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对於他冠冕堂皇的说词,赫连远只是哼了一声,显然无法苟同,「那麽太子殿下现在可满意了?」

「虽然还没尽兴,不过你那些忠心的部下们看来也准备来凑热闹了,咱们还是速战速决吧!」公孙少辰敲了敲车板,薄唇轻启,「舞阳,放箭。」

那干脆的命令如同一把利刀,轻轻一挥便让这片危险的平衡瞬间颓圮,赫连远心头倏地抽紧,眼睁睁的看着那如同石像一般一动未动的钟舞阳,在这声命令下微微松了手指,偏偏自己匆忙而出,身上什麽兵器也没有,情急之下也无暇多想,一纵身便飞扑过去,将那个早就吓到呆若木鸡的佟若宝卷进自己怀里护着。

几乎是转过身的同时,赫连远肩上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咬牙忍着,心忖方才公孙少辰说有人出城接应,自己再撑一下,未尝不能带着她顺利脱险。

只是……

「赫连远,你怎麽了……」

察觉他愈来愈沉重的身躯渐渐压靠在自己身上,仿佛站不住似的,同样被这意外发展吓得手脚发凉的佟若宝,想起方才他和公孙少辰的对话,不祥的预感让她也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别怕。」听见她小猫似的呜咽,赫连远努力打起精神轻声安慰,但是肩头虽痛,却抵不过那愈显昏暗的神志,显然那枝箭上头淬了些什麽东西,不知是毒或是迷药。

身子与眼皮愈来愈不听使唤,他得费尽力气才能不跪倒下去,但是想起她方才那双含着指控与委屈的泪眸,他努力抬起被肩上流下的血浸得湿濡的手掌,摸索着握住她微微发颤的小手,晕眩不已的头软软的垂倚在她肩上,迷迷糊糊的在她耳边道:「宝娃……别怕,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他说得语焉不详,但佟若宝心里却是一惊,直觉就想追问他是不是想起什麽,但赫连远却已经倚在她身上动也不动,让抱着他沉重身躯的她不禁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宝儿哭什麽呢?」公孙少辰撑颊望着这对苦命鸳鸯,无辜的明知故问。

「你、你早就计画好的吗?为什麽要这麽做……」

她泣不成声,不明白为何一向对自己温柔疼爱的太子哥哥要这般心狠手辣,而且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不禁怀疑,莫非……连自己偷偷逃走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不是说了吗?这是在帮你看看这男人究竟存着什麽心啊!」对於自己的恶行,他不仅不惭愧,还端着一副好哥哥的面孔,说得理直气壮,「经过本王的测试,赫连远明知凶多吉少仍肯舍身救你,虽然比我差一点,但确实能嫁。」鉴定合格。

「你把他弄死了!」是要她嫁给神主牌位吗?!

「别胡说,他身强体壮的,哪这麽容易死?快让人将他扛上车来,太子哥哥带他回去给御医治伤。」况且难得来一次,总要带点土产回去嘛!鲍孙少辰丝毫没有被她的悲愤影响,依然愉快的哄道,同时向一旁待命的侍卫们打了个手势,「你们将人带上,手脚快些;舞阳,断後,回城。」

当周承翰带着一小队兵马冲过来时,只来得及看见那团妖气随着阵阵烟尘迅速远去,没入两国之间那座作为国界的山里。

他低头盯着地上那枝斜插入土的箭矢,旁边还有一小摊尚未干涸的血迹,只觉得背後一阵冷意直窜上脑门,让他头皮都跟着麻了。

看来,他们的将军被敌国俘虏了……

如果说他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却不幸被俘,那禀报朝廷、前去交涉谈判倒还师出有名;但赫连远是为了女人而擅自行动,而且那姑娘还是西原国的准太子妃,这要是确实上报,别说去救了,恐怕还会直接将他打为叛贼,可这麽大的事,怎麽可能压得下来……

抬头望着逐渐被乌云掩得阴霾的天色,周承翰黝黑的脸上尽是挣扎。

唉!赫连远,你怎能让你多年来的好兄弟陷入如此两难的境地?这样对吗~~

当赫连远再次睁开眼,先是对眼前所见的石壁房顶一阵发楞,随即才又被肩上扯动的疼痛给拉回了心神,想起当时在树林中遇袭的情况。

宝娃没事吧?想起当时的凄惨模样,他仿佛还能听见她哀哀哭泣的声音,让他心里难受得又是一阵酸疼。

「公孙少辰你这混帐……」

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勉强撑起身子,赫连远毫不意外自己身处於看起来就像是地牢的阴冷之处,想起那个将自己陷害到如此狼狈不堪的公孙少辰,不悦的低咒就直接从牙缝里进了出来。

「看来赫连将军已无大碍。」

一阵清冷的嗓音自身後不远处传来,赫连远有些艰难的转过酸痛的脖子,在看到那个坐在牢房外头盯着自己、仿佛牢头一般的熟悉身影时,眼中也不禁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又冷静下来。

他抬头张望了一下四周,沙哑着嗓音问道:「这里是……」该不会趁着自己昏迷不醒,已经把他给押回西原国都了吧?!

