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武劲立即猜出老者的身分。“您是……轻怜的爷爷?”

天机老人佣懒地吐出烟圈。“就快不是喽!”

“前辈此话怎说?”武劲上前一步,急切问着。

“人死了,还会叫爷爷吗?”天机老人瞄了他一眼,继续抽着水烟,“怎么?不是说怜丫头背叛了你,不顾她的死活吗?”

“谁死了?怜儿她……”武劲心头一震,赶紧在天机老人身边蹲下,“怜儿怎么了?”

天机老人焰指一算,淡然说着:“嗯,你现在回到山上,刚好替她收尸,省得尸首被秃鹰啃得只剩骨头。”

“不……不会的……”武劲一听跌坐地上,感觉全身气力都被抽干,“怜儿……不会的……我不相信……”

方才打开心结的同时,他也想通了,本想等娘亲好点再回半山接轻怜,却听到这令他心魂俱裂的讯息。

“不信的话,自己不会去看看?”天机老人无奈地摇头,“你不是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吗?”这傻小子,若不让他尝尝苦头,怎对得起怜丫头,还有那来不及出生的小曾孙?

武劲挣扎着起身,却一阵脚软,武骞赶紧帮着扶起儿子。

“爹……”武劲无助地望着爹,又望向屋里,武骞马上会意。

“你先回去吧,你娘那边我会看着。”

“我……我会将怜儿……带回家给娘看……”武劲仍抱着一丝希望,却说得极为慌乱。

“我看带回尸首比较快吧?如果你可怜那孩子,就让她入武家的族谱吧!”天机老人在一旁说着风凉话。

武劲不想理会他的话,否则他真会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他赶紧定下心运气调息,接着脚一点地,飞快地消失在空中。

武骞担忧地望着儿子的背影,一方面不敢怠慢天机老人。“敢问前辈怎么称呼?您大老远跑这趟指点小儿,晚辈心里感激不尽。”他猜出天机老人只想吓唬儿子,却衷心感谢他的出现。

“呵呵,不愧是武林盟主,气度和胸襟比那小子强多了……”天机老人一跃起身,“我是怜丫头的天机爷爷,一直住在天山……”

武骞一听瞪大双眸。“敢问前辈是否便是人称“天山童老”的天机前辈?”若眼前的老人真是传闻中的化外高人,现在该有百岁的年纪了。

“呵呵,好说、好说……”总算遇到识货之人哆!天机老人笑得好开心,脸颊顿时红咚咚的。

“晚辈武骞拜见天机前辈。”今生有幸遇上传说中的高人,令武骞喜出望外,却也担心儿子的安危。“希望前辈别跟小儿计较……”

“好说、好说,这一切都是怜丫头命中注定,怨不得任何人。”天机老人不怪武劲,他前来的目的是为了撮合这对爱侣,“不过,武盟主该准备办喜事,娶儿媳妇喽!还可以帮夫人冲冲喜呐!”

武骞松了一口气。“谢谢前辈金口,既然远道而来,不如在寒舍多待些时日,晚辈藏了不少好酒,还有西域来的葡萄酒……”听闻“天山童老”嗜杯中物,武骞忙着献宝。

“好,咱们一起喝个痛快!”听说有好酒喝,天机老人心中大喜,跟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这个先让武夫人吃了,才有精神喝媳妇茶、抱孙子。”

