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走了,怎么都走了……」许晴川嘟哝着,好像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看了看楚山,又坐了回去,呆呆地喝酒。喝了两口,又对楚山笑笑,好像刚才大叫大闹大骂楚山的根本不是他。
楚山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突然伸出手,抢掉许晴川手里的杯子,铿地一声放回到桌子上。
许晴川斜眼看了看他,嘟起嘴巴,往沙发中央移了移好更靠近桌子,一边俯下身来,伸长了手往虚空里抓了几下。他想拿酒。
他抬起头看楚山,如水的眼神彷佛无言的请求。楚山没有动,他的喉结不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许晴川像条虫子一样,拚命想拉伸自己身体的长度,好够到啤酒,轻微的挪动翻起了他的衬衫下摆,露出同样被酒熏得泛出粉红色的小腹。
他终于够到了杯子,神色温柔地放松下来,食指钩着杯壁,想把杯子再挪过来一点。然后就突然觉得身子上一沉,手指用力不当,哐地一声杯子被拉倒了,酒泼了出来,红色的地毯上冒了冒泡泡就变成暗红色的一块。
杯子在桌子上骨碌骨碌滚来滚去。
他很愤恨地推着身上的人,楚山借力把他翻过身来,一边用两腿夹住他的腰。
许晴川花了一些时间理解了现在的状况,慢慢地皱起眉头,扭动着想挣脱楚山的束缚。楚山一手按在他的脖子上,微用力,许晴川觉得有些呼吸困难,连忙用两只手来抵挡。楚山另一只手,从衣服和裤子的缝隙中往上爬,小一号的衣服经不起这样的力道,纽扣一粒粒绷开,露出身体。
「穿这么小的衣服……这么不合适……你还穿,存心想引诱我来脱吗?」楚山说着泛着酒气的话,两只眼红彤彤的,好像精气都聚集到里面去,特别凶特别亮。
许晴川被扼住喉咙,说不出话,只能无言地左右摇头。
「今天我生日,生日啊!你都不记得。你根本不知道!你不知道……我干吗去找你?我生日呀!我去找你了。你看到我就走。那里路好难找。我以为找不到你了。我兜了很多圈子。生日!都在等我!你在哪里?还看书!还看到我逃!还换了一个小时的衣服……就穿了这个!!换了一个小时,我就等在外面。以为你不出来了。不出来了。我生日你就不出来!你看到我就会逃。逃掉。来找我都不是为了我。我还傻,我想你来找我。生日你都不找我!我来找你。只好我来找你。我以为找不到你了。你就在门口。你干吗不叫我,不对我笑,不跟我说话。你弄伤我了呀!很痛的。伤口很痛的,可你都不跟我道歉。我一直等你跟我道歉。我一直在忍耐,在等待。你都不知道我生日……」
楚山刚开始说还咬牙切齿的,恶狠狠的,手的力量都不自觉地加大。许晴川觉得血液都涌到脑子里去,什么也听不见。渐渐的,那可恶的手松了,接着,楚山突然一边说话一边像面对仇敌一样撕扯着许晴川身上的衣服。衣服撕不开,楚山便发出呜呜地愤恨不甘的声音。好像在嚎叫。一只受伤的狼在嚎叫。
许晴川根本没听懂楚山在说什么,也根本没听清,他拉着自己的衣服,保护着自己的衣服,想打开楚山的手。一边说道:「不要碰我的衣服。我最好的衣服。都舍不得穿。我初中的时候舅舅从香港给我带的。要300块钱。我一直舍不得穿。我都舍不得穿!都变小了……怎么变小了呢,我都还没穿过……不要撕!很贵的,我都舍不得穿!我干吗今天穿出来……都脏了……都脏了,还没穿过的……怎么就脏了。今天才第一天穿,它怎么就小了!脏了!你还要撕它。我最好的衣服啊……最好的……」说着,像个孩子一样哇地哭起来。哭得那么伤心,那是全天下他最宝贝的东西,他一直觉得他会保藏到老,偶尔才拿出来摸摸的东西。可他冒失地穿了,就为了那个人,他匆匆忙忙地挑衣服。挑了半天,他忽然想起这件衣服。他把衣服从箱子最底层拿了出来,那里他奢侈地放了四颗樟脑丸。他拿出衣服,然后着魔一般,他穿了他最宝贵的衣服。可衣服小了。他真失望。衣服还没穿,衣服被这么珍贵地保存着,可它竟然小了。他想脱下来换一件,可那人催得好厉害,他手足无措,他应该换件衣服的,他想换件衣服。可他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竟然就没换,竟然就跑出去了。他想告诉他,这是他最喜欢最宝贵的衣服了。他想穿给他看。可衣服小了。那个人根本不觉得这衣服有什么……可真的,真的,这就是他最宝贵的东西了……
