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沈安婕看着流理台前忙碌的身影,思绪慢悠悠晃荡着,一幕幕清晰无比的画面,像电影放映般,从七年前认识周允宽的那一天开始播映,然后画面在眼前这幕停格。
刘姨熄了火,端着葱花蛋走来,笑得和蔼。“好啦,可以吃了。”
沈安婕嗅闻了下那气味,大眼弯成小桥。“好香喔!我都煎不出这么香的葱蛋。”
被捧得开心,刘姨乐得呵呵笑。“人变漂亮了,嘴也变甜啦!”
沈安婕眼色柔软,还抹了点浅浅的感叹。“说真的,我很怀念刘姨的拿手菜,辣到眼泪直流的辣子鸡丁、还有入口即化的东坡肉!”她还做了个俏皮的嘴馋样。
“那为什么不来看看我们?允宽一直都和育幼院保持联络,你考上大学后就离开那里,也没留下任何联络方式,他到处去问你的消息,问你高中老师,又透过老师问你同学,结果没人知道,你就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刘姨的语气有着淡淡的责备。
他一直都和育幼院有联络?为什么?当时坚决表明他们之间只有委托关系,并急着送走她的可是他!
震愕片刻,以为只是客套话,她不以为意地笑着。“从知道自己要被送进育幼院起,我就明白了往后的日子就只剩自己一个人,再没有人能走在我面前,帮我挡风遮雨,所以我要学着一个人生活啊!”
“那也不必不相往来吧?”刘姨轻瞪她。
她眼色微暗,慢声道:“因为和周律师没有委托关系了,我也不好意思再有联络,怕他会以为……”以为她想缠着他。可这话这时也不适合再说出,于是她笑道:“刘姨,我好想赶快吃你做的菜喔!”
她逃避似地接过盘子,端进饭厅。
转身瞬间,见到了那不知何时已立在餐桌旁,换了件浅蓝色细条纹衬衫的清俊男人时,她微怔几秒,感觉周遭气氛因为他这刻灼灼的凝视而陷入一种诡异,她微笑着颔首。
她面对刘姨如此热切,看着他的眸光却淡如水,周允宽形容不出此刻的滋味。
“洗好啦?”刘姨看着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西装外套的周允宽。“你要出门了吗?不是还没吃?先吃一点再出门吧。”
“刚刚在楼上接到一个当事人的电话,我要先赶过去一趟。”周允宽一直看着沈安婕,视线没有离开过。
“你整夜没睡,开车不安全吧?我帮你叫部车好了。”刘姨说着就要越过他。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比较方便,我会找时间休息,你别担心。”他视线还是逗留在那安静的秀影上,长眸深处隐隐烁动着什么,像是期待她能看他一眼。
“那你要小心一点!”
周允宽淡应了声,见女孩低着眼帘没看他,他有些艰难地移开眼,看着刘姨说:“那我先走了。”
他一离开,他无形中带来的压迫感消失,沈安婕轻松地和刘姨用过早餐后,一个人站在客厅那片面向庭园的落地窗前,看着外头庭园的景致。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再度站在这里;她更没想过,他一样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再见他不是不惊喜,但想起他曾经那样拒绝过自己,她只能压下那情绪。
几年下来,好不容易才学会将他深藏在心底,他一出现,轻轻松松又勾得她心跳怦然,那让她有些微不安,她于是只能逼着自己淡然处之,就怕一旦离他太近,她又将重蹈覆辙。
肩上忽然一沉,她一惊,瞧见窗面上的影像时,她随即转头看着刘姨。
“陪我聊一聊?”刘姨指了指身后的沙发。
沈安婕点点头。
“这几年过得好吗?”刘姨问。
“就是念书和工作,现在在教几个学生画画,帮出版社画一些插图。刘姨呢?”
“我很好啊,都这个年纪了,身体没病没痛就是最好的事啦!”刘姨呵呵笑。
“你和允宽怎么遇上的?”
