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于波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袖T恤,深灰蓝的牛仔裤,少年修长的体魄完全显露出来。小心地梳了梳头发,对着镜子仔细照了一会,满意地出门去。
裤袋里装着的东西,随着脚步轻轻敲打着大腿,那是一把折叠的水果刀。
听了有礼的话以后,他一直想把卡夫卡找出来。本来还害怕这家伙对有礼做了那种事会换个名字,那就难找了。没想到才第二天,就在聊天室里遇到了这个名字。于波赶紧换了个“小帅”的名字重新登陆。
也许这个卡夫卡不是那个卡夫卡,可一想到那天有礼回来时的样子,于波就咬牙切齿。总之,先把这家伙骗出来再说!
假装自己在找一份考研的复习资料,卡夫卡果然在没几句话之后就说:“那份卷子我有,你住哪啊?我可以拿给你。”
做出很激动很感激的样子,于波和他约在市中心绿地的小亭子里。
晚上7点,城市里崭新的一排绿地灯打出昏黄的光线,把周围的小草也染黄了些。整个绿地有水有山,高低起伏。于波不禁想,如果在高空中俯视这里的话,这些小灯一定就像星星一样好看吧。
坐在凉亭里等待着。绿地里三三两两走过的都是刚吃过饭的老人。偶而有年轻的家长带着小孩一起来散步,孩子尖锐的笑声回荡在周围。
一会儿,一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人走了进来。虽然穿着很正式,可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就职人员,有一种流气。
他直直往于波走来。“卡夫卡。”声音倒是意外地低沉好听。
于波点点头,问:“卷子呢?”
卡夫卡四处张望了一下,说道:“我把它放在车里了,你跟我去拿吧。”
于波笑起来……果然!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绿地,慢慢往人烟稀少的小巷走去。再往前就是一个新楼盘的建筑工地。为了保持城市的美观,工地周围造起了一堵墙,只留下一个进出的小门。
“你的车停在这里吗?”
“呵呵,小朋友,跟进来说话吧。”
摸了摸口袋,于波跟着走了进去。
一片杂乱,到处都是麻袋、水泥、黄沙和碎石,坑坑挖挖地非常难走。视野里根本没有“车”的踪迹——哪怕是辆自行车都没有。于波嘲弄地看看卡夫卡,卡夫卡则笑着倚着内墙。
“小朋友,把你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吧。我们都不是来谈什么复习考卷的。”
于波一下紧张,护住口袋问:“你怎么知道?”
“叔叔我比你大多了。看你那个神情就知道你想干什么。”
心里挣扎了一下,于波掏出那把水果刀,看到对面男人一瞬惊讶的表情,于波却没有把它打开,而是把它仍到一边。本来就不是想靠这种东西做什么,会不会犯罪自己还是清楚的,拿出来只是想壮壮胆而已。既然被看穿了,反而有种豁出去的意思,有没有刀更无所谓了。
“有礼你认识吧。”
“哦哦,帮爱人寻仇来的。不过我看他也不是对你死心塌地嘛,考虑清楚哦。”
“你那天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男人笑起来。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他没有告诉你吗?”
定定地看着对方,于波一步一步走近他。卡夫卡没有后退,笑嘻嘻地站在原地。
“混蛋!”于波猛地挥出右拳,击打在男人的面颊上,沉重的触感让手骨一阵紧缩,男人抚着脸踉跄了几步,脸上却还是带着诡异的微笑。
“呦呦,力气还蛮大的嘛。”
被这种态度激怒,于波三步并作两步,揪起男人的衣领,靠着冲力把他摁在墙上,表情狰狞。
“警告你,以后不要去惹他。”
“惹都惹过了你,你要怎么样?杀了我?看你虽然一副学生样,不过也成年了吧。要是你不在了,你亲爱的有礼要怎么办?还是你想像个野蛮人一样跟我打一架?不是我看不起你,不过你也没多少胜算。”
一边说着,一边使出一股巨力反扯住于波的领子把他按在墙上。
“混蛋!!”于波用力挣扎着,可那双手却如石铸般纹丝不动。第一次感受到力量上无可逾越的差距,只是更加激起了胸中的怒火,甚至真的有杀掉他的念头。
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闪光点,那是刚刚被扔掉的小刀。
怒吼了一声,他突然发力,靠整个身体的重量,把男人撞倒在地上。
地上突起的碎石叫男人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放开于波,缩起身子滚开。
于波趁此机会,扑到离他几步远的小刀边,握着打开的折刀与卡夫卡对峙。
“小孩子不要玩这种东西哦。”
回过头来的卡夫卡看到于波手里的东西,神色虽然紧张起来,说出来的话却仿佛仍是不在意。
两人都微俯下身子,张开手臂,双脚微曲,死死地互看着。
于波知道他没多少次机会,如果被男人巨大的力量抓住手腕,那小刀一定是拿捏不住的。
示威性地在身前挥了两下,男人稍稍后退。
慢慢挪动脚步,观察着对方的缝隙,务必要一击即中!
