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不见的敌人
谢錚言不耐烦地看看时间,朝楼上大喊:「姐!妳打扮好了没有?」
「再等五分鐘。」楼上传来激动得发颤的女声,让他不禁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一个新书签售嘛,需要打扮得活像要去参选邦女郎?何况签售的作家又不是她!
姐姐谢綺言从一大早就开始準备,做头髮选衣服,拚命地梳妆打扮,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如果不是谢錚言叫了外卖硬逼著她吃下两块披萨,恐怕她会坐在妆台前石化。
等待了不知道多少个五分鐘,谢錚言百无聊赖地拿起她偶像的新书开始翻阅,对印在折页上的小白脸不屑地嘖了几声,又把书扔回沙发上。
那是当红小说作家「洛松」的新作《风澜海夜》,姐姐几年前就是他的书迷,至於她是怎么从一个理智的文学女青年变成狂热的花痴,就要从半年前说起了。
出道四年、曾被无数苛刻的文学评论家称为小说界新锐才子的林洛松,近来似乎有江郎才尽之嫌,年初被出版社力推热荐的新书更是被抨击为炒冷饭,於是这位一向以低调神祕著称的畅销书作家毅然把自己的照片印在新书折页及宣传海报上,在女粉丝之间引发了一场海啸般的疯狂迷恋,直接推动销量再创新高。
以谢錚言的审美观来看,洛松长得俊美有餘、阳刚不足,生了一张斯文端正的小白脸,长髮及肩,眉眼清俊,笑容略带靦腆,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纯良气质,不仅惹得女读者芳心萌动,连男读者都不忍心批评得太过严厉--在这个处处充满尔虞我诈的社会上,这么一隻丝毫不会带给别人侵略感的食草动物显得分外珍贵,让人油然生出浓浓的保护慾。
谢錚言是个例外,他不仅没被洛松的长相激发出一身母性,反而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很想把手伸进海报裡拧住那傢伙的耳朵,对著他吼一句:「让你再卖萌!」
这种恶劣的心态在姐姐开始每天张口闭口「洛小松」「小洛洛」「小松鼠」的花痴之下,像熬过头的中药汤一样,瀰漫著他对洛松越来越浓的鄙视。
在他的耐心被磨光之前,谢綺言终於娉娉裊裊地走下楼来,一手拎著她亲手织给偶像的围巾,一手搭到他肩上,急匆匆地催促:「快出发吧,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无数吐槽的话在他胸中翻腾,可是看到姐姐充满期待的表情,他无力地举起双手,千言万语化成一句叮嚀:「繫好安全带。」
这股抒发不出来的鬱闷,自然又记到洛松头上。
一路狂飆到签售会场,看到一字长蛇的队伍已经排出大门还在人行道上拐了个弯,谢錚言不由得惊诧那傢伙的号召力,他把车停在道旁,转过头问:「喂,妳真的打算在太阳底下傻站几个鐘头就为了见他一面?」
虽然现在是九月末,秋老虎还是餘威未尽,午后的阳光比盛夏时分也温和不到哪去,站久了一样会被晒脱皮。
「这是小松鼠第一次公开签售,我当然要用行动支持!难得有见到活的松鼠的机会呢!」谢綺言小手一挥,乐颠颠地排队去了,谢錚言坐在车裡,实在忍无可忍,对著她的背影刻薄了一句:「松鼠在动物园啊!」
他的音量压得很低,保证她听不到,就算再不爽,他也不想让綺言扫兴。
谢錚言扶了扶额头,发动车子拐过一个路口,找到一家超商买了水和阳伞给姐姐送回去,说:「我去找个咖啡店坐一下,妳打算回家的时候给我电话,我来接妳。」
「好。」綺言亲暱地拍拍他的肩,引起旁边一位女书迷的好奇,问:「綺言,这位帅哥是妳男朋友吗?」
「是我弟啦!」綺言朝她做了个鬼脸,自嘲道:「我又不是大美女,站在他身边会自卑的。」
「姐!」谢錚言无奈地摇头,朝对方摆了摆手算是招呼,然后风度翩翩地转身朝停车场走去,招惹了一身倾慕的眼光犹不自知。
他们姐弟两个并不相像,由於奶奶是俄罗斯人,隔代遗传的特徵在谢錚言身上更加明显,比起貌不惊人的姐姐,他的脸几乎称得上完美,五官立体分明,线条深刻如雕塑一般,眸色稍浅,在阳光下呈现醇酒般的金棕色,电力十足,鼻梁高挺,嘴唇优雅而性感,宽肩窄胯,身高182,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窒息的英挺帅气。
他不是外貌至上的人,对这张脸看多了也就无感了,不过由於他帅得太过嚣张,导致现在27岁高龄还没有固定伴侣,也是一件挺胸闷的事。
就算被他的外表迷得晕头转向,女士们依然自由心证地认定他是那种不安於室的男人,为了避免结婚之后丈夫还时不时惹一身桃花,她们乾脆直接把他踢出老公候选,恋爱可以,结婚免谈。
从他十五岁初恋到现在,收到无数好人卡、朋友卡、大哥卡……终於有一任前女友酒后吐真言:「你太帅了,和你在一起没有安全感。」