楚山呆呆地看着许晴川。许晴川赤裸着上身,泛着桃红色,那是酒和过分的伤心。他两手捂着眼睛,透明的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濡湿了他嫣红的脸。
楚山迟疑地伸出手,轻轻地覆上许晴川的左手,想拉开。拉不开。他慢慢地俯下身,一边脱掉自己的衬衫往旁边扔。他的手轻柔地抚摩着许晴川的脸,然后小心地捧住。他试探地伸出舌尖,舔到许晴川的左颊,许晴川颤动了一下,仍捂着眼睛。楚山的舌尖渐渐移到许晴川的指缝间,他小心地舔去涓细的泪水,辗转左右温柔地舔抚。透过指缝,他舔到了许晴川的眼皮,那眼睛好像一只胆小的小兽,背对着他,用眼皮严实地覆盖起自己,还不停颤抖。他很耐心,他用温柔来舔,来安慰。
泪水停了。舌尖下行来到许晴川两片微微开启的嘴唇,那两片嘴唇吃惊地合拢到一起,可很快,就被温柔的舌尖敲打开。许晴川的口腔里有种高热,这让凉凉的舌头浑身颤抖,迅速软化下来,左右探寻着对方的响应。楚山一边深吻着,甚至触到了舌根,一边把重心放低,用左手肘撑住自己,让下身放平,一只脚卡进许晴川的两腿间,拚命夹紧许晴川的左腿。呼吸急促起来。
许晴川迷茫地觉得下身有样硬物顶着他,他伸手去摸,楚山的右手一下子抓住它。
「别动……我来。」他用右手拉开许晴川的拉练,伸进内裤。
「这是干……干什么?」
「做啊。」
「做做做做什么?」
「……」楚山笑了一下,煽情地舔了舔许晴川的乳首。
许晴川想起之前补课时他们做的事,剎时脸红起来,他偏过头,右手笨拙地拉扯着楚山的皮带,楚山继续刺激他的敏感地带。
许晴川处在下方,又被楚山的手刺激着,又是酒,让他浑身无力,右手努力抬了一会,终于还是没解开楚山的皮带,垂落了下去。
节奏慢慢加快,许晴川觉得有种荒谬的恐慌,他着急地伸出手,圈住楚山的脖子,仰起头。楚山轻轻噬咬着他的下巴,喉结,单薄的颈部肌肤,然后一路舔上去又吻住了他的嘴。没几秒,许晴川就全身紧绷,泄了出来。那一瞬间好像死了一样,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全身僵硬成一块石头,楚山觉得脖子被他勒得有点痛。然后,他迅速瘫软下去,化做一摊泥,倒在沙发上,一脸迷蒙回味地闭上眼睛,粉红的胸膛不断起伏。
楚山咬着他的突起,胡乱摸着他的腰侧,焦灼的热情,炙烫的呼吸喷在他身上。
许晴川被小心地翻过来,楚山摸到了他禁忌的地方,试探了一下。皱皱眉头,楚山沾了些啤酒,又往里试了试,这次勉强挤了进去。许晴川感到异物入侵,惊得折起腰来,想阻止楚山。楚山一只手压住他的肩膀,他的脸深深陷入沙发,一开始正面朝下,他差点窒息,连忙侧过脸,却一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任楚山在他身上胡来。
也许是酒精,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他慢慢觉得有种古怪的感觉窜上来。他浅浅地呻吟了一下,眼前完全模糊一片。然后,楚山的拉皮带的时候打到了他,皮带的金属扣冰凉,他紧缩了一下。布料摩擦着他的腿被褪了下来,楚山的硬物直接顶着他,那热度好像要烫到他。他努力想往前爬,可楚山紧紧扣住他的腰,他知道大概要发生可怕的事了,死死咬住牙关。
楚山竟然小心地顺了顺他的头发,低声在他耳边说:「放松,放松点,没什么的……」
一鼓作气冲了进去。
许晴川难受得想哭出来,他觉得喉咙毛糙,哑着声音慌张地说:「什么……这是什么,别……」
