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唇齿相缠前一瞬间,陶水沁冲破遐思,霍然定神,奋力推开似曾相识的体魄。
「让我下车,我要下车,我要下车!」乱七八糟,大大不对,她居然差点就和她半路劫拦的汽车车主接吻,这跟一部低级的爱情片有什么差别?!
下一秒,钢锁似的铁臂擒回活像正在一张兽口前力拚求生的陶水沁。
夜色稠黑如浓墨,深沉得令人晕眩,她竟是无力抵抗,找不着头绪的脑袋瓜霎时严重当机,无法思考。
「你怕了?只有这种程度也想逃?」他俯身,唇抵上她仰高的咽喉,短髭摩挲蜜桃般白皙的雪肤,冰凉的大掌沿着匀秀的裸背摸索,似在一匹雪白绫缎上轻抚。
「你是哪里来的大变态?!变态、色情狂、瞎了眼的色狼,我是调查局探员,你居然敢对我性骚扰,我警告你最好立刻让我下车,否则……」
陶水沁反射性的弓起背脊,一波又一波身体深处不曾有过的情潮浸漫全身,显现在一寸寸逐渐霞红的白瓷粉肤上。
「死变态,拿开你的手……」
「你说过会赔偿我全部的损失,身为受害者,我应该有选择索取方式的权利。」他迂回暧昧的暗示,这种近乎凌迟的调戏耍玩才是他要的赔偿。
陶水沁悚然意识过来,冷汗直冒,近乎崩溃失控地拨开他冰凉的触碰。
「我可以告你性骚扰,我可以直接铐你回去,我甚至可以……」
「你可以冷静认分地接受我的索赔。」他倾身,封吻她未竟的软弱抵抗。
彷佛是那场总在午夜梦回时的春梦真实的上演。
在这个诡异又迷离的湿吻中,陶水沁弄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幻觉在作祟,抑或是梦与现实已错乱颠倒。
他的这个吻,令她感觉熟悉却又陌生。
这个谜一般的男人……究竟是谁?为何他的形象一再与她封存在记忆深处的伊末尔重叠?
【第四章】
「混帐!」
砰一声,一双肥厚的大掌愤恨地拍桌,桌面上文件四处飞散,笔筒翻倒,弹起的原子笔戳向站在桌前听训的可怜虫,她额心通红,又不敢搓揉喊疼。
「无法无天,在你眼里还有法律的存在吗?啊?你还有什么脸向我邀功讨奖金?看看你干的好事,一晚闯了十几条街的红灯、破坏马路工程、撞倒八辆路边的机车,十辆脚踏车……」
「我抗议。」陶水沁赶紧举手扞卫自己的清白。「那是因为他们违规停车,路旁明明就画红线嘛──」
「闭嘴!你当现在是在有奖征答吗?」乌组长凶恶的回瞪着她。「亏你还有脸讲,身分曝光也就算了,干脆直接亮出证件把那些小王八蛋请回局里泡茶,你当自己在拍『○○七』,把自己当作庞德女郎?劫车追人?!幸好车主有的是新台币不计较,否则把你卖了都不够支付对方的赔偿!」
陶水沁一惊,眨动羽睫,怯怯地询问:「组长、组长跟车主联络过了?」
「废话!街上一堆等着做炮灰的死老百姓你不劫,偏要挑中名车甩尾捉人,你当自己很行啊?悍马耶!我干到这个位子都还没坐过,你当有能力坐在里头的人会是隔壁卖臭豆腐的老王吗?」
「他、他是政商界的名人?」
「不是。」乌组长爆瞪。
「那他是权贵之后?」有特权的混蛋真是多到天怒人怨,但最重要的是,她对那个男人极为好奇,强烈渴望着一探他的真实身分。
「也不是。」
「那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让能让组长这么小心翼翼?」虽然明知不太可能,但陶水沁依然想弄清楚那个男人是否真与伊末尔有关联,最吊诡的是,那时对方从头到尾没给过她确切的答覆,任她妄自臆测。
「你问这么多干嘛?反正他是谁也与你无关。」乌组长没好气的送她一双大白眼。「对方没提出赔偿的要求算你好狗运!现在即刻滚回你的座位上,给我写份八千字的报告,晚上八点之前要送进我的办公室。」
「八千字……」