沈安婕将凌晨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刘姨听了讶异不已。“交朋友真的是要很小心……你那同学也真糟糕。”
沈安婕连忙摇头为陈良俊说话。“不是,他人其实很好,只是生病才会这样。”
“还好你没和他交往,不然真的很危险。”
沈安婕笑了笑,没说话。
看了看她神色,刘姨试探性地问:“那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摇头,她一径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有没有喜欢的男生?”
她明显愣了下,垂下眼帘,不知道怎么响应这个问题。
刘姨那双有了岁月的双眸直勾勾地探究着她,片刻,她神掌覆上她的,见她抬脸,才问道:“还喜欢允宽?”
问到重点了。但她要怎么说?寻思片刻后,她缓缓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办法喜欢上别的男生,只想着他。其实我那时跟他表示过我很喜欢他,不过被他拒绝了,他说我们相差了十岁,所以是不可能的。我一开始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在乎年纪,但这几年的经历让我渐渐能体会他的用心。他说得对,我本来就该以学业为重;而且那时的我思想也不够成熟,只看见眼前,没想过未来,若不是他制止了我单方面的迷恋,我后来也不会有心思把书念好,一个连学生本分都做不到的人,又如何有能力去呵护一段感情?”
她顿了顿,又道:“我现在知道感情是勉强不来的,而且他是律师,如果当时接受了证人身份的我也很不妥,外人会质疑他的职业道德和操守。虽然我仍是很喜欢他,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强求。”
“他没有不喜欢你!”她话说得多,刘姨听不真切,但最后那几句却很清晰。
“啊?”沈安婕愣了愣。
刘姨像在考虑什么。她想,那是允宽心里的秘密,但她若不说,安婕永远不知道,难道要让这两个孩子再错过一次?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他的家庭?”她问。
沈安婕点点头。
“其实那时候我没有完全说出来,他不喜欢家里的事被人知道。”
沈安婕微睁眼睛,静待下文。
“允宽他妈妈其实是小老婆。”见沈安婕一脸不可置信,刘姨叹口气,说起他的家庭。
周允宽父亲姓陈,是一家科技公司高层主管,喜欢流连声色场所,婚后在酒店认识了允宽的母亲。他母亲怀孕生下他后,他父亲想把母子俩接回陈家,但元配不答应,他母亲进不了陈家,只能待在他父亲买给她的公寓,天天等着他父亲的到来。
他父亲要应付元配,外面又有了其他女人,他母亲后来开始和他父亲起争执,这一吵起来,只是把男人更往外推。
在允宽十岁那年,他母亲受不了折磨自杀了,他因此被父亲带回陈家,刘姨也跟着回陈家继续帮忙。住进陈宅面对父亲元配和元配的孩子,他没有好日子过,他们笑他是杂种、笑他母亲是不要脸的酒家女,而他父亲又只顾着外面另一个情妇,他怎会快乐?
直到他有谋生能力了,他当然是搬出陈家,也把姓氏改成从母姓。
刘姨说完,伸手握住她的手。“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不相信爱情和婚姻。”
至此,沈安婕好像明白刘姨想跟她谈什么,倒有些不自在了。
“允宽有一个很要好的同学,你见过的那一个,你有没有印象?”刘姨问。
他要好的同学、她见过的……“我知道那个人。”她当然对那个娃娃脸男人有印象。
“他请允宽帮他姐姐打离婚官司,你离开育幼院后没多久,允宽赢了那个官司,为了庆祝,和他同学在外边吃饭,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等他同学把他送回来时,他醉到连站都站不好,后来,他喊了你的名字……”刘姨开始详述之后发生的事。
沈安婕专注地看着刘姨的嘴,几次怀疑是自己看错还是刘姨说错时,还拿出纸笔用笔谈确认,一直到刘姨以“你既然还喜欢他,就要给自己一个机会”这句话结束交谈,她在刘姨离开之后,仍难以置信。
因为刘姨说,周允宽在醉酒那晚,承认了他喜欢她。
和当事人步出法庭,周允宽走在长廊上一面脱下律师袍,一面响应着当事人的问题,送走当事人后,他到停车场取车。坐进车内,把公文包和律师袍扔到身侧座椅,他扯松领带,神色疲倦地伏在方向盘上。
似乎,有些疲倦了这样长期忙碌的生活。
他立过誓,绝对要让看不起他母亲出身、瞧不起他私生子身份的那些人对他刮目相看,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和替母亲争口气,他利用打工赚来的一小笔钱做投资,之后幸运地赚到人生第一个百万;靠着那一百万,他和学长合伙成立事务所,慢慢步上轨道后,他贷款买房子,接了刘姨后毅然决然离开陈家。
执业以来,他从未好好休息过,如今,房贷已全数还清,身边有了点积蓄,事务所的接案量也持续稳定,他已达到了人生目标,为何却总觉得还少了什么?刘姨曾问过他,证明自己的能力后,他接下来还想要什么?