「赫连将军放心,这儿只是我国边境的一座小城,离两国国界并不远。」像是察觉他的揣测,钟舞阳淡淡说道。

「劳烦钟将军看守,我真是受宠若惊。」听她这麽说,赫连远眉头微松,勉强起身走到牢门边,将钟舞阳递来的茶水一饮而尽之後,才用仍带粗哑的声音若无其事的低声笑道:「叫我赫连远便行,毕竟我现在是贵国的阶下囚,即使在东陵国,此时此刻我也不晓得自己还是不是个将军。」

他的自嘲让钟舞阳也极细微的勾了勾唇角,又替他倒了一杯水之後,她看着并没有因为这番困境而大发雷霆,反而坦然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休息的男人,深黑眸中也隐约有些惊讶。

她先朝一旁站立的守卫低声说了些什麽,待他离开之後,才又转身看向赫连远,「你身子感觉如何?」

「疼得很,肚子更饿。」赫连远对自己的情况畑坦言不讳,毕竟人都被关在牢里了,逞英雄也得不到什麽好处,不如老实一些,让他们拿好饭好菜好药来养着自己才是正经事。

听他这麽说,钟舞阳脸上又窜过几丝像是惭愧的情绪,但不到一眨眼的时间便已经消失不见。

「你昏迷了数日,身上又带伤,御医交代要让你吃得清淡些。」她端起一旁桌上的托盘,打开牢门推了进去,但随即又犹豫了起来。「这些饭菜搁得久了,我让人弄热……」

「无妨,肚子一饿什麽都好吃,冷饭冷菜也比较不烫嘴。」以前做乞丐时也没少吃过冷饭菜,反正放进嘴里嚼一嚼不就热了吗?

听了他的话,钟舞阳先是微微一怔,然後不知想到了什麽,身上那股冷淡傲然的气质明显的软了下来。

「……当初宝儿刚到西原国时,也说过一样的话。」

原本还盘算着要怎麽从这个冷血女将的口中问出宝娃的事,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她就已经突然提起,原本硬得仿佛会扎入的脸庞也明显软了下来,那疼爱的口气就像在说自家亲妹子似的。

「如果当时我没上前护她,你也不会真正出手的吧!」见钟舞阳的反应,赫连远几乎可以肯定这件事。

「会的。」她唇边的温煦笑意依旧,但那干脆利落的回应却仍然冷冽,「而且还是一样往你身上射,只不过瞄准的就是胸口,而不是肩膀了。」还会多发两箭,射死你这个负心汉!

听了她的回答,赫连远不禁哈哈大笑,结果又不小心扯动伤口,搞得自己一边抽气一边笑的怪样。

「这也是公孙少辰的主意?」见钟舞阳点头,赫连远稍微敛起笑,轻轻叹了口气,「有这种爱瞎搅和的主子,你也挺辛苦……不时的编派理由来兴风作浪,真是疯了。」

提起那个皇太子,钟舞阳垂下眼,神色愈显温柔,「赫连远,西原国皇太子哪轮得到你来指手画脚?况且此乃国内不传之事,你知道得太多了。」言下之意是举国上下都知道太子就这副德行,她这个首当其冲的奴才都没说话了,轮得到你这外人来说嘴吗?

对於她不带恶意的微讽,赫连远依然是笑,同时从善如流的转了话题,「既然如此,别说那个家伙。」一讲到公孙少辰,饭都变难吃了,「宝娃……她怎麽样?你们没为难她吧?」

「她没事,就是精神不太好,大概之前被吓着了,又整天惦着你的伤势,担心你醒来之後发现自己被关进地牢,会不会继续生她的气……」

想着那个一向温柔可人的女孩,为了赫连远而变得有些泼辣剽悍,她都忍不住想笑。「宝儿是真的被太子殿下给蒙在鼓里,她想到自己连累了你,这几天都心神不宁,成天吵着要来这儿和你待在一块儿;亏得殿下疼她,没跟她计较,但也不许她来这儿,便派人将她看着,惹得她更加不开心。」

想到宝娃先前虽然被自己误会,还说了这麽多令她伤心的话,但现在却依然像只母鸡似的护着自己,赫连远心里又愧又喜、又酸又甜,心里的繁杂思绪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宝娃的爹当年是东陵国的大将军,说来也算是你们的死对头,怎麽到了这儿之後,却反而像个公主似的,连皇亲国戚都成了她的靠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乘机打听一些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就当是下饭用的配菜。

「她的乳母是西原国人,也是太师的亲妹妹,多年前嫁到了东陵国,只是丈夫和孩子相继过世,之後便一直待在佟家,帮佟夫人照顾宝儿。」钟舞阳似乎也不防着他,自己提了茶壶、另外拿了个杯子,就钻进牢房里坐到他面前说了起来,语调虽然依旧没什麽温度,但态度却明显的亲切了些。

「後来佟家莫名惹上了杀身之祸,她舍不得一手带大的小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送了性命,便想尽办法带着她逃出东陵国,千辛万苦的回到这儿,也还好那时候两国之间的关系不如现在紧张,出入国境不至於太过困难。

「太师多年来始终独身,见到分开许久的妹妹自然欣喜,而他对已故的佟将军一向也颇为景仰,在得知佟家的遭遇之後更将宝儿收作义女、视如己出,但为了避免有心人士追查,还是随口捏造了一段故事,并让她俩改名换姓,只有少数几个较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身世与名字;之後太师便常带着她四处走动,结识了不少包括太子殿下在内的贵族子弟。而我和宝儿年龄相仿,也就把她当成了妹妹一般看待。」

赫连远默默听着,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既是庆幸佟若宝大难不死,又有些遗憾这段时间陪着她的人不是自己,「所以……你们一直都知道我跟宝娃的关系?」

「她一开始只是不厌其烦的说自己有个自小订亲的未婚夫,即使失散多年,还是傻傻的念着,但每当问她那人的姓名来历,她又不肯说了;是後来打了几场仗,我和太子无意间在宝儿面前提起你的名字,她脸色顿时大变,一问之下才知道她那个未婚夫就是这名字,便派人暗查了你的年岁、来历,虽然不怎麽详尽,但至少生辰和宝儿口中说的是对上了,总算确定你就是她一直念着的那个人。毕竟你这姓氏比较特别,要是叫作王大明、李阿牛之类的,还真不知该从何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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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妻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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