陶水沁捂住未完的抱怨声,赶在脑袋被魔人普乌拧下来之前逃离组长室。
她皱着卸尽浓妆的清妍秀颜悻悻然的回座,横手扫开桌上的杂物与早午餐,瞪着闪动着「MJIB」字样的荧幕保护程序,暗暗咕哝:「真麻烦。」
「我好像闻到东西坏掉的味道。」隔着一排矮书架的对座,任晴泠交叠双手枕着下巴,闷声哼笑。「原来是我们出了名的怕麻烦女王正在用功赶报告,真是难能可贵的一大奇景啊。」
陶水沁瞪她一眼。「闭上你的嘴,要是太闲没事做,我分你三千字敲。」
「少来,别以为只有你要写些狗屁倒灶的虚假文字,普乌早在你进局里之前就刮过我一顿,只是少你一个钟头。」
「不过是闯闯红灯罢了,要不是我豁出这条命硬拚,逮得到这个大麻集团的首脑吗?」
「得了,走私贩卖大麻也是人,你把他逼到施工地段又害他差点翻车死人,人家好歹也是某大集团的董事长之子,有罪也是得奉茶上座好声好气请进局里,你这么个逮法简直是对付亡命之徒,上头不抓狂才怪。」任晴泠咋舌,极佩服她的丰功伟业。
「那不是我干的,你要我说几次?」她真是衰到家耶,碰上性骚扰的神经病还得帮他担负莫须有的罪名,搞得现在全局上下所有人都冲着她喊T-X,「魔鬼终结者」中女机器人型号代码。
「不是你?」任晴泠噗哧一笑。「对啦,那不是你,是起乩之后三太子上身的你。」
「任晴泠,你说话可以再贱一点。」
「哎哟,才这种程度就翻脸开骂?你会不会太嫩了点?」
你怕了?只有这种程度也想逃?
啪一声,铅笔削折成两截,更差点连指头都转进削笔机内,还是任晴泠频频喳呼鬼叫,才及时喊回陶水沁飞远的心魂。
「喂,陶水沁,你真当自己是T-X了?啊!你的手指头!削断了看你以后怎么拿枪。」
及时收回右手,陶水沁瞪着自动削笔机,不停低咒:「哪种程度?我是哪种程度?把我瞧得很扁就对了,大变态……」
「陶水沁,你真的起乩了?」任晴泠被她喃喃自语的傻样吓得浑身发毛,四下张望着只剩她们两人的办公室。「大麻案结束后常看你一个人发呆,自言自语,你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对啦,我撞鬼了,撞你这只大头鬼。」甩甩手后振笔疾书,将脑中积存太深的疑虑推进深处掩埋,她真怕死了这段时日来吃喝拉撒睡都会无端联想起的陌生男人。
那晚的事发生得那么突然,事后迅速消退的肾上腺素吃掉了她清晰的记忆,只记得他有一双宝石般的眼珠,还有喜欢冷冷挑衅的本事,嘴里挂着容易令她把他与某位少年的形象联想在一起的古怪话语。
太吊诡,诡异得使人毛骨悚然。
陌生男人的形象宛如暗黑使者,与她记忆里天使般的伊末尔相差甚远,而她竟然能混淆到这个地步,要是让陆其刚知道,肯定嘲笑她知觉神经迟钝退化。
况且,真正的伊末尔应该是羸弱苍白的,怎么可能像正常人那般跑跑跳跳,还跟人尬车?肯定是她的想象力太过丰富。
不想了,还是专心面对八千字的报告比较实在,呜!
蝉鸣唧唧,梅雨季过后,闷热的初夏来临,有鉴于节能省电,空调过了五点半便自动切换为微风,六点过后便会自行关电。
没有人喜欢在夏季加班,正确地说,傻瓜才会过了六点还留在局里,人人逃的逃,溜的溜,假藉出勤早早便失踪。
缉毒组办公室内,桌前搔抓后颈的歪斜身影在一阵鬼哭神号后宣告放弃,伏案趴首蠕动身子,瘪嘴咒骂道:「八千字的报告要到民国几年才掰得完啊──」
一个冰凉的东西蓦然碰上甩动马尾的皓颈,陶水沁摸摸后脑勺,狐疑地回过头,只见任晴泠递来两瓶饮料,并拉过板凳坐下。
「区区八千字的书面报告你也搞不定,还想办什么大案子?」
彷佛久旱逢甘霖,陶水沁仰首畅饮,然后斜眼回睨着她。「干嘛?特地留下来看我写报告?还是魔人普乌派你盯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