还想要什么?他问自己。蓦然间,那盘踞心上多年的秀影清晰浮现……这些年除了她,他何曾想要过什么?想起今晨重逢的女子,他坐正身子,找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接通后,他劈头就问:“刘姨,她呢?”
“回去了,走一个多小时有了。”不用问,刘姨也知道他在问谁。
回去了?这么快?果然只是去看看刘姨的——这答案并不令人意外,他却怅然若失,而此刻,才结束通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随即按了通话键。
“周律师吗?我是陈良俊,早上才见过面。”那端声音有些紧张。
听见是陈良俊,他很意外。“你找我什么事,哪里需要我帮忙?”
“不,我没事了,检察官让我具保,现在只需要去医院接受治疗就好。”陈良俊顿了顿,才问:“安婕好吗?”
“嗯。”周允宽不冷不热地应了声。
“我想麻烦你,帮我跟安婕道个歉,我没想过要伤害她,只是因为她一直难忘你,迟迟不接受我,我心里承受不了,才会发生这样的事……”
闻言,周允宽明显地愣了愣。“你说——你说安婕她拒绝你是因为……”
“对,因为你。我们其实无话不谈,但她不常提你的事,却常看着她皮包里的照片发呆,那照片里的人有她也有你,还有一个妇人。我曾经问过她,她很明确地告诉我,她心里的人是照片中的男人,所以我很早就知道周律师你了。”这一番话像颗石头,重重击在他心湖,掀起汹涌白浪,他好半晌无法反应,直到陈俊良在那端又唤了他几次,他才猛然回神。
“我想,还是你自己跟她道歉比较有诚意,传个简讯给她吧!”周允宽嗓音略颤,说完后随即结束通话。
他往后靠向椅背,手臂掩住额,良久,他倏然睁眸,拨了电话给张琇琇约碰面后,随即发动引擎,踩油门离开。
“安婕没事吧?我就知道周律师你一定有办法。昨晚那样麻烦你,真是谢谢。”
“我和安婕怎么认识的?喔——她以前跟我婆婆租房子,就住附近而已,我婆婆后来知道她是美术系的,我又刚好在帮我儿子找画画老师,所以就请她来教我儿子画画。”
“你说她现在住的那里吗?那不是我婆婆的,她前年毕业后就没跟我婆婆租房子了,我就是不知道她现在的住址,昨晚打电话给你时才会要你等一下。虽然她搬走了,不过她星期六还是过来教我儿子画画,我们还是常见面。我看她一个人,又听不见,所以要她有事可以尽管找我帮忙。”
“在哪儿上班?这是我倒没听她提过,我只知道她毕业后在接一些出版社的案子,还有一些童书绘本,啊,我还知道她假日常常去旅行。”
“男朋友?没见她有什么男朋友,我曾经想帮她介绍,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周允宽走进大楼后,随手关了门。
他一面往电梯走去,一面不禁在想,这栋大楼的住户习惯很不好,进出大门竟也没有将门带上,随便一个外人都能进入,难怪昨夜陈良俊能上楼做出那么危险的事。
等等应该要再劝劝安婕,赶快搬离这个地方。但她,会用什么态度面对他?
