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王幼昕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一脸担心地问:「还好吧?有没有……啊……你受伤了?怎么了?严不严重?」

「无妨,不是什么打伤。」看了看手表上还渗着血迹的布条,他不以为意地回答。

穿着中衣的她连忙想下床检查,「哪里不严重,都包成这样了!」

他担心地用手环着她,嘴上忍不住低斥,「怎么这样慌慌张张的?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我是紧张你……」她还想辩解,却让金尔凡沉下来的目光给逼得咽回去。

「我说了,不是什么大伤。」他放开她扶着她重新坐好。

见他这么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她不禁有些气恼地瞪着他,「都渗出血了,说什么没事,还是让我帮你重新上药包扎吧?对了,有看过大夫吗?要不要我现在差人去请大夫来……」说着,她又想起身下床。

金尔凡可不打算让她这样上上下下折腾个不停,干脆按着她的肩不让她起身,脸上带着无奈的退让。

「别,不用折腾了。」他拿她没辙地摇头,「刚刚进门时,我已让小桃去帮我弄些热水来,等等我稍微泡过身再重新上药就好。」

「嗯。」王幼昕听到他自有主张,也就不再坚持。

「好了,你继续睡吧!」

「不,我要等你。」

他不赞同地皱起眉,眼中还有一丝厉色。如果是以前,她或许还会因为这样而瑟瑟发抖,但是当她知道无论他会伤害谁,就是不会伤害她时,这样的衍生对她来说根本一点恫吓作用都没有了。

两人固执地相望,最后他明白自己无法说服她,只能叹气着退让。

他发觉自从两人真正做了夫妻后,许多事似乎都变成是他退让比较多。

幸好小桃很快地就领了人将热水给送进来,往浴桶中倒好热水之后,她便非常识相地退出房间。

他裙下沾满风尘的外袍,扯下绑在手臂上的布条,然后迅速地洗净自己,裸着上身,打算自己重新包扎上药时,手臂却让她的小手给拽住。

「我来吧!」她眼眶微红,轻声说着。

刚刚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口时,她差点就要惊呼出声。

一条刀痕就从他的肩膀划至手腕,或许是险险擦过,看起来并不深,没有伤及筋骨的样子,但是即使如此,那怵目惊心的伤痕还是让她红了眼眶,差点就落下泪来。

他用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脸颊,「别哭,我真的没事。」

「我知道你不把这样的伤当做一回事,但是我看到了还是忍不住难过。」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一点点地抹上,再拿起新布条一圈圈地捆上绑好。

她就这样收碰着他没受伤的地方,默默垂泪,让他只好又抱她上床,将她搂紧海里轻声安慰。

「好了,别哭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得爱哭了。」她抽抽噎噎地说着,「是不是因为又了孩子的关系?」

金尔凡也在想该不会是因为孩子的关系,否则她以前看起来也不像个泪娃娃,怎么现在动不动小掉眼泪?

「没事了……」只可惜他的嘴巴除了拿来命令和训人外,安慰的话换来换去就是那几句,租后只能无奈地将她紧紧搂着,任由她哭个痛快。

幸好这不过是王幼昕一时的情绪而已,哭过了就会慢慢停下来。

然而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手上的伤,她心中忍不住惴惴不安。

难道此事正式证明了她的八字没好得可以庇佑他吗?

如果是这样,那他三十岁时,会不会像那个诅咒说得一样……一想到那种后果,她浑身僵硬,连守信都微微发冷。

金尔凡躺着躺着,身边睡着最想见的人,加上泡过热水舒缓了连日来的紧绷神经,令他不一会便沉沉睡去,没注意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

王幼昕用手在空中描绘着他的脸部线条,从他的发、他的眼到他的唇,每画一笔,她的心就更坚定一分。

假如非要那个八字与他相合的人才能保他平安,那么她宁愿自请下堂,让另一个女人站在他身边也没有怨言。

在金尔凡回来的这晚,像王幼昕一样睡不着的还有其他人。

姚管事和姚妈坐在房里的椅子上,脸上都带着苦涩。

「怎么办?我那天碰见小桃去问稳婆当年的事了。」姚妈紧张地说着。

「然后呢?稳婆年纪大了,事情又过了那么久,她也已记不太清楚了,只是小桃会去问,是不是表示幼昕已经开始起疑了?我就说母女连心,当年抱错孩子时就应该去跟夫人说……」

一个隐在窗外的黑影顿下脚步,迎着微凉的夜风,静静地站在外头听着两人的对话。

「我们不该那么自私,就算一开始是稳婆抱错,也不该这样将错就错……呜……」想到多年来明明就是亲母女却得装成外人,姚妈悲从中来。

「好了,别哭了,不管是谁的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也就是别人家的人了,现在还是想想另外一个吧!」

「唉,好说歹说她都听不进去,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就让她这样一直想攀高枝吧,不说别的,别人不知道老爷你还不清楚吗,稍有姿色的都想采了,更何况是有几分姿色有整天在他面前晃的?别人也就罢了,她可是他的女……唉,真要让老爷看上,还不是作孽啊!」

随着姚管事的声音慢慢变小,两人也熄了烛火到床上去了,隐在屋外的人影这才缓缓移动着有些僵硬的步伐往自己的房间走。

回到房里,姚璇欢一脸愤恨地喃喃自语。「可恶!我就知道我不该只是这样的命,都是那两个不要脸的贱人用自己的女儿换走了稳婆本来该有的生活……那原本都是属于我的!是我的!」

就连那个看起来对她不屑一顾的男人都该是她的丈夫,现在却让他们给偷了!

