兰皋殿主是何方神圣,竟能有此浩盛排场与繁丽?难不成这里是皇宫?

「紫霞,你说,这里到底是什麽地方?」释心澄黏着一干闲来无事,正在喂养肥美锦鲤的女侍,忍不住疑心,没头没脑就问出口。

紫霞是领头的女官,地位斐然,问她准有个底。

「你好端端的待着,问这麽多做啥?反正这里有得吃、有得住,你还怕我们害了你不成?」紫霞不冷不热的答覆她。

「我只是在猜,这里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皇宫?」她双手托腮,有些困意的睨着湖中窜头争食的肥美锦鲤。

这里的床榻软如云絮,和她平日睡习惯的粗硬木板天差地别,可是舒爽归舒爽,却让她夜不成眠。

她想念师父,好想、好想,若是让师父知道自己在这里过得这般舒服,铁定会叨念她好逸恶劳、不思长进。

「皇宫才没无双殿舒服呢!你少拿皇宫来和无双殿较量,省得殿主听了不悦。」

「好些天没见到兰皋姊姊了,她上哪儿了?」她好想再闻闻她身上的香味。

紫霞轻轻推她的肩膀,「殿主的名讳可不许你想喊就喊,况且我们这些下人也无权过问殿主的行踪。」

紫霞这番轻责,释心澄不是听不出来,恐怕是在拐弯抹角的提醒她,一个外人过客没有资格过问,也罢,反正她只盼着师父快快来,带她回到潜龙寺,回去过她的太平日子,那就什麽事都没有……

「心澄,想午寐就回房去,小心一个不留神栽进湖里喂鱼。」

释心澄抹了抹困涩的小脸,拍拍衣裙上的草屑灰尘,决定窝回房里,睡个舒舒服服的一大觉。

师父啊!您不在的时候,就让徒儿过点好日子吧!

淡白衣裙绕进无双殿的回廊里,可是任凭她兜来绕去,就是摸不回自己的厢房,困意浓重,瞌睡虫直往她的脑门叮咬,她停下脚步,一脸困恼。

哎呀!反正这儿有的是厢房,睡哪间不都一样?

当下作了决定,释心澄推开绣有锦绘的门扉,神智昏沉沉的,纤嫋的身子东倒西歪的栽了进去。

霎时,一股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雅香似隐似浮,袅袅於鼻息之间。

「好香哪……」她睡意浓重,循香而去,一记扑上前,顺势缩进那香味的来源处。

铺着金缎丝绸的软榻上,红衫长袍占据全部视线,那缎是她未曾见过上等的好,彷佛指尖轻轻一画便会断裂,袍上龙凤双绣,绣工精巧,栩栩如生。

她揉了揉眼角,看见一张熟悉的旷世绝色,孩子气的撒起娇,「兰皋姊姊,我好喜欢你身上的香味,好喜欢、好喜欢……」

记得还小的时候,每当她作恶梦或迟迟无法入睡,师父就会在房里薰上一壶檀香,让她心安。

若是还不能入睡,师父便会抱起她,好生安抚一番,诵念佛的真义,让她静心沉气,直到酣然入眠才放开她。

思及释断尘悠然的面貌,她鼻头一酸,更加偎近暖意清香的身躯,像个孩子般蹭了蹭,凝脂玉面抵在对方的肩头上,扬起笑靥。

睡梦中,她感觉到一只手抚过自己的粉腮,进而用指尖摩挲逗弄着她的粉唇,她咕哝一声,转身躲开,不许那指头扰她清梦。

头顶传来一道轻笑,似真似梦。释心澄紧搂住身侧的温暖之躯,契合靠拢,意外的发觉这躯壳比师父的还受用,光是拥着便让她全然无忧的安然入眠。呵,兰皋殿主果真是个好人。

天色昏黄,月悬山尖,倦鸟归巢。有人却不知天高地厚、山南水北,像一只懒洋洋的猫儿伸伸腰杆,翻了个身,滚进一个炽热的胸怀。

释心澄睁开双眼,明眸染上一层疑惑。对迎她目光的,是一双勾魂魅眼,如霜白皙的玉肤,睫长如羽,龙睛凤目,绝美不可方物。

「兰皋姊姊,你的手……为什麽要摆在我的衣衫里?」终於,她发现到那只介於中衣与肚兜间的温热掌心,在她的腰间与背脊轻轻游移……她全身冒出鸡皮疙瘩。莫非兰皋姊姊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嗜好?

促狭的魅眼盯着释心澄局促不安的容颜,勾起淡笑,那笑似魔似圣,让人屏息以待。

须臾,释心澄背脊发凉,浑身僵硬。

「她」……「她」的手轻轻滑过自己半耸的柔胸,暧昧不已的扯弄着颈後的系带,半扯半拉,百无聊赖似的缠绕在指尖。

「兰皋……」

「兰皋不在,你大可将口水省下。我最厌恶的就是把我和她搞混,你再喊错,我就把你的衣物扒尽,丢到外头,让众人欣赏。」

低沉温醇的嗓音教人痴迷,话里的阴邪却教人打从心底畏寒。

释心澄讶然瞪着「她」……不,是「他」才对!

眼前的人不是兰皋,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男子……拥有健硕光滑胸膛的男子!