只要有酒喝,什么事都好办!这武盟主挺上道的.他也不能小气。

“谢前辈。”武骞接过瓷瓶,感激得差点流下泪来。

听闻“天山童老”擅长医术,尤其炼得不少神丹妙药,多少人不畏险阻上山求药,如今却让他老人家亲自送药上门,看来娘子的疯疾有救了。

“好啦,老家伙肚里的酒虫又在闹了,快去拿酒来!”天机老人不耐烦地催促。

“是的,前辈请稍候。”武骞忙着吩咐下人。

天机老人悠哉地吸口水烟,等着好酒好菜上桌。

嗯!小燕子说得没错,多了一些有头有脸的孙女婿,以后他还怕没好酒喝吗?呵呵……

半山飘起了细雪,连瀑布都结了冰。

轻怜身上披着燕嬷嬷准备的毛裘披肩,慢慢走向崖边。她静静伫立雪中,眼神望向一片雪白苍茫。

如果这么跳下去,就不必受思念之苦以及等待的煎熬,一切都会恢复平静吧?她握紧手中的木簪,悠悠地想着。

原以为她可以等上一辈子,独自守护这个家,但才过十天,她已经无法忍受相思的煎熬。

这里到处都有他的气味、他的影子……她相信自己终会发狂,因为过度想念以及愧疚。

想到失去的小生命,她便难以抑制地掉泪,手抚着小腹,那里发出令她窒息的空虚。

她想随着孩子而去,这样就不会那么痛苦.但她已经答应了天机爷爷,她不能失信,正如当初答应劲哥的爹,怎样也得实践承诺。

但她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呀……

轻怜仰头望着愈下愈沉重的雪花,任由冰冷覆盖着脸颊,随着泪水融化,滴湿了双鬓。

此时手中的簪子不慎滑落,轻怜慌乱地蹲下身在雪地中摸索着。“我的簪子……”她伸手摸索着,却不见簪子落向何处,急得泪水掉得更凶。

那是她的命,她不能失去它……

“我的簪子……”雪下得愈来愈大,很快淹没眼前一切,也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心里愈慌愈找不着,只能在雪地里胡乱摸索,顾不得双手冻得失去知觉,更没注意走近的身影。

武劲悄悄蹲下身,拾起掉落在草丛里、只露出一角的木簪,轻轻拍去上头的雪花。

望着背对着他慌乱摸索的身影,他努力咽下心头的酸楚,极尽温柔地唤了声:“怜儿……”

轻怜身子一僵,接着缓缓转过身,难以置信的脸上一片湿濡,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雪花融化的水滴。

她怔怔望着隔着雪幕的模糊身影,脑中一片空白。

武劲递出拾到的簪子,轻怜眼中只看得到最在乎的宝贝,一把抢了过去,如获至宝地贴在脸颊上。

“还好……还好……”她喃喃说着,跟着流下欣喜的泪水。

“怜儿?”见她似乎只瞧见那只簪子,完全忽略自己的存在,不寻常的模样让武劲感到心慌。

他试着再唉一次,“怜儿……我回来了!”

轻怜这才回神,将眼前的身影看清楚。“劲哥?”她呓语般地说出这个魂萦梦系的名字。

武劲已剔除胡渣,身上的穿着也不太一样,只让她觉得陌生。

“是呀,是你的劲哥,你认不得我了吗?”她眼中的迟疑令他懊恼不已,后悔自己不该刮去胡渣,“你的劲哥回来了呀!”见她两颊凹陷,眼眸无神地望着自己,武劲不禁红了眼眶。

她真是他的怜儿吗?究竟什么折磨着她到这等地步?是他的绝情吗?答案肯定得令他心痛。

轻怜犹如身处五里迷雾中.一切都那么地不真实,包括他过于温柔的眼神,那和昏迷前的忿恨有着极大的差别,更令她迷惑。

“你……是回来……惩罚我的吗?”她不禁退缩了。

武劲摇摇头,她脸上的惊惧和飘忽的声调让他好不安。

“我回来是想带你回“绝剑山庄”,让你见见我娘。”他缓缓伸出手,声调异常地温柔。

轻怜没响应,只是怯怯地问:“你……原谅我了吗?”