方纔和张琇琇碰面,问了些她的事,再对照陈良俊的说法……他实难想象,有个女孩会这样喜欢他,即使曾经被他那样伤害过……
离开张琇琇那里,他也不知怎么着,开着车就往这里过来,路上见了快餐店,车子绕进去带了两份餐,便直接开到这里。
他来这里做什么?见了她又要说什么?问题一个个冒上来,他还没法细想时,人已走到沈安婕的住处。
地板已不见油渍,但空气中还隐约嗅得出汽油味,他宽额抵在冰凉墙面,目光下移,是一般的门铃装置。
要不是从张琇琇嘴里得知,他还真的不知道像她那样听不见的人,房里还得加装门铃警示灯。张绣绣还说,她和一般女孩一样喜欢甜食,也爱快餐,尤其是麦当劳的麦克鸡块、薯条和奶茶,她还喜欢旅行……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就那样占着张琇琇的时间,问了这么多关于安婕的事,他一向果决强硬,但这刻的等待,却让他忐忑不安,这个听不见声音的女孩总有能力勾动他冷漠以外的情绪,七年前便是如此。
低喟了声,长指摁下门铃。
门内,沈安婕刚洗净擦拭外面地板的抹布,她把抹布挂到浴室的支架上,一踏出浴室,就见搁在桌上的手机在震动,她抹抹手,拿起手机点开,有两则简讯。
第一则是良俊传来的道歉简讯,她回复后,又点开下一则,是琇琇姐的简讯。
你和那个周律师有什么关系?他刚刚来我店里,问了很多你的事,你和他以前就认识了吗?我问他他不答。而且,他不跟我收这次请他到场处理的出差费,只要我跟他说一些你的事,看起来他很关心你耶,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跑去找琇琇姐问她的事?为什么?
她想起离开周宅前,刘姨提了他喝酒的那件事……她不是不信刘姨的话,只是怀疑当时他说那些话时,脑袋是否清醒?但现在琇琇姐传来的简讯内容,似乎又能证明他对她……
一抹红光蓦地跳入眼帘,沈安婕转头看着烁着红灯的门铃警示灯,怔愣几秒,想着会是谁找她,见红灯闪动不停,她放下手机上前应门。
打开门,透过门缝见着立在门外的男人时,她脑袋有几秒的空白。
周允宽只是静瞅着她。要说什么?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贸然过来找她,他还能跟她说什么?
喉结上下滑动几回,想起手上提着的纸袋,他开口问:“吃过午餐了吗?”
沈安婕摇摇头,解开门链锁,将门拉开。“还没。”
“你请我进去坐,我请你吃午餐。”他扬扬手中的纸袋。
沈安婕圆睁大眼,还反应不及,他不改作风,已径自脱了鞋,踏进屋内。她退开让他进屋,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叹息,这个男人个性依旧这般强硬。
周允宽如入无人之境,把纸袋放在她书桌上,拉来椅子落坐后,打开纸袋将里面的餐点一一取出。
沈安婕看着那一盒满出来的薯条,再看看他。他穿着正式的西装,就这样窝在她的小书桌前正在打开蜂蜜芥末酱汁,那一身的专业严谨和此刻正在做的事情真不搭。
周允宽抬眸瞅了她一眼,挪挪椅子,示意她坐下,她有些局促,毕竟椅子不够大,坐在他身侧她必然不自在。她想了想,只是抓了一把薯条,拿了张餐巾纸滑坐在地板上。
周允宽看她这样,索性把装餐点的纸袋撕开,摊平在地板上,把餐点移到纸袋上,在她身侧坐了下来,他长手长脚地屈坐在地显得有些别扭,沈安婕不知作何反应,只是咬着薯条看他。
“这你的。”他把她的麦克鸡块和热奶茶移到她面前,连同自己的那份薯条全部挪过去,他只抿了口咖啡,拿来汉堡。
狭小安静的套房内,只有偶尔拿餐点发出擦过纸袋的声音,他什么也没说,她也看不出他的用意,但这样沉默下去,也很古怪。咽下鸡块后,沈安婕故作轻松地问:“你和琇琇姐认识?”