「你的胸膛露出来了……」她後知後觉的臊红如花俏容。

他的指尖勾起她的下颚,朝粉嫩唇瓣徐徐吐气,「是呀!这会儿也该换你了。」刮了刮她的粉腮,阴魅的眸子染上瑰丽旖旎。

好,自动上门的小玩意岂有不享用之理?瞧她还生嫩得很,引起他久违的好兴致。

释心澄猛地抽身,往後挪退,惊慌失色。「你在胡说什麽?换我做什麽?你别过来,否则我要喊……」

「喊什麽?如果是床寐间的细语,那我就准你喊,其余的废话多喊,就割你的舌头喂鱼。」

「淫贼,你少污蔑本姑娘的双耳,佛祖不会饶恕你的秽行恶状。」她抓紧凌乱的衣襟,向来毫无防备的大眼总算有了一丝恐惧警戒。

邪佞的俊容笑开,撩开飘在眼前的发丝,他支肘枕侧额,如暴禽般准锐野性的黑眸直勾勾凝睇她。「淫贼?这倒是挺有趣的称呼,等你躺在我的身下时,再喊也不迟。」

「别过来!否则……我咬舌自尽!」释心澄见他缓缓的向自己趋近,作势伸舌摆在皓齿间。

迟了一步。对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疾速罩住她,她的小舌被他的薄唇覆盖,温热的体温覆上她的身躯,头昏目眩之余,她用仅剩无多的清晰意识在心底默念那一串串圣洁明经。师父说过,遇到危急时,诵经是最有效的……

听见她含糊不清的诵念经书,李洛斐顿住,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真气抵制着他。

他眯起眼,未曾松开加诸她身上的束缚,再度勾起她清丽的容颜,伸出热烫的舌尖,轻轻描绘过她嫣红的唇瓣,笑道:「有意思,你这身真气是从哪里练来的?」

「我不说!你这个无耻之徒最好快点放开我,省得让我师父抓到後,狠狠的教训你一顿。」

「你不说,那我就褪去你的衣衫,把你丢到外头,供他人观赏。」这不是威胁,而是当机立断,说到做到,李洛斐即刻动手拉扯她的衣襟,一举抽掉衣带。

「不!求你不要……」

看着自己的外衣被褪尽,抛进隐暗处,释心澄有些怔忡的愣住,从没想过真的会有人如此粗蛮不讲理,从前在潜龙寺里,哪个师叔师兄弟不是把她当宝来疼,这会儿她总算见识到何谓武林险恶。

片刻,断断续续的抽噎声在屋内缭绕,像细雨打在苍竹上泠泠作响,教人恨不得挖心掏肺求这哭嗓停下。

可惜,这人是邪,是无血无泪的魔,别人的生死全与他无关,更何况是区区几滴清泪。

「师父,您怎麽能这麽狠心扔下徒儿?我就要死在这不明不白的地方,要被这似男似女的人凌虐屈辱,我该怎麽办?呜啊……」

她哭得伤心欲绝,哭到没察觉那双野蛮大掌早已停下来,没听到一阵低笑,更没看到那张艳丽绝伦的俊脸竟嘲弄的睥睨着她。

「再哭大声点,看能不能震破我的双耳,兴许还能饶过你一次。」

「你是哪来的邪魔歪道?你死後一定会下恶鬼道,下一世就沦落畜牲道。」

不负他期望,释心澄越哭越凄厉,还不忘搬出自小被谆谆教导的六道轮回论来诅咒这个无耻之徒。

李洛斐俊容但笑,指头滑过她满是泪痕的雪嫩肌肤。「我名唤洛斐,你记牢了,省得你往後寻仇不知道我的名字,找错了人,讨错了债。」

「寻什麽仇?佛说过,有因自有果,所以这一定是我上辈子欠你的,只是不知道到底欠了你啥债,我得如此狼狈委屈……要是师父在就好了,他一定会帮我脱离苦难。」

她的哭喊惹得李洛斐心生不悦。口口声声师父,这个未解人事的丫头难不成是哪个男人钦定的女人?

大掌迅速翻转起她的雪白藕臂,果不其然,他在上头看见一颗朱砂圆痣。

眼下都什麽年头朝代了,还有人时兴这一套?保守风派已过,四处可见荒腔走板的怪事,连下等贱民的歌妓都能昭然入宫当起贵妃,还有什麽事不可能?

李洛斐的指尖轻轻抚过皓白如玉的秀腕,引起释心澄一阵战栗,她抑下啜泣,试着缩回手,却始终无法如愿,只能与他紧攫不放的大掌拉锯着。

「放手,要杀要辱,悉听尊便,你别这样拉着我,难看死了。」要是让师父知道了,肯定又会露出淡然无绪的神情,然後冷冷的训她一顿。

「我想把你怎麽样全看我的心情,谁奈我何?」淡薄双唇扯开一抹傲笑,李洛斐美目轻扬,扫过她噙泪的小脸。

「师父……」

懒得再听见那烦人的称谓,李洛斐索性再次堵住她的唇,松松软软的衔吻着。

释心澄用力拍打他的胸膛,灵巧的双眸死命瞪着他一双幽眸,惊觉那眸子太深沉、心机太过狡诈,望得她脚心泛凉。

「你到底是谁?」她使尽全力往後畏缩,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

「你说我是谁?」李洛斐一把扯过她的前襟,舌尖掠过她的细肤嫩肌,满意於她惊恐瞪大的双瞳,兴奋难耐的说:「天下双邪,这臭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岂会不知道我是谁?」

天下双邪?这是啥玩意?

难道是……不可能!三师叔最爱说的鬼故事怎麽可能真实出现?

哎呀!她的佛祖呀!她真的遇鬼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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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入了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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