蓦地,于波大吼一声,向前突刺,卡夫卡连忙跳开,于波跟进,一刀横挥画了一个圆弧,刀尖触到了什么,有一瞬间的阻碍,卡夫卡跌坐在地上。
西装被划开一道口子,翻出里面同样被划开的衬衫,也许是伤到了表皮,渗出一点血来。
从没有用刀和人比划过,那种尖锐地划过物体的触感让于波心中升起一种恐惧,本能的恐惧。
卡夫卡毫无抵抗力地坐倒在地,可于波却没办法踏前一步,真的把他给杀了。
他还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决定他人的生死,那一时的意气一过,心思渐渐沉静下来。
“不打了不打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对有礼做了什么吗?”
“你说。”
“那天我们约在一个酒吧里,他说路不熟,要找学校附近的,我就告诉他地址。我只不过逗逗他,他就吓跑了。就这样,露天里我能干什么啊。”
持着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卡夫卡,似乎在估量这话的真实性。
“那他脸上怎么会有伤的?”
“哦,拉扯的时候不小心撞在树上的。对了,衣服领子大概也被我扯坏了。”
说着,露出一个可说是厚颜无耻的微笑,于波差点又想挥刀砍上去。
“如果我知道他有伴,也不会约他出来。聊天室里的人都有点……嘿,你知道的嘛。”
“有礼不一样。还有,我不是‘伴’。”于波哼了一声,收起了小刀。
“怎么?小两口吵架啦?怪不得他那时候面色不好哦。”
见于波对他说的话没反应,卡夫卡又嬉皮笑脸地自夸道:“你别看我这样,经验可是很丰富的哦,好歹我也做过大公司的经理,恋爱嘛,也有好几次。”
于波懒得跟他说话,斜眼看了看,转身就走。
“喂!干吗不听人家说话啊,真没礼貌!”
前面的人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继续迈着步子,少年修长的背影晃过那一扇小门,失去了踪迹。
卡夫卡夸张地叹了口气拉了拉坏掉的衣服,盘着腿仰起头看着天空。
一条月牙在云雾里掩进掩出,城市的光亮却永久不熄。
“小孩子,趁着能做梦的时候好好做个美梦吧……”
*
难道所有失恋的人,都会有这么一段仿佛行尸走肉一样的日子吗?做什么事都不来劲,可如果什么都不做,却会被那种空虚和无聊逼得想发疯。总从见过卡夫卡后,于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觉得无边的失落……终于,最后一件能为有礼做的事也没有了……
不知有礼会不会再被类似的事情骗出去呢?既然有了卡夫卡这个前车之鉴,应该不会了吧……真是的,年纪一大把却还要让自己的学生来操心。不过,以后,会有另外的人为他操心,为他忧喜了吧……
想到这,呼吸一窒。心脏猛地紧缩,浑身一阵无力。
恨他吗?恨这个软弱的男人吗?
于波苦笑着。
对他根本没有办法涌起那种激烈的感情。有礼是一点一点渗透到他生活里来的,甚至渗透到他的思想里去。半个学期的哲学课,和有礼的短暂的交往,已经大大改变了于波的心理,不自觉地会用有礼的眼光去观察事物,不自觉地用上课听到的思想来思考问题,他根本无法摆脱有礼给他的影响。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就好了。那我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把他留在身边。
可是,他们没有如此幸运。
这个拥挤的人海里,能遇上和自己灵魂相契的人是多么不易,可两人却还是没有办法泅泳到一起。
茫茫人海,潮起潮落。
将他带到你身边,又将他带走。
全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去打扰有礼。现在他的生活,已经完全与己无关。于波不由地想起小叔叔,克制着自己呆在喜欢的人身边,也是,到了该自己品尝的时候了。
混乱的思绪飘渺飞扬,缠绕在一起,他只希望,因为自己的牺牲,有礼今后,能过得幸福。
也许就这样,有一天,他能忘记这个既是师长又是爱人的男人,重新去爱……
*
六月,一定是一个最不受学子欢迎的月份。为了之后两个月快乐的暑假,现在就必须呆在炼狱里接受考试和复习的折磨。
于波戒了网,专心复习功课。
有礼的哲学课也要考试,他查了查学校的日期安排,是放在倒数第二个礼拜二。最后那几堂课都没有去听,只能祈祷有礼出的考卷不要刁难他了。
一天,寝室里卖力地和普通物理搏斗,手机嗡嗡地响起来了。
瞥了一眼电话号码,于波的手不由颤抖起来。
是有礼!