周允宽咬着汉堡,吃相缓慢而优雅,食物入喉同时,他喉结动了下,那画面性感好看,她耳根莫名一热。
周允宽转过脸看着她,深幽的黑眸抹过淡淡的什么。“两年前帮她公公打过官司。”
两年前,他们曾经离得那么近,却没遇上。
沈安婕点了下头,这个男人的眼眸恒常清冷,但方纔那瞬间,她好像看见稍纵即逝的温柔,这想法让她不自在了起来,握起杯子啜了口热奶茶,好转移注意力。
见她移开目光,他眼神微黯。目光随意一扫,在她的书桌下看见一个旅行袋,有些鼓,应该是装了东西,他想起张琇琇的话握一下她的手,指着那个旅行袋。
“要出门?”
“本来要去中部。”沈安婕捏了个鸡块,沾上酱送入嘴里。
“中部?”他微微皱眉。“做什么?”问完才见她低头认真吃着鸡块,没在看他说话,他索性不说了,观察着她。他发现她鸡块分三次入口,每咬下一口,必沾一次酱,那满足表情意外地让人着迷。
沈安婕毫无防备地和他深沉的凝视碰撞,心口跳了下,抿抿嘴后,问道:“怎么了?”
“去中部做什么?”周允宽平静地问,视线一直落在她沾上酱汁的唇角处。
“画画。”她淡笑解释。“我有空就会去外面走走,去画画或者是拍一些照片回来,可以当作我创作的参考,最近接了一个星座杂志的内页插图,本来打算今天要去南投看夜景,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灵感,不过昨夜发生良俊这样的事,今天也没心情去了。”她嘴里含着食物,怕他听不懂她的话,她拿来平时与人沟通用的小白板,再写了一次。
“你喜欢旅行?”周允宽粗指抹了她唇角的酱汁,感觉指下肌肤绷了起来,他不以为杵,看着她微愣的面容。
他这般亲昵的举止令她意外,当那微微粗糙的拇指擦过她唇角时,像有电流窜过似的,被他碰过的肌肤不住发烫。
“反正自己一个人,走到哪儿也都是一个人,与其整天在家里画画,不如出去走走,多接近大自然也很不错。”她说得云淡风轻,但口气藏不了孤寂。
画画……都是一个人……周允宽看着她,眼角微有刺痛感。那句画画让他想起她曾经当着好友的面说她喜欢他;那句都是一个人,更让他想起张琇琇提过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发烧,病了没人知道的事。
他突然不说话了,好半晌后才又抬眼看她。“想看夜景?”
“对啊,去看星星,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灵感。”她大眼一闪一闪的。她不知道,她有一双如星子般明亮的大眼。
“有机会出去走走,确实很好。”他意味深长地说,然后看了眼腕表,咬下最后一口汉堡,并喝掉咖啡。“我必须回事务所了。”
他起身,眼角余光瞄见她搁在画架上的手机,拿了过来,按了自己的号码拨出又按下结束后,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他在两支话机上分别储存彼此的电话和名字后,才把手机还给她。
沈安婕接过手机跟着他走到门口,看着他穿鞋,再看着他抬脸,正触及他泛着血丝的黑眸时,想说些什么关心的话,又怕不妥,迟疑间,他已穿好鞋。
“进去吧,记得门要上锁。另外,陈良俊没事了,现在已经回家,不过他必须接受医院治疗。”
“我知道,他有传简讯给我。”
“虽然他目前是平静的,但还是小心一点,有事打电话给我,我看到你名字,就会过来了……那,我走了。”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转身离开。
待他身影淡出视线,沈安婕才进到屋里,看见地板上那个他喝过的咖啡杯时,又想起刘姨的话和琇琇姐的简讯。不过几个小时,事情的发展却教她意外,蓦地,她笑了出来,唇角隐约有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