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当初是她让他对感情失去信心的。

郭凡颖不敢再发问,他说得很愤慨,好像他根本无心订婚,订婚只是被迫,不得已而行之。

他也把对她的恨再度展现在她面前,好像他娶谁都一样……是她害的。

可是她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她悉知他没有情感依归,她的心底竟然是无端的充满了希冀。

但,她是在期盼着什么?

就算他不娶石娜娜,她也不见得有机会,他的父母不会接受她,他也恨着她,而且她高不成低不就的,她拿什么去期盼他?

两人走过两条街口,走进巷子里,她家就要到了。

「我家到了。」她说,拿出钥匙开大门。

「嗯。」他在她打开大门后,把两个提袋放进大门内的地板上,见到小院子整理得流落有致,草坪上停着辆单车。

他立直了身子,脑海里飞纵而逝的是他从前骑单车载着她的景象,心间溜过一丝苦涩。

「谢……谢。」她喉咙干涩地道了谢,心想跨进门内关上门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吧!

唉!她心里转着千言万语却苦不堪言。

况英爵也有话想说,可他内心百感交集又煎熬挣扎,一向辫才无碍的他这会儿一句话都挤不出来,但他很清楚的意识到大门关上后,要再有机会见上一面就难了。

「待会儿……有空吗?」他重重撇下自尊,声音低哑地问她。

她很惊讶他会这么问,她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好快,而他的脸也好红。

这情景怎么好像他们年少时刚认识的那天,两个人都害羞得不得了。

「嗯……有啊!」她抬起星眸瞅着他,无论他想说什么,她都想听听看。

「你……要出去吗?」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再问。

「去哪里?」

「请你……去『海风』吃冰。」他困难地说,灼烫的目光直盯着她。

她能感受到他眼中的温度,莫名的热流在心底打转。

而两人的目光一直不曾分开,似乎有股强大的、无声的力量将他们牵系着,即使恩怨未解,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波动存在彼此之间流转。

「你要……穿西装去『海风』吃冰?」她脸红嫣然,噘嘴地问他。

「脱掉不就得了?」他立刻脱了外套,拆了领带。

她难以形容内心的冲击,他的行动才带给她震撼。

可她不知这代表什么?他可以不再恨她了吗?或者有话要问她?

她很不忍心拒绝他,更怕了他的恨。

「要……怎么去?」她问。

「那单车是谁的?」他指着草坪上的单车。

「我爸的,他运动才骑。」她回头看那辆单车。

「可以借我吗?」

「借你?」她的目光回到他脸上。

「载你。」他苦涩地牵动唇,心底竟深怕她会说不。

她怔怔地看着他,鼻头一酸,好想哭,也想问他,这是梦吗?

为什么好像昨日重现?

可她能接受吗?要是她说好,那是不是太没原则了?

当初是她觉得他们不适合再在一起,而选择离开他的。

她该前进,还是止步?

微风拂面吹,郭凡颖长发飞逸,心也腾浮在云端上。

她看着况英爵宽厚的背,他轻快地踩着单车,载她前行。

路上他们没有说上半句话,可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似乎很平和--是因为她没有拒绝吗?

她实在无法当着他的面拒绝他,她了解他,要他开这个口邀她,已是很困难的事,他已经把自尊心摆在一边了。

而她不忍心对他说不。

「为什么?你要请你痛恨的人去吃冰?」她心里有话是憋不住的,她拉拉他的衣角问他。

「吃冰还火啊!」况英爵没有回过头,没有说他仍眷恋着他们昔日在一走的时光,他仍爱着她。

郭凡颖心情暗淡地想,原来他对她还是火气很大,他依然痛恨着她。

「怎么不说话?」他等着她开口,他很想跟她有共同的话题,像以前那样很自然的说话。

她瘪着嘴,不知还能跟他说什么呢?以前他们无话不说,现在她竟还要想一下,想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她问。

「读书,玩,当兵,当律师。」他用简单的几个宇就足以说明,但这是真的,其他事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

「没有其他的了吗?」她试着再问。

「什么叫其他的?」他转过头来,瞬了她好奇的大眼睛,再回过头去。

「交女朋友。」问这个问题对她而言颇感压力,但她很想知道。

「哼……」他干笑一声。

她不知道他这冷然的一笑是什么意思,应该是有吧!

但是对他来说有交女朋友才算正常,像他这样出色的人,怎可能跟她一样过着苦行僧的生活。

所以她这问题是多余的,徒增自己的苦恼而已,还是别问了吧。

「跟你说……我到目前为止都是一个人。」况英爵能察觉她细微的心思,她都问了就是想知道这点吧,他确实单身,没有别人。

但她何必关心这个?对一个不曾真心爱过的他,她会在意吗?

可他最在乎的问题,他竟没有勇气开口问她,因为她很坦然地对他说,当年她只是跟他玩玩而已,他一定会抓狂。

「喔……」郭凡颖倒是乐于听到这样的答案,打结的心突然豁达。

「你呢?」他问她。

「那天不是跟你说过了。」她看着他飞扬的发丝说。

「再说一次。」

再确认一次做什么呢?难道他以为他们之间还有任何的可能吗?