任凭手机在掌中震了五六下,他才如梦初醒地按了通话键,眼前像开了花似地五颜六色。
“喂……”
“是于波同学吧。我是秦老师。”
手脚一下子冰凉,仿佛才涨起的潮水哗一声落下。
“哦,老师有什么事吗?”
用公事化的口气淡淡地说。
对方沉静了一秒。
“你最近没有来上课,所以我来通知你一下考试的时间和地点。”
“不用了,我已经查到了。”
又沉默了一下。
“哦哦,我不知道你可以查到……”
沉默。
“老师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后面几章的内容你自己看书复习就好,我不会出得很难的。不过有些概念还是要记得。比如‘存在’……”
“我知道了,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按下断线。
突然好象身体里的力气也都被抽掉了。
这几天来,多么希望能再听到有礼的声音,再看到他的样子!可希望却是如此残酷地实现。
又是好老师的样子!可那种关怀的口气,只让人觉得疏远。
连自己,也只能叫他“秦老师”,而不是“有礼”。
有礼有礼有礼有礼……
喃喃地,在心里念着这个名字,身体里渐渐产生奇妙的共鸣,心脏震颤着,仿佛要碎去的样子。
于波想,我完了。
*
监考的时候,有礼没有来。
那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之后就是漫长的暑假。
骄阳似火,烤得路面滋滋作响。这当然是夸张的比喻啦,不过对于波来说,还是呆在空调房间里来得好一点。
徐漫和他MM经常约会,似乎连双方的家长都见过面了,整一个要开始过家庭生活的样子,当然顾不上好兄弟。其他的同学,虽然在寝室里打打闹闹的,但一半人回了老家,另一半人和于波的关系也不是那么铁。
无奈,只好关在家里打打游戏了。
实在无聊到不行,于波只好上网聊天,不过那纯粹是打发时间,谈话的内容就好象白开水一样淡而无味让人提不起精神。
说不清因为什么心理,他还是用布拉格这个名字去聊天。
现在,布拉格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意义。
虽然他从来没有去过那里,可他的爱情却仿佛是从那里开始生长的。
也许吧,他希望能在那个最初的地方再遇上有礼。如果命运给他这个机会,那他或者会试着相信他的努力还是有用的……
可上天,没有给他这样的启示。
倒是常常能碰到卡夫卡。
与其和其他面目模糊,无法预料的人聊天,于波反而觉得卡夫卡比较亲切。
在火爆味十足的第一次见面后,两人在聊天室里碰上,于波主动用私语跟他坦白说:“我就是那个小帅”。
“原来是你啊。”
就这么简单两句话,之后,就开始天南海北地瞎聊。
于波问他:“你不是说你是大公司的经理吗?怎么这么有空?”
卡夫卡用私语回道:“我还以为你上次没听进去呢。”
几次聊下来,据卡夫卡说,他原来确实是在一个公司里当经理,手下一个办公室主任(当然是男的)长得十分清秀,卡夫卡一直对他很有好感,而那个人似乎也有点意思,有时陪着卡夫卡一起加班。终于有一天,卡夫卡跟他表白,而对方却把他是同性恋的事宣扬得整个公司都知道了。因为是比较保守的国营企业,所以最后卡夫卡在压力下自动辞职了。
“后来呢?见过那个人吗?”
“小笨蛋,你当真吗?”
于是,卡夫卡又告诉他,自己其实是一个富商的私生子,因为掌握着人家的隐私,所以可以不用工作而不愁吃穿,还养了一个小白脸。
之后,他还陆续出了好几个版本,什么“男公关版”啊,“黑道老大版”啊,甚至还有“杀手版”和“穿越时空版”。每个版本他都能讲得活灵活现,于波不由地揶揄他是一流小说家。对方当然顺着杆子往上爬,打出一个吃惊的符号问:“你怎么知道?”