一想到这,她恨恨地捶了桌子几下。

不行!她一定要想些办法才行。

她要把一开始属于她的全部拿回来,不只是身份,还有那个假千金王幼昕现在所有的一切!

第二天,金尔凡起床后便跟妻子商量着准备回京的打算。

不是他不想让妻子在娘家多留一会,只是这次剿匪擅自抽调地方的兵力这件事还需要回京面圣解释,所以实在没有时间可以让他们多耽搁了。

王幼昕一早起来没什么精神,点了点头也没表示意见,只是在他即将出门时问了句:「夫君,可以多带一个人回京吗?」

金尔凡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想着或许她只是要带个以前伺候得她习惯的下人而已,便点了点头同意。

金尔凡不明就里,小桃可是猜到了。

「小姐,你该不会是要带……」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王幼昕低声道:「小桃,忘了那些事,有些事既然都过去了,那就让它过去吧!而且爹娘不知情,姚叔姚妈那边想来也没把真相揭穿的意思,那么我们又何必生事,破坏这个家的平静?至于她,我另有打算。」

即使他们不能相认,但是过去十多年来,养父养母没有给予的关心疼爱,他们都给了她。

她还记得小时候姚叔每次出门都会带根冰糖葫芦回来给她,也记得每次生病时姚妈总是会多熬一盅甜汤,让她吃药时喝。

他们或许一开始做错了,隐瞒了抱错孩子的事,但是他们后来给予的关心并不假,所以如果他们认她,她不会说什么,同样的,如果他们不想认,她也会把这件事就这样埋藏在心底。

小桃一边帮她梳着髻一边念着,「小姐,你可不能心软地决定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还她啊!」

「怎么还?」她好笑地看着镜里一脸不平的贴身丫鬟,「有些东西不是说还就还的。」而有些东西也不是代替得了的,否则她也不会做出这种决定来。

「谁知道呢,小姐你的心思也是会让人猜不透的时候。」

「好了,快梳头吧,相公去爹那里了,我们也得去娘那里拜别,都要走了,总得先说一声,就是要讨人也要先问过娘一声才行。」

「知道了。」

小桃利落地替她挽发盘髻,不再多说话,让王幼昕可以安静地看着镜里的自己发愣。

有些事如果永远都不知道的话该有多好……

一早起来,姚璇欢还在想该怎么拆穿当年的事,却听到有人来唤她,说是夫人找她有事,她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赶紧将自己打理好,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王夫人的院落去。

看着开口向她提出要求的王幼昕,王夫人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轻吹着手中的热茶,她若有所思地观察着这个和自己向来不亲的女儿。

「你说,你想要一个丫鬟?」

「是的。」王幼昕认真地点点头。

「我记得你向来不喜欢太多人服侍你?」即使相处间透着疏离,她多少还是了解这个女儿的。

「女儿要这个丫鬟不是要服侍自己的。」

「喔?」王夫人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种打算。

「女儿现在怀着身孕,不方便照顾相公,若非小桃平常还要照料我的生活起居,要不然她就是最好的人选,所以女儿想来想去还是趁这次回来时跟娘讨个人,比我自己随便挑个人来服侍相公好得多。」

王夫人脸色微沉地问:「只是女婿要你说得?」

王幼昕摇摇头,「不是得,相公他不知道这事,我只是跟他说了想多带一个人回京而已。」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王夫人放下茶盅,「难道你也认为主动帮丈夫找小妾是种贤惠的表现,所以想要仿效?」

王幼昕低下头,将自己的表情都隐在阴影之下。「不是得,女儿……只是想好好地照顾相公……」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王夫人厉声打断,「若非如此,为何如此愚昧?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男人就是喜欢偷腥的猫,一旦游客开始便随时会想偷腥,像你这样主动在他身边放人,日后若遭到冷落,甚至他到外头拈花惹草,你是连一句怨言也不能有的。」

王幼昕有口难言,只能低下头默默无语。

王夫人以为自己这么说了之后,女儿或许就会改变决定,却只见她头垂得更低,却灭幼半分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忍不住多问了句。「还是女婿他看中家里的丫头才要你跟我讨人的?」

王幼昕摇了摇头,「不是相公的意思,要人的事是我……都是我自己的决定。」

娘说得她何尝不懂,但问题是为了庇护尔凡的平安,她又有什么其他选择?即使最后要让她让出正妻之位,一面害他违背娶二妻的诅咒,她也认了。

王夫人久经世事,自然发觉她的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见她始终不肯;老实说,皱了皱眉,决定不再理会,将心里的那一点狐疑略过不提。

「行了,我准了,等一下人来了就让你领回去吧!」女儿跟她不亲,要她们像普通母女那样谈心是不可能的。

也罢,她都嫁人了,想必什么该做,什么不应该做,自己也心中有数,既然她都已做出决定,她也就不必多嘴地说那些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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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家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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