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打小就吃素,清心又寡欲,身上没长半点肥肉,不鲜嫩也不可口,还有,你别看我这副模样,其实我已经三十有五,老得可以当一票娃的娘,你还是省省力气别啃我,我真的不好吃。」
她还没盼到自己的双十年华呢,千万不能就此不明不白的魂断邪手,佛啊,请救救她吧!
「喔?真不凑巧,我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年华逝去的事物,青春不再的人恐怕贪活也无用,不如趁早……」
「不、不、不!我错了,我孩提时期曾经摔过脑袋,说话颠三倒四,你别当真,千万别当真。其实我才过苣蔻年华不久,还嫩、还嫩。」
好吧!与其被当老废物处理掉,还不如像个无辜稚童被慢慢吞食,最起码她还能保有被对方热烈啃噬的基本尊重。
「丫头,我看不惯的事情极多,首要就是满嘴谎话的人,你是要留下舌头还是嘴巴?你自己选一个。」
「我都不选!求求你快放了我,我是皈依佛门的人,你这样会害我下阿鼻地狱……当然,你也一样,谁教你吃人。」她悻悻然补上一句。
这个邪魔环搂住她,大掌还不安分的溜过来溜过去,这成何体统?若是传出去……她要怎么面对师父?如何面对佛祖?
李洛斐寻思半刻,忽然松了手,敛起漫不经心的态度。「皈依佛门?青丝未落,凡心未泯,你这副德行要怎么皈依佛门?」
释心澄当下像是转了个性子,恼怒直冲脑门,不知哪生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李洛斐,忿忿起身。
她气嘟嘟的瞪着那张偏柔的俊脸,「师父说待我双十年华既到便亲自替我剃度,连师父都认定我的佛根了,你还质疑什么?」
她讨厌有人质疑她跟佛的因缘,那等于是间接怀疑她和师父最深的羁绊。
佛,是联系她和师父的最深介因,也是她和师父往后要奉献一生的对象,她有悟佛的慧根,有的!绝对有的!
生平头一次,李洛斐对自己以外的男子起了兴趣。他慵懒支腮,魅眼淡扫,嘴角弯起,笑问:「你师父是谁?」
释心澄早已气得七窍生烟,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释断尘!怎么样?你怕了虽然师父说过不能仗势欺人,不过面对这邪人,能光明正大的抬出师父圣洁不可侵的名号,着实爽快。
李洛斐垂眼低敛,眉眼间沾染上几许浓厚兴味,像是从这答案中解读出什么耐人寻味的意思。
有意思,这就是兰皋带这个蠢娃娃回来的原因,原来如此。
怔怔的瞅着面露微笑的他,释心澄呆了。「你笑什么?」
这人好莫名其妙,满身阴狠气息,举手投足间却是雅韵有致,矛盾得教人手足无措。
佛啊,莫怪乎邪魔外道如此多人信奉,原来是因为邪人的外貌体态都是如此诱人,教人忍不住想靠拢过去。
不行!她要坚持,悖离佛道是罪孽的开始,是堕落的象征,是沦落地狱的前奏……
但檀香……他那一身檀香煞是迷人,难怪自己会不明不白的扑上去,她真的好喜爱那香味呀!
「笑你蠢,笑你傻,笑你笨。这下你落入无双殿,怕是插翅也难飞。」李洛斐黑灿的眸子尽是揶揄,笑望之余,荡漾着几分冷残。
释心澄怒瞪他好几眼,眼见机不可失,转身就跑,一推开门,即刻撞入另一副红袍软香里。
抬起眼眸,仔细一看,原来是救命恩人,她脸色一软,连忙讨起救兵,「兰皋姊姊,你来得正是时候,我想去找我师父,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她的目光泛起迷蒙。兰皋姊姊与那位邪人果真是孪生手足,面皮之绝艳,如出一辙。
李兰皋先是轻笑的安抚她,双手暗中使劲,扣住娉袅身躯,继而望向榻上的李洛斐。「为什么让她离开?」
「我没兴致。」李洛斐别开脸,懒懒答复,来回抚弄着袖袍。
「你明知道我带她回来的用意。」李兰皋恼了,板起美颜,眉眼之间尽显毒辣。
「我不懂。」李洛斐的背脊抵住门边,双臂环胸,睥睨着她们俩。
「洛斐!」
夹在中间的释心澄像个观望大人吵嘴的孩子,左顾右盼,听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对话,若不是情势论谲,恐怕她还会看得津津有味。
「兰皋姊姊,你带我回来究竟想做什么?是要我帮什么忙吗?」她傻气的问。
李兰皋冷笑,「想不到你一手调教的徒儿这么笨,释断尘,你可真不愧是贵为潜龙寺下任掌门候选人,底下人才个个像你一样愚笨无知。」
「原来兰皋姊姊认识我师父?」不会吧?那当初她带自己回到无双殿时,为何没听她提过?