楚山重新探寻他的性感带,从肩背往下,小腹、腰眼都被细心照顾到。过了一会,许晴川的肌肉放松下来,楚山适时动了两下。许晴川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声音,但不知道是什么字,很模糊的声音。
楚山动作狂热起来,双手乱摸,俯在许晴川的背上,发丝不断骚扰着他的脖颈,牙齿一点点地刻下独属的印章,然后用柔软的舌头安慰……
许晴川被莫名地摇晃着,竟然一头从沙发上栽下,变得下半身挂在沙发上,上半身倒在地毯上。楚山一个猛刺,许晴川忍耐不住,微微哼了一声。突然这个声音被放大千倍,扩散在房间里。许晴川吓了一跳,勉强睁眼一看,原来是他不小心贴近了落在地上的话筒。他不安的扭动起来,想爬回沙发上,楚山却一把按住他的腰,不让他用力。以这个尴尬的姿势,他连撑起自己,换个转头的方向都不行。
「会……会被听到的……」他害羞得都快哭了,那声音仍然被放大传出,他的耳朵根红得如血玉。「让我起来……上去……我不要……」
「没关系……没关系……继续,很好……」
许晴川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两只手紧紧抓住地毯,憋了长长的一口气,才一小口一小口小心地呼出,即使是这样,细微的呻吟和呼吸声仍然充盈着整个房间。
别被人听到别被人听到……许晴川落着泪,不知是太兴奋还是伤心,一边默默祈祷着,直到楚山低哼一声,释放在他身体里为止。
许晴川低吟了一声,勉强撑起身体,推开话筒,干脆滚到地上。楚山躺了一会,抽了几张餐巾纸擦了擦自己,拉好裤子,穿好衣服,才蹲下来,用餐巾纸帮许晴川擦。
许晴川什么都没穿,蜷缩在地上,激情褪去,冷气打得太大,他冷得发抖。楚山拉他起来,半搂着他的腰让他倒在沙发上,替他穿了裤子,想穿衣服的时候,发现扣子都掉了,根本扣不起来。许晴川任他摆弄,一直半眯着眼睛,像是睡着一样。
楚山想了一会,说:「你先在这里等等,我回去帮你拿件衣服。」
过了很久,许晴川才伸手拉紧自己的衣服答应了一声:「嗯。」
楚山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许晴川不明显地闪避了一下。他像自言自语,喃喃地说:「这是什么回事呢?怎么会这样呢?你说怎么回事呢?」
楚山笑了笑,轻吻了一下他的肩膀,缓缓道:「我喜欢你。」才说了一句,楚山就觉得自己脸红起来,连忙打住。可许晴川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自顾自地用指甲一遍遍地划着沙发。
楚山走到门口的时候,觉得听到了许晴川的声音,很模糊,很轻微,像一轮不甚清晰的涟漪,扩散到他耳边。
「你说,喜欢是什么东西呢?」
他回头看看,发现许晴川已经闭上了眼睛。
*
那是一个充满魔法的暑假,楚山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生日礼物,于是阳光也特别灿烂,花草也特别鲜嫩,人也特别可爱。每个礼拜五,他都开车去接许晴川,帮他补课。许晴川穿的总是广告衫什么的,楚山几次想送衣服给他,都被拒绝了。幸好这并不影响他的心情,因为这些碍眼的讨厌的衣服最后总是要被脱掉的。
两个人厮混得晚了,就打电话给李阿姨。第一次看到楚山连问也不问就熟练地拨了号码,把许晴川惊得下巴也要掉下来。一来二去,李阿姨都和楚山熟了,一接他电话就笑着说:「又不回来了是吧,你这个做同学的真好。」许晴川面皮薄,从来不敢在楚山家和李阿姨说话,好像这个秘密只要他一松口就会逃出去一样。当然,楚山每次去接许晴川也都不会忘记带点小礼物,偷偷塞给李阿姨。
两个孩子过暑假,可以把暑假过得像天堂。
有时只是倚在沙发上看电视,都非常有意思,哪怕是再无聊的东西,只要和旁边的人说上两句话,那电视就变得比全世界最美丽的女人还好看。许晴川一开始坐不惯这么大的沙发,总像只小动物一样缩在角落。不说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慢慢地从电视上转移到身边的人身上。楚山看电视看到专注的时候,两只眼直钩钩的,嘴巴不自觉的张大,那种全神贯注的样子有点傻傻的,和他平时又帅又酷的样子根本搭不起来。偶尔他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歪在沙发上,微张着嘴还在流口水。许晴川微笑地看着这样的他,慢慢地就被困倦俘获。深夜里,两个熟睡的孩子面前,电视也安静地只发出沙沙的声音,彷佛一阵绵绵的雨。