这句话成功地击碎了他的男儿心,谢錚言从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化身成冷硬毒舌的工作狂,把一腔热情全部倾注在努力赚钱上,几年下来,他的体育用品商店经营得有声有色,从一开始的一家小铺子扩展到十几家连锁店,财源滚滚,谢錚言也成了有钱有閒的钻石单身汉一枚。
谢家父母去得早,成长的岁月中他们姐弟相依为命,吃了不少苦头,也遭受了不少冷遇,所幸他们都没有堕落,很辛苦地打工供起两个人的学费生活费,凭著一双手风裡来雨裡去,终於过上富足优裕的生活。
如果姐姐能觅得托付终身的良人,那就更好了,可是她现在心裡眼裡都只有洛松一个,正沉浸在对方描绘的梦幻世界中无法自拔,对现实中的男士一律不假辞色。
也许他们这一对不被恋爱之神眷顾的姐弟还要长久地单身下去,谢錚言把车停在一家咖啡屋前,决定在这裡消磨一下午的时光。
签售应该已经开始了吧?希望那个小白脸速度快一些,不要让会场外面的人在太阳底下等太久。
他刚这么想著,端到嘴边的咖啡又放了下去,谢錚言皱起眉头,看向临窗而坐的一位男青年。
从他的位置,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对方的长相,那人双手捧著一杯咖啡,面容略带忧鬱,及肩的头髮没有扎起来,稍显凌乱地散在脸侧,一副落难王子的衰样,正痴迷地望著外面的车水马龙。
谢錚言嘴角抽搐了几下,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不是那隻「活著的松鼠」吗?签售时间已经到了,他怎么还在这裡磨洋工?
谢錚言讨厌不遵守时间的人,特别是不负责任的名人,不过他不想因成见而误会别人,所以厚道地猜测那个「不食人间烟火」「好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的洛松是不是没钱付帐才会在这裡装雕像?
他正打算日行一善地帮对方把单买了,还没按铃叫服务生,一通电话让洛松从石化状态回魂,只见他懒洋洋地把手机凑到耳边:「嗯?急什么呀?多等几分鐘又不会少块肉……我又不是故意要迟到,我只是不想打断正在酝酿的灵感罢了……好了好了不要唸了,我现在就过去,嘖,真烦!」
他掛断电话,把一张大钞放在桌上,顺手拍了路过的服务生屁股一下,引来对方娇嗔的抱怨,然后起来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朝门口走去。
他没注意到店裡有位男客一直用凶恶的眼神瞪他,没发现对方额角青筋丛生,更不知道那人正拚命克制著想要把他一拳抡翻再拖到后巷裡狂扁的念头……被眾星捧月的忧鬱王子已经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更不肯相信这个星球上怎么会有人讨厌这么完美的自己呢?
这次偶遇,让谢錚言对林洛松的印象跌到谷底,为之后不遗餘力地修理他奠定了坚实基础,而另一当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成了某人的靶子,更不知道,如果当时他表现得不那么欠揍,以后也就不会那么惨了。
直到日落月升,谢錚言翻完三本杂誌、把咖啡屋的招牌点心都尝试了一遍之后,綺言终於打来电话,把他从绝望的甜点之路上解放出来。
「錚言,他好萌啊!」姐姐上了车,还没从见到偶像的兴奋中缓过劲来,眼中充满梦幻,「他微笑的时候,我的心都要化了!哦,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
可爱个屁呀?!谢錚言黑著脸,把方向盘当成洛松的脖子死命地握住,正要啟动,綺言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你看你看!他围著我送的围巾!」
一场签售会下来,书迷们送的礼物堆积成山,等人们散去之后,林洛松收敛起纯良无害的亲切笑容,换上平日裡玩世不恭的神态,打电话约死党出来泡夜店。
由於晚上气温低,他随手翻出这条围巾戴上,然后行色匆匆地朝街角走去,看在谢綺言眼裡活脱脱一个遗世而独立的忧鬱天使,斯文而充满书卷味,当下掏出手机*****了一张,高兴得合不拢嘴。
「他今天迟到了吧?」谢錚言没好气地说,「饿不饿?晚餐想吃什么?」
「因为他身体不舒服啊,路上还塞车,好不容易才赶过来呢!」谢綺言对偶像的奔波又是心疼又是感动,虔诚的表情让谢錚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在心裡对林洛松竖起中指,无声地问候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然后臭著一张脸开车找餐厅,準备用食物塞住她的嘴,免得再听她喋喋不休地讚美那个痞子。
原本以为这件恼火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眼不见心不烦,洛松的书他一页也不会翻,没想到几天之后,姐姐提出的要求让谢錚言直接掛下满头黑线。