虽然都是在胡扯,不过卡夫卡人很幽默,于波也觉得和他聊天很开心。
不知为什么,于波心里还是相信第一种说法多一点,不由地对卡夫卡也存了点同情的好感。
谈到熟了,于波问他干吗老用借口把人家骗出来。
卡夫卡说:“来这里的,多少都寂寞呢,用个借口,对有些人来说是矜持嘛。其实我都不用强的,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就喜欢看别人被戳破伪装内心挣扎的样子,而且表面越清高我越喜欢。”
于波想想,要是卡夫卡真的敢强来,那只怕他早就不敢再用这个名字在这里混了,他的说法,大概是真的吧。
不过还真是兴趣恶劣的大叔啊……
八月底的时候,卡夫卡突然对于波说:“哎,你的有礼叫我告诉你,他已经去相过亲了。”
于波脑海里嗡地一响。
“什么时候?!”打字的手都有点颤抖。
“他换了名字上来,大概是看到你在,所以就用私语告诉我了。”
没有去想相亲那回事,先跑到脑海里的想法反而是——有礼果然已经不是当初认识的有礼了,他也懂得换个马甲上来了,他也知道私语要怎么用了……
看着聊天室右边那一条人名,不断有人进出,充斥着各种符号、词语,而那里面,也许就有有礼……
“有礼,你给我出来!!”
“布拉格,你喊也没用啊,他就是不想碰到你才托我转告的。”
“你告诉我,哪个是他?”
“也许他又换过名字了呢,当时他用了个很冷门的字符串,我也不记得了。”
于波从上到下一个个把字符串点过来,问“你是不是有礼?”
得到的只有冷嘲热讽。
好孤独。
孤独如一座山压了上来。
“你们有人爱布拉格吗?”
“爱布拉格吗?”
“爱布拉格吗?”
几乎是无意识地打出这些字来,然后看到这类似嘶哑的呐喊以很平静的姿态浮起在聊天室里。这冰冷的字符能有什么用呢?没有人能明白我是以什么心情来说这些话的,甚至没有人明白那个布拉格是什么!
“你帅不帅啊?你帅我就爱你。”
“出来玩吧,我爱你。”
……
好轻松啊,把爱这样说出口。
为什么我的爱就如此沉重呢……
有礼,除了有礼,还有谁能明白那个“布拉格”是什么意义呢?
这个我和有礼共有的圣地!
流出一点眼泪后,脑筋仿佛稍微清楚了一点。这才想起,有礼到底为什么要叫卡夫卡带来这句话。
如果说自己对他纠缠不休的话,那他的意思很明白,要自己了了这份心。可自己一直没有去打扰过他,现在却突然叫人带话。如果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那只要有礼当面对自己说声“不喜欢”,一切就都完了。
——如果说一个人的行动就是为了改变现状的话,那难道有礼的意思是……
冷热在于波体内交战,哪一个想法争得上风都能有很多理由支持。
他想起这一段时间来与有礼的交往,那莫名的信,那体育馆外无言的等候……许许多多的事情翻涌而起,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想笑。
是啊,有礼的性格不就是如此吗?从来不明明白白地表示自己要什么,总是在安全距离内给出暗示,要对方来行动。在孤独要淹没他的时候,也只是僵直着身体把手伸出水面,而不肯自己挣扎一下……
不就是如此吗?
手指摸索着电话。
我总要比他勇敢一点。
心里又爱又怜,更有害怕、激动……
拨了那个熟悉的号码,没响两声,左右走动的于波已经忍耐不住挂掉了电话。
不行,那个家伙用言语是打动不了的,非要狠狠抱在怀里才行!
不要再逃走了不要再逃走了……
你的自私让我痛苦不已,我的爱终究还不是那么伟大,所以,和我一起受苦吧。
然后一起努力幸福。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连电脑都忘了关,冲出门就叫了一辆记程车直奔学校的宿舍。
幸好有礼不只是一束网络上的符号,我还能把他抓住。
可转念一想,又害怕有礼不在家,说不定辞职了?搬家了?和女朋友在约会?种种莫名的担心充斥着脑海,忍不住催促:“对不起,能不能再快一点啊。”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有礼住的大楼下。
一种窒闷的气息扑面而来,夏天独有的青草的热香,一阵阵地涌起。
公寓里的阴凉也无法降低于波身上的热浪,他大步大步跨过楼梯,汗随着热蒸汽冒出,于波觉得自己要融化一样。
站定在有礼的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
打开门的,是一个女人。
“有礼!”