他们也有折腾到凌晨的时候,那大多都是楚山要打游戏,许晴川陪着。也许每个男孩天性中都有暴力的成分,许晴川慢慢也喜欢上打联机游戏时那种畅快淋漓的感觉,有时候安静的他竟然会跳到床上,站在楚山背后给他打劲,在楚山打赢的时候,还会跳着转个圈。有一次,楚山那个角色陷入苦战,本来都准备死一次,没想到对方突然先倒下,高兴得他们两。楚山竟然拦腰抱着许晴川转了一圈,撞翻了放在旁边的可乐,而且他的肩膀也酸痛了一星期。
楚山还有许多秘密的小动作,比如他喝了水都直接拉起前襟擦嘴巴,他的睡衣前襟都有一圈不明显的渍迹。比如他只喝可口可乐,痛恨百事可乐。比如他喜欢同时看好几本书。比如他刷了牙喜欢对着镜子笑一个。
这些只有许晴川才知道。
而且许晴川学会了用他们家的淋浴器,习惯了浴室里舒服佳香皂的味道,楚山给他的睡衣永远有一阵柠檬清香,也习惯了每天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巨幅的乔丹——楚山贴在床顶的海报。
有人说,游乐园是每个孩子心目中幸福的代名词,那么,一个放肆的暑假就是短暂绚丽的游乐园。可惜,两个月总有尽头。
当天气一天天凉爽,开始有了风的时候,他们就是高三的学生了。
有种绮丽的梦幻要结束的怅然……
开学第一天,许晴川又有点惆怅又有点兴奋,他拒绝了楚山的好意,自己来学校。一进门就看到斗子,他含笑和斗子打了个招呼。斗子转过身来,见到他,大大惊喜了一番,笑道:「这么精神,好像换了个人一样。」走上去搭着他的肩膀,想起什么来,又说:「那天——就是楚山生日那天,没什么吧?」虽然看到许晴川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可那天楚山的脸色太可怕,不由地担心有没出什么事。
「没,我们两个都喝多了,你们一走就好了。」
「吓死我了。还真以为见不到你了~~」
「是呀。」小晴也才到,从他们身后走过来,笑着搭腔。
许晴川看到小晴,尴尬得不行,勉强笑了笑,找了个空,回到自己座位上。
楚山不久也来了,和斗子小晴打过招呼,坐在自己位子上,左右搜寻了一遍,看到许晴川坐在位子上,正在看他,他只笑眯眯地跟许晴川点了点头。可许晴川一下子觉得血涌上脸面,不敢再看他,连忙把目光调到窗外。
一切彷佛恢复原状,许晴川仍然和斗子最要好,有些避开楚山,甚至小晴。而楚山和小晴也不知是什么关系,朋友不算朋友,恋人不算恋人。可楚山不再招惹其它的莺莺燕燕,总是和其它三个人凑在一起。
高三的学习虽然枯燥,不过大家也苦中作乐地弄出许多事来。
有一次,快上地理课。那地理老师上课最喜欢点名,而且从来不带点名册,都是看黑板角落里写着的值日生名单来叫名字。斗子正榜上有名。
预备铃打了,楚山贼笑着祝贺斗子,斗子一时受激,竟然猫着身子钻到前面,把自己的名字擦了,身后全班有的人笑,有的人大声叫好,其它几个名字在上面的值日生一迭声地叫斗子把他们的名字也擦掉。
斗子左右看看,老师还没到,竟然拿了支粉笔,大大地写上「楚山」两个字。作了个鬼脸,得意地下来。
楚山连忙跟着上去,把自己的名字擦掉,换写上斗子的名字,回来时走到半路,看斗子蠢蠢欲动,又要上来擦名字,楚山竟然又绕回去,不过他没擦掉斗子的名字,竟然又写上「许晴川」三个字。他才坐下来,正式铃打过,老师迈着步子进来,才伸出只脚的斗子只好怏怏地缩回来。
上课的时候,老师果然点名了,他上下看了看值日生的名单,楚山写的那两个人名,字迹特别明显,他叫道:「许晴川」。
许晴川只好站起来。楚山连忙举起自己的书,遮住自己,一边拚命用嘴型做答案。许晴川看不清楚,往他的方向略弯了弯腰,努力去读懂他的唇语,对了半天,老师都看不下去,咳了一声说:「有这么热心帮助同学的人,就自己起来回答问题吧。」