「錚言,帮姐姐一个忙吧。」綺言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恳求:「我在洛松的官方网站註册了,需要发帖换积分,你没事就帮我发发帖灌灌水嘛!」
谢錚言的眼皮开始跳,表情嫌恶得活像出门踩到黄金,问:「为什么要换积分,能变现吗?」
綺言瞪了他一眼,答道:「积分越高,会员级别就越高呀!」
会员级别有什么用,能吃吗?谢錚言的眼神流露出无声的嘲讽,得到姐姐飞指弹来一颗爆栗:「最高级别的龙勋骑士有机会被邀请参加书迷见面会啦!」
谢錚言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瞇起眼睛坏笑几声,问:「发什么内容的帖子都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眼看著第二颗爆栗即将出炉,「精华帖会得到额外积分,不符合版规的恶意帖会被倒扣分,所以要有质有量地发帖!」
谢錚言笑不出来了,有一种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编个理由推托掉,姐姐已经把帐号密码抄给他,还把那个叫做「松林映海」的倒楣网站加进他的收藏夹,然后喜孜孜地拍著他的肩膀,叮嘱道:「我的帐号上朋友不少,你发言的时候注意礼貌,不要跟人家吵架,别让他们知道你是枪手哈!」
「妳为什么不自己灌啊?」谢錚言从牙缝裡挤出声音,脸黑得像锅底一样,「用汗水浇灌出的果实才分外甜美不是吗?」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论坛,发现尽是粉丝们此起彼伏的讚美和花痴,口水和媚眼齐飞,鲜花共鼻血一色,讨论剧情人物热火朝天,对作家本人膜拜得五体投地,其激情又肉麻的示爱让谢錚言觉得自己会变成跳到金鱼池裡的大白鯊,忍不住要大开杀戒。
「这个学年我要準备毕业论文和考试,没多少时间泡在论坛上。」
这个理由让谢錚言无法拒绝,带著认命的表情艰难地点头。
十年前因为家境贫寒,姐姐考上大学却主动放弃,现在小有资產,终於能下定决心去读个学位,关於这件事身为弟弟的谢錚言一直觉得对綺言亏欠良多,所以全力支持她唸书,反正连锁店的营运已经步入稳定增长阶段,管理方面的事他一人包揽下来也没什么问题。
在「松林映海」泡了半天,深入了解了一下该站的风俗习惯,谢錚言使用谢綺言的ID「綺言」发了几个不痛不痒的帖子,全是例如「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大家想不想去动物园看松鼠啊?」和「走在路上迎面遇到分手已久的初恋情人妳会怎么办?」这类没营养的閒聊话题,结果被几个坛友回覆「綺綺妳今天好像有点反常。」「对啊对啊这可真不像妳。」更有甚者直接问「妳被*****了?」让谢錚言深刻认识到当一名合格的枪手任重而道远。
他翻了翻姐姐以前的发言,忍著喷饭的衝动从头看到尾,那些忧伤入骨的抒情、那些福至心灵的感悟,那些发自肺腑的讚美,以及那些矢志不渝的支持,字裡行间充满了爱,让他这个对林洛松毫无好感的路人甲看了都觉得感动。
綺言是真的爱著他的作品,许多段落都能倒背如流,她沉浸在洛松所营造的奇妙世界中,和他书中的人物同呼吸共命运,与论坛上其他爱洛松入骨的粉丝一样,用爆棚的母性呵护著那个被她们视为乖乖牌的天使洛松。
看著版面上几乎要溢出电脑萤幕的浓浓爱意,谢錚言摇头苦笑,低喃道:「活该妳们爱他……」
关掉页面,他突然对洛松的作品產生了好奇,想知道他的书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人这般如痴如醉,就当是枪手的自我培训吧,他去姐姐书房随手抽了一本那人的旧作,打算在临睡之前研究一下其中的玄机。
谁也不能预知论坛上即将掀起的风浪,所见之处依然一片欣欣向荣花团锦簇,林洛松更是无从得知繁荣之下的波涛暗涌,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週末的夜晚呼朋唤友,流连於灯红酒绿之中。
「喂,听说你和艾丽分手了?」死党杜宇诚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跟他碰了碰酒杯,八卦兮兮地凑过来,林洛松抿了一口酒,轻描淡写地说:「是啊,她把我甩了。」
「你少来了,负心汉装什么痴情种啊。」杜宇诚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又和女书迷玩曖昧?嘖嘖,艾丽忍到现在才爆发,我真佩服她的肚量。」
「她们自己送上门来的,我不吃才是傻子。」林洛松振振有辞,对自己偷腥劈腿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谁知道艾丽会偷偷查我的通话记录,还跑到饭店去捉姦!」
「等等!『她们』?」杜宇诚眼睛一亮,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催促道:「具体点!具体点!」