根本没有理睬这个女人,于波冲进房就叫那个人的名字。
仿佛意识到这样的情景不太正常,那女人小心地把门阖上,跟着于波,一边问:“请问你找小礼什么事啊?”
在书房的书堆里,有礼戴着眼镜瞪大了眼睛看着向他走来的于波,他不由站起来,惊讶地问道:“你怎么……?”
于波看到房里的有礼,恍如隔世。自己空虚的身体和灵魂,终于找了可以归去的地方,那孩子般的脆弱,终于掩藏不住,眼圈一红,扑上前去死死抱住有礼。
嘴里喃喃念叨着:“有礼有礼……”
“小礼,这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身后女人的声音,于波恨恨地转过头来,恶狠狠地道:“女人,他不会和你结婚的!他爱的是男人,不是你!”
有礼颤抖着,翕动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也不知是激动还是害怕,脸色苍白。
“小礼,这就是你拒绝相亲的理由?你喜欢这个男孩子?”
于波回头看有礼,眼神凶恶,可有礼却什么也没有说,也没有点头,只有大片大片的红晕浮上脸颊,茫然无措的样子。
“该死!”于波低喃着,决定用最直接的方法告诉那个女人。
于是,他亲了上去。一手扶着有礼的腰,一手捧着他的后脑,刚开始只是贴着那两片唇瓣,闻到了有礼的呼吸,好热。
感觉到嘴唇微微张开,于波惊讶地看着有礼。有礼的眼睛隔着镜片看不清楚,镜片上竟然凝了薄薄的雾气,那大概是呼吸太过灼热的关系吧。
“明白了吧,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搂着有礼,于波得意地宣布道。
有礼挣扎着站直身体,看了看于波,又看了看那女人,低低唤了一声:“姐……”就说不出话来的。
“哼,这种事早点说不就好了嘛。害得妈还要为你的婚事操心。回头我跟她说过就完了。”
有礼露出惊慌的神色,“可是……”
“你就是拖拖拉拉的叫人讨厌!从小就是这样,都这么大了还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不是白叫人操心嘛!妈那边我会说的,幸好小弟前几天说阿娟怀孕了,我看妈也不会多为难你。你就好好呆在这吧。”
一边说一边快手快脚地整理起放在墙角的行李箱。
“我还有工作,要乘车回去了,你自己在这当心点。”说完瞥了目瞪口呆的于波一眼,哼了一声,显见对这个莽撞的家伙也没什么好感。“不就是喜欢男人嘛,我也看过不少,有什么好希奇的。就这样,我先走了。”
门碰地关上了。
有礼挣出于波的怀抱,想追上去。于波喊道:“有礼!”
有礼身子一颤,转过身来,眼中都是哀求的神色:“我……去追我姐姐……”
“追上又怎么样呢?叫她不要说出去吗?你还打算隐瞒多久!”
“可是……”有礼慌乱了,“妈要是知道了……”
于波歪头想了想,张开手臂,静静地说:“过来,我会保护你的。”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于波背上,有一阵滚烫的暖意。在有礼眼里,仿佛那光芒都是从于波身体里透出来的……
于波一点点走了过来,“我会保护你的,不管遇到什么事,如果你来依赖我的话,我就保护你。”
“……”
“难道你想一直隐瞒下去吗?娶一个你不喜欢的女人,根本没有办法和她作爱?被那个女人怨恨,让你姐姐说出真相……全交给我来烦恼吧。”
终于双臂触到了有礼的肩,于是像藤蔓一样把他缠在怀里。
“你叫卡夫卡转达的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让我把你抢过来,让我为你做选择,让我承担不好的名声。没关系,都让我来。”
怀中的身体开始颤抖,那是心虚还是羞愧,或者只是害怕而已呢?
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于波还是忍不住,淡淡地问:“有礼,你喜欢我吗?”
停了一秒。“算了,还是不要说了。”
于是,只是更加用力的抱住他。
半晌,一双手悄悄地爬上了于波的背脊,刚才被太阳炙晒的地方又开始发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