楚山笑着站起来,流利地回答了一遍,老师也就点头让他们两个坐下来。高三的地理课算副课,老师也不想太苛求同学。
后来,许晴川抱怨说:「干吗写我的名字?」楚山正在玩游戏,头也没回就答道:「没办法,当时想随便写个名字来的,可除了自己的名字,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等了半晌,发现后面的人没有声音,回头看了看,发现许晴川红着脸在发呆。楚山回想了下刚才的话,也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
礼拜五的补课一直在继续,而且已经不用打电话报备了,许晴川总是留一个晚上再回去。
两个人总是很认真地从做作业开始,可过了一段时间,不知是哪一个就坐不住了,嘻嘻哈哈闹起来,闹着闹着,就闹到床上去。
和平时安静的性子完全相反,许晴川在床上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很不安很激动,那眼里好像能看到万倾大厦一下子坍塌下来的那种景象。做得越来越熟练的楚山有时会恶意地扣住许晴川不让他解放,一边变本加厉地侵犯他,那时的许晴川彷佛被打开了什么开关,情绪特别激烈,又哭又叫不算,还要抓东西。楚山的背因此总是刻着青紫的划痕。可那瞬间热辣的感觉,疼痛也不是疼痛,楚山的眼神也会凶恶起来,进入另一个状态,恶劣地想就这样把身下的人弄死。两个人不知是在作爱还是搏斗,一场下来,伤痕累累,精疲力竭。
楚山摸了摸后背,竟然摸出点血来,他连忙跑到浴室去照镜子,幸好只是破了一层皮。许晴川看到他伤成这样也很不好意思,拿了毛巾沾着热水帮他擦干净。
楚山捧着许晴川的手,手指很长,窄窄的,指甲尖的形状不规律,好像都是自然断的,怪不得抓起人来特别容易见血。
「你都不剪指甲的吗?」
「指甲剪了很难受。」
两个人重新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话。
「嗯?」
「小时候,学校要求不能留指甲,我妈总是拿着把剪刀一直剪到肉里去,特别难受。我那时候特别想长大,不为别的,就想能留着指甲,不用把指甲剪到肉里去。」
「所以,你自己都不剪的?」
「也剪,不过一定要留一点,可我左手拿剪刀不方便,所以老剪不好。」
「不用指甲钳?」
许晴川摇了摇头,「没有。」
楚山想了想,突然跳起来,说:「好好~~今天我来帮你剪指甲~~」
说着,像个找到新玩具的小孩一样蹦跳着下楼,去找指甲钳。
他拿了一大堆东西上来,他妈妈有一整套修指甲的工具,平时他自己就随便剪剪,不过今天是帮别人弄,要正式一点。
他让许晴川坐在床边,伸出手来,先伸左手。他自己就坐在旁边,像捧着一件珍宝一样捧着许晴川的手。
拿着平时用惯的指甲钳,他小心翼翼地先从大拇指开始,两边先夹一下,再巧妙地修出一个圆弧形。他怕许晴川不习惯剪得太贴肉,特地留出一条白边。
「难受么?这么短?」他问。
许晴川红着脸摇摇头。
接着是食指,中指,无名指,小指。一根根温柔地抚摩过,粉白色的指甲一小片一小片落下,伴着咯咯清脆的指甲钳的声音。很快,许晴川的左手都修好了,每一根手指都是完美的弧形,白色的细边配合着淡粉红色的内甲,让楚山越看越爱不释手。
「真的不难受?会不会太短了?」
「没,没,很好。」
「那这样呢?」
楚山举起许晴川的手,放到嘴边,眼睛一瞬都没移开,紧紧盯着许晴川的脸。然后,伸出舌头,往指甲的缝隙中舔去,微微粗糙的舌头摩擦着指甲保护着的嫩肉,有种很奇妙的感受,楚山看着许晴川的脸一点点变化,神情慢慢迷茫起来,握在楚山手里的手指细微地颤抖着。
楚山恶劣地笑了笑,顺势把许晴川推倒在床上,一边说道:「那来实验一下,这样的长度抓起人来有多痛……」
说着,用左手压着许晴川的右手腕,那只手还没有剪过指甲,很有杀伤力。
另一边,已经熟练地褪下了两人的衣物。