「认识?像我这样的邪魔,怎么会认识他那样的圣人?」李兰皋的眸中浮现一股恨意,喃喃自嘲。
李洛斐面色微沉,像是不愿惊动什么的低声道:「她是你带回来的人,我不想管,也管不着。」
「我就不信把她留个三年十载,你还是没兴致。」李兰皋冷笑。
「留谁?」释心澄好像听出了点端倪,却又有点懵懵懂懂。
李兰皋低垂美目,以慑人的眼神睥睨着她。「你是他的弟子,何以如此愚笨?想不到他也有看错人的一天。」
「兰……」
「我要让洛斐破了你的处子之身,让你师父痛苦难受。」李兰皋蓦然抽手。
释心澄稳不住自个儿重心,随着惊愕往后撞上门梁,疼得她直皱眉头。
「我?怎么会是我?你是不是弄错了?」兰皋姊姊是怎么了?前一秒还温柔得像是玉面观音,下一刻却像个玉面罗刹。
玉面罗刹?无双邪魔,鬼见愁、神摇头、佛避首……男邪女煞!释心澄娇容一白,恐慌的龟缩秀颈。
想起三师叔说过的鬼故事,她杏眸圆睁,语音颤抖,「难道你也是那无双邪魔的其中一人……」
李兰皋脸上一径冷残,哪来的温柔良慈?她瞪着缩成肉球的小脸,不知对谁发声,「释断尘,我就不信你不来,你越是拖延,我就越能找机会破了她的处子之身,让你疼爱的徒弟身败名裂。」
金色光束透过窗棂,洒落在芙蓉初绽的玉颊上,照亮了娇美容颜,紧闭的双目与弯起的嘴角显示好梦正酣。
一阵嬉戏笑闹的声响惊醒了榻上人儿,释心澄翻身坐起,迷迷糊糊的双眸还透着一层水雾,然后下榻,走出厢房,循声而去。
澄澈碧湖之上,矗立着一座遮荫亭子,斜卧在鲜红软榻上的绝美男子闭目假寐,一旁的女侍嘻笑玩闹,长桌之上尽是琼浆玉液,豪奢宴席,那美食香气阵阵扑鼻而来,站在远远这头的她都嗅闻得到。
释心澄抚了抚扁平的肚皮,抬起手,用手背抹去嘴角的唾沬,怯懦的觑了一眼亭中的绝美男子,打了个寒颤。
有吃人邪魔在场,罢了、罢了,为了避免一时贪嘴,误了自己的小命,还是先逃为妙。
李洛斐徐缓的掀开眼皮,露出极冷的浅笑,像是早已察觉站在廊上的释心澄。
他对这个蠢娃娃是有些许兴趣,只是不愿介入兰皋与释断尘之间纠葛不清的情仇。
他缓缓的起身,朱红外袍长长曳地,一头青丝如墨,未曾束起,始终披散在肩后,衬映一张肤白若玉的朱颜益发殊艳。
「殿主,您怎么了?」低首斟酒的女侍恭敬的问道。
李洛斐望着那方,看见释心澄一时胡涂摔了个跤,趴在地上,低垂秀颜,挣扎了许久才爬起身,她拍拍双膝和前襟的灰土,满脸通红,依稀可见几颗泪珠在眼眶里滚动。
不知怎地,看见那个蠢娃娃,心情格外大好,李洛斐脸上的笑意加深,颀瘦的身躯使出轻功,凌空飞越过湖面,停在释心澄的身前,堵住她的去路。
释心澄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楹柱,借力起身,瞧见李洛斐,立即倒抽一口气。
「你……你又想做什么?」她逼回眼中的泪珠,勉强提起胆量,与这尊美丽的邪魔面对面。
李洛斐又逼近了几分,高挺的鼻尖抵在她的面前,一股灼热气息吹拂过她的眼睫,撩拨着她浮躁不定的心,她很害怕,碰上他总有一股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要丢了。
「释断尘有你如此愚钝的弟子,还真是奇事一桩,你真的是佛门子弟?」魅眼淡淡扫过她焦躁不安的面容,又掠过一头及腰顺滑的乌丝,眸色一沉,停留在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