她也不知道可不可能,都过了这么多年,她再回想当年离开他时,她那种为了家坚决去奋斗的意念,此刻她竟没有那么坚决了。

时空不一样了,家里的环境也好些了,她的内心世界也不尽相同。

多年前她爸爸从大陆回来后失意了一阵子,但他很快就振作起来,他向银行贷款,和他的厨师朋友余大同两人合资开了一家北平餐馆,卖的是北京菜,烤鸭是招牌特色。

刚开始的时候生意平淡,但渐渐的有了起色。

妈也辞掉辛苦的会计工作,到餐馆帮着记帐,就连已经嫁人的姊姊郭琉颖都去帮忙宾客订位带位的工作。

如今餐馆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小有名气,假日都要预约才有位子,一年前就把银行的贷款还清了,爸和他的朋友正计划要扩大营业。

所以他们的家境又恢复到小康,她不必再挣钱贴补家用,她有再读书的打算,现在有很多大学学分斑招生,她想半工半读。

工作那么久,她需要一点改变,一成不变的日子已教她厌倦。

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要跟爸妈商讨她的读书计划,爸妈听了她的想法,他们都很赞成。

而她为何会突然想改变……也是因为再遇见他的关系。

他的出现让她有再学的念头,她不想再窝在饭店里过着高不成低不就的日子。

那个生平无大志的她,已随着他的出现而振作,她想突破目前的境况。

她想要有不同的人生,她决定改变现状。

「跟你一样是单身。」她深吸了口气说。

况英爵没有回头,唇角拉了抹笑意,表情放松了许多,她真的没有别人,这总算是一点安慰。

「『海风』到了。」况英爵在小店前停下车,郭凡颖跳下车来见到他唇上的笑意。

「你笑什么?」她歪着头问他。

「想笑不行吗?」况英爵将车子牵上红砖道,拿锁扣在轮胎上,上锁后,立直了身子,瞥着她说:「这车还挺好骑的。」

「是我爸买来运动用的。」

「伯父伯母还好吗?」

「还好啊,家里情况已经好多了,我爸开了餐馆,有要扩大营业的打算。」

「那很恭喜。」况英爵很替她高兴。

「我们走吧!」他很自然的说了「我们」。

郭凡颖心脏失控地跳着,他的那句「我们」无形中传达着某种亲密的感觉。

他真的认为她跟他可以合称「我们」吗?

「这家小店一点也没变,真令人怀念。」况英爵察觉到她小小的心思,他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将他和她合称为我们。

就只是自然而然地那么说。

郭凡颖更没想到他合说怀念这里,其实她也很怀念他们过去曾留下的足迹。

「我也是,我很久没有来了。」

「你有多久没来,我就有多久没来。」他盯着她悠远的神态,默默地让她揪住了心,她要真忘了他,怎还会怀念这地方。

「你……真的很恨我吗?」她多希望他不再恨她。

「不……然你希望我怎样?」他竟无法把不恨说出来,看着她无辜的大眼睛,他也很伤神,说真话又会怎样?

「我……没有什么希望。」她并没有资格期望他,她咬咬唇,心情低迷,迳自走进「海风」,坐到他们以前常坐的位子上,拿了点单看。

他看着她溜掉的背影,大步走向她,坐到她对面,冷不防地将她拿在手上的点单抽走,拿来自己看。

「嘿!」她抗议他的野蛮行为。

「你吃什么?」他头也没抬地说,心想她像是很在意他是否恨她,她悟性很差,他要还恨她的话,现在哪可能跟她一起坐在这里。

但他不想解释,她才是该说清楚她是否真心真意爱过他。

「就那个。」她鼓着聪帮子,故意说代名词。

「知道了。」他明白她说的「那个」是什么,在点单上用笔匀一匀,起身去付帐。

她呆住的看着他,她胡说一通他也知道她要什么?他还记得?

他付完帐回来了,两人面对面而坐,眼睛看着眼睛,心怦怦跳,很多话想说却不知要先说哪一句。

「你还要去台中吗?」他打破了沉默。

「我就要辞职了。」她把想法说了出来。

「哦?!」

「我想回来台北找工作,然后一边读书。」

「我赞成。」他欣然同意她的决定,在台北总是离他比较近,要见面机会也较多。

「你是我的家长喔!」

「我是……」你的一夜老公,话在喉间,但他没有说出来。

她隐约之间似乎能感觉得到他要说的是什么,默默地胀红脸,他们确实是一夜夫妻,她时常回想起那天他们在饭店相遇时他所说的话--

「……你很像一个曾让我痛恨的人……郭凡颖……我的老婆……」

他其实很矛盾,既然恨她,怎又说她是老婆?

「招牌雪花冰来了。」冰店的工读生送来了他们点的冰,打断了他们各自的沉思。

工读生走后,况英爵把点缀在冰上的巧克力花一颗颗挑起,放到她的冰上面。「你喜欢的。」

她看着雪白的冰上头多出来的巧克力花,他没有忘记她的喜好,她很窝心。

默默地用汤匙在冰上搅和,挖了一口吃进嘴里,让昔日甜蜜的滋味在口中化开。

他也挖了大大一口冰放进嘴里,沉默的回味他们之问曾共有的沁凉香甜滋味。

「你说……在学校时那封情书是代笔,你替谁写的?」他很平静地问出了心底的话。

郭凡颖顿了一下,看向他,他竟还记得这件事,算算都七年了,他竟还问起当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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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老公的情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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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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