迷乱处,许晴川挣扎着用左手抓着楚山的背,短短的指甲让指尖暴露出来,细嫩的指端直接感受着楚山的背脊,而且彷佛用不上力,和平时不同的感觉刺激着许晴川的情欲,他慌乱地呻吟着,听在楚山耳里分外情色。
楚山也特别兴奋,那手指带来的只有麻酥,不再是见血的疼,他不由地在许晴川耳边说了很多好话。
许晴川左右摇摆着头,泪水渗了出来,他突然大喊:「楚山——楚山——我,我对不起……」
「什么?」楚山随口问道,继续加快速度。
「不是小晴……我不是喜欢小晴。我——我羡慕她。她又聪明又漂亮、性格这么好……不像我……明明我们两个都有一个晴字的啊……」
一段话说得断断续续,楚山也没注意听。直到过了顶点,情潮一点点平息下来,楚山才一边安抚着许晴川的肩膀,一边听他喃喃地说着。
「我笨,又不起眼,成绩也很差,家里又穷。第一天上学,我听到她的名字,我就特别注意她。她掉了一张报名照片,我看到了,掉在地上,我偷偷捡起来。我把它藏在铅笔盒里,那是我的护身符,我相信有了这个可以让我改变的——变得像小晴一样讨人喜欢。我总是在看她,她认真做事的时候多么迷人,我觉得好像我的身体里有一部分附在她身上,她好,我就好,她开心,我也开心。我真羡慕她——我看着她。可她竟然和你——你——我最讨厌你了。明明那么轻浮,那么虚伪,讨厌……可那么多女生都喜欢你——连小晴都喜欢你!为什么啊!!活得那么轻松的你……轻易就得到那么多,可什么都不珍惜。连小晴,那么好的小晴,你也就只是把她当做一个游戏。我讨厌你!可我为什么还要看你……和你说一句话,我就觉得心跳得很厉害……为什么……」
楚山的眼神亮晶晶的,他挂着一丝微笑说:「想这么多——我对你不够好吗?」
「……好……」许晴川闭上眼睛,落下一滴眼泪来。
楚山摸着他的头,楚山的手很大,彷佛一掌就能握住他整个头一样,让许晴川产生一种错觉,好像自己的思想也被他掌控着……
「不要多想,让乱七八糟的想法见鬼去吧!不管你是什么样的,将来是什么样的,我现在只对你好。你也只要对我好。」
「不想以后……」
「对。」
「……那太堕落了……」许晴川轻轻地吐息着,把这句话一起轻微地吐了出来。
楚山忽然有点手足无措,虽然许晴川赤裸着摊在他面前,可那闭着眼的姿态,彷佛很快就要离他远去一样。
楚山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着自己也不明白的话——
「你是不一样的……不一样。我知道你不一样……可到底有多不一样,我不知道。我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都不知道,我只晓得你不一样,我——我对你好……」
许晴川呆了半晌,点了点头。
「是啊……谁知道呢。」
「不想以后?」
「等到了『以后』再说吧。」
就只是为了现在的欢愉而堕落吧。
*
少年的时候,总以为天是无限宽广,都是自己的舞台,哪条路都能走,而且前途光辉灿烂。在快乐的时候,私心以为时间会停止,或者无限延长,或者,起码不是结束得那么早。
楚山自己老早设计好了,读个好的大学,找个好点的工作。起码在大学的时候,还能找许晴川一起,那就是四年了……四年以后……谁知道呢。
那天,他早上送走了许晴川,漆黑的夜里,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老爸回来了。看到他在,一边解了领带,一边随口问道:「小山啊,你想不想出国读书?」
楚山正在吃薯片,听到这话愣了愣,说:「什么?现在出国?」
「对啊,去美国。我有个同事今天提到的,他说他老早就把小孩送出去了,高中的时候出去不用考试,读一年语言班就好,可以直接考外国的大学。」
「你说真的?」楚山把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他听过不少出国的例子,不过他一直没想到自己身上。听老爸说得这么轻巧,好像他一句话就能出去一样,觉得这简直是个玩笑。
「你这孩子,当然是说真的。我尊重你的意见。」
楚山回过头继续吃薯片,脑子里乱哄哄的。