他的大嗓门吸引了好几个人的注意力,朋友们停止唱歌,纷纷围过来听他面不改色地回忆风流史。
「两个成熟性感的大姐姐。」林洛松脸皮都没红一下,眼神更是流露出几分炫耀,「艾丽闯进来的时候她们还替我辩解呢,说我被灌了酒犯糊涂而已一切全是她们的错,哭得好像引诱未成年人犯罪一样。」
「挖塞!*****耶!」杜宇诚用力拍打他的肩膀,声音高亢得都变了调,怪叫道:「你够狠!占了便宜还被人当成无辜小绵羊!嘖嘖,连我这么贱的人在你面前都要甘拜下风了!」
「谁让她们爱我呢?」林洛松轻蔑地一笑,被酒精浸得红润的薄唇轻啟,无情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繽纷流转的灯光给他的面容笼罩上一层捉摸不透的冷漠,眼神透著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唇角的笑容却轻佻得撩人心绪,散发著不负责任的诱惑。
杜宇诚看得呆住了,当歌声再次响起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身体往后靠了靠,声音也压低了一些,说:「姓林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长得这么标緻?放到古代去就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嘛!怪不得那些女人前仆后继地拜倒在你的牛仔裤下!」
「因为你有眼不识泰山,还有,不要用『标緻』来形容本大爷。」林洛松的语气自大得让人拳头痒痒,「本大爷分明是才华横溢、聪明绝顶、学富五车、文武双全、风流瀟洒、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嘛!」
一连串自吹自捧,熟练得连气都不必换一口,让杜宇诚在脸皮厚度方面再度一败涂地,朝他挑起大拇指:「够厚、够黑、够淫贱!」
林洛松笑瞇瞇地朝他举举杯,谦虚道:「彼此、彼此、盼共勉。」
「给点阳光就灿烂!」杜宇诚哼了一声,又忍不住要刨根问柢:「小子,你跟艾丽分手真的一点都不伤心?」
好歹艾丽是他第一个带回去见父母的女友,比以前那些逢场作戏的露水情缘要认真得多,也平平稳稳地交往了一年半,结果还是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几次背著女友出去偷吃,艾丽哭过、闹过、原谅过,终究是被他吃定了自己喜欢他,最后一次终於忍无可忍,甩了他两记锅贴,从此分道扬鑣。
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就是自欺欺人了,林洛松眼中闪过一抹无奈,给自己斟满酒,淡淡地说:「我不适合她,分了也好,她应该去找个忠厚老实的男人,不是我这样的。」
他知道艾丽想要什么,他也真心喜欢过她,因为她活泼漂亮又对他一往情深,但是交往得越深他就越觉得被束缚,他才24岁,根本不想早早步入婚姻的围城,为一棵树而放弃整座森林。
林洛松知道在正常人的标準中他是个花心滥情、不负责任的烂人,但这并不影响他继续以「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无辜姿态游戏花丛,反正爱他的人满坑满谷,他爱的人还不知道在哪个次元。
他这扭曲的人生观并不仅仅体现在爱情上,林洛松的所有朋友都在或多或少地容忍他的自私任性和目中无人,在他们眼中,卸去畅销书作家、玄幻文学领军人物、出版界宠儿的光环,他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年少成名,大红大紫,骨头轻得拴到气球上可以直飞云端,又被太多的爱包围著,根本不懂得珍惜。
多亏了他长著一张温和无害的脸,斯文俊雅,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靠著善良乖巧的好面相和伪装出来的靦腆与纯真,骗得无数人对他的人品深信不疑,又情不自禁地心软,就连艾丽分手之后也不忍心埋怨他隻字片语。
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他会踢到铁板,总有一天他会得到终生难忘的教训--这是所有了解他的人所心照不宣的--作为朋友,他们曾经劝过他做人要厚道,全被这小混帐当成耳边风,那么他们这帮损友也不必再多费口舌了,等著现世报来到就好。
不过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林洛松的人生宗旨依然是得意须尽欢,他一仰头饮尽杯中酒,接过麦克风,骚包地跳到桌子上摆了个POSE,用清亮悦耳的声音高歌一曲,把才缠涌上心间的一点点伤感随著音乐一起驱逐出胸膛。
他依然是那个我行我素、没心没肺的林洛松,被所有人爱著,并且视之为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