他老爸顿了顿说:「不过我的意思,能出去开开眼界是好的——国外的大学教育比这里自由有效多了,很适合你的性子。我记得你英文蛮好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嗯。」被老爸说得有些心动——出国呀,能亲眼看到自由女神、哈佛大学,能去一个那么先进发达的地方——属于男孩的想要冒险的热血隐隐沸腾起来。
「你先考虑考虑,不用这么急。不过,先去办个护照吧,那想走就能走。」
晚上,楚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在想这个事。一时想到美国先进的地方,想到要去一个未知的地方冒险,心情就不由激动起来,设想得非常详细,甚至包括他要租个什么样的小套房,每天去哪里买菜,想着,不自觉地用英语询问价钱,自言自语了一会,自己也笑自己傻。可反过来,又想到要飘洋过海,离开熟悉的土地,离开相处了这么久的同学,到一个异族去,到一个看过去只有自己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地方——万一英语不过关,万一吃得不习惯,万一被抢劫,万一……那雄心又慢慢萎缩下来。
胡思乱想了一阵,听到楼下大钟敲了三下,才发现竟然已经凌晨三点了。
在他十多年的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如此重大的抉择。他一直以为,在大学毕业以前,他的路是早就准备好的,只要认真地沿着它走下去就好。可面前突然岔出了另一条路,他徘徊在十字路口。这颗迷茫种子,不知道自己是要长成一片草原还是一棵大树。
那也许就是成长的烦恼吧……
突然,他神智一凌,才想到,出国就要离开许晴川了。
心里一阵寒意,不敢多想,他催着自己快快睡着。
*
星期一,在学校里见到许晴川,竟然有种很久没见的感觉,每个表情都这么新鲜。乘他们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他突然问:「那件衣服呢?」
「什么衣服?」
「就是上次……那个纽扣都掉了……」
许晴川脸一红,说:「问这个干什么。」
「我……我把它弄坏了,应该帮你补好,你最喜欢的衣服。」
「我自己缝好了。」
「扣子都找到了?」楚山想到那天,他拿着衣服回来找许晴川,一推开门,正看到许晴川跪在地上找什么,他当时问过,可许晴川只是马上站了起来,什么也没说。应该就是在捡纽扣吧。
「……还少了一颗。」
「在我那里。」楚山突然心头一热。
「真的?怪不得我都找不到。」许晴川一脸惊喜。
「我明天拿给你。」
上生物课的时候,小晴身后的人传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哪里有买纽扣?」。这字迹小晴认识,是楚山的。她好奇地回过头,就看到楚山做出一个拜托的姿势。
「百货商店或者裁缝店。」她写道,又偷偷地传回去。
第二天,楚山拿着个扣子很高兴地交给许晴川,许晴川看了半天,失望地说:「这个不是我那件衣服的扣子,稍微大了点。你一定是捡到别人掉的纽扣了。」
「……肯定是我拿错了。」
再一天,楚山拿了好几颗样子差不多的纽扣给许晴川道:「这些里面应该有吧?」
许晴川认真地比较了一下,拿起其中一个笑道:「这个有点像。」
然后,才想起什么,狐疑地问道:「怎么最近掉纽扣的人这么多吗?而且样子都差不多。真奇怪。」
回到座位上,许晴川发现铅笔盒下面压了张字条。
「哪里有买纽扣?」「百货商店或者裁缝店」
这字迹他太熟悉了,张牙舞爪,还有点倾斜,开头一笔特别浓,虽然写得很潦草,他也能认出来,这就是楚山的笔迹。他迷惘地抬起头,发现小晴偷偷指了指一脸认真听课的楚山,对着他笑。
许晴川觉得一瞬间说不出话来,脑子里突然被一颗原子弹轰过,无法思考。他机械地拿起纸条和口袋里的纽扣,小心地放进了铅笔盒。他把铅笔盒严实地盖了起来。俯在桌子上,把头埋在手臂里,遮挡掉一切后,在完全的漆黑里,他对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