“该求得原谅的是我……你能原谅我吗?”武劲害怕她又封闭自己,甚至如天机老人所说的想不开。

况且她离崖边那么近,看得他胆战心惊,一直提气准备随时教人。

他会这么说完全出乎轻怜意料之外,她很想奔向他开敞的双臂,但眼前这一步像是深不可测的鸿沟,令她无法跨越。

“不……我……”她后退一步跌坐雪地上,浑然忘了身后即是万丈悬崖。

武劲急得冒冷汗,他想冲上前抓住她,却又怕吓到她,因她看来有些恍神,他只能继续哄着。

“来,咱们回屋里去,明儿个你和我一起回去见爹娘,他们都想看看你……爹已经告诉我所有的事,我也想通了,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让我不会抱憾终生,我很高兴你这么做……”武劲对她敞开双手,眼里满是柔情和感动。

轻怜非但没有奔向他怀里,身子反而往后挪动,泪水流得更凶。

“来不及了……没了……”他原谅她的背叛,但她却无法原谅自己的粗心大意,他的温柔只让她更愧疚。

武劲跟着朝她身边挪去,爱怜地为她拂去发上的雪花,还有令他揪心的泪珠。“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好吗?”他正想抱起她,轻怜却抓着他的手臂凄声说着:“没了……是我的错啊……”

“怜儿,别这样……”他不懂她说些什么,她的狂乱似是心中承载极大的伤痛。

轻怜却猛摇头,激动地哭喊着:“没了……孩子没了……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我是个没用的娘……守不住自己的孩子呀……啊啊……”等到心爱的人回来,但失去的孩子怎样也回不来,她的心就像被割走了一块肉,再也无法完整。

武劲身子一僵,终于了解她心里藏着多少的痛苦。他将哭号不止的她揽入怀里,感觉心如刀割般地疼痛。

孩子……他们曾有个孩子……都怪他没有好好保护他,该自责的是他,不是她!

“那天……你走后……我一直流血……好多血……”轻怜在他怀里哭号着,“然后……孩子……没了……”

武劲仰着头紧闭着双眼,泪水从眼角不断滑落,为流逝的生命感到心痛,更为怀中的爱人。

“别哭……没事……没事了……劲哥在这儿……”他忍住不哭出声,不愿加深她的愧疚,“我不会再离开你……”感受他的身体猛烈颤动、轻怜知道他也和她一样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慢慢止住了哭声。

从他怀中探出头,见他隐忍地悲泣,她内心的愧疚更是无以复加。

“对不起,我没能守住我们的孩子。”武劲不愿她继续自责下去,赶紧擦干眼泪,急切地抚慰她。“我不准你这么说!若要追究责任,该说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没能好好保护你和孩子……”他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泪水再次泛流。

捧起不及巴掌大的脸颊,将额头贴近她的,深情地望着她。

“就当这孩子和我们无缘,别再悲伤了好吗?现在我想通了,太过沉溺于过往的伤痛,会让我们忽略了到来的新希望……因为我的固执,让爹娘和自己痛苦了十年,我不希望犯同样的错误,我们还会有孩子,更多的孩子,接下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我都希望和你手牵手,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下去……”他说得真切且真情,像是快速的止痛剂,让她心中的创伤奇迹似地痊愈了一大半,也将她从自怨自艾中拉了出来。

雪花慢慢淡去,轻怜的心也跟着清明。

没错,她不愿见他一辈子活在悔恨中,宁愿背负背叛的罪名,但他何尝希望见到她陷入同样的哀愁?

这种为对方着想、希望对方快乐的真心,正是爱的本质,也是她最期待获得的回报呀!

“劲哥……”她伸出手为他拭泪,同样捧着他的脸颊,深情如他。“对……我们还会有孩子……生好多孩子……一家人开心地生活……”

“怜儿……我的怜儿……”武劲再也忍不住地将她抱个满怀,“我爱你……好爱你呀!”

“怜儿也爱你!好爱好爱……”轻怜感动地望着天空,原本无神的眼瞳闪耀着幸福的光彩。

此时雪停了,她心中的迷雾也散了。她相信只要有他在身边,自己终究会忘掉失去孩子的伤痛。

阳光悄悄地露脸,武劲却感觉怀中身子的冰冷,他赶紧起身一把抱住轻盈的娇躯,脸上随即露出抱怨的表情。“瞧你瘦的……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轻怜揽住他的颈子,露出虚弱的笑容。“这样你以后才会多疼惜怜儿!”

“这是当然的,你的名字生来就是让人怜,、让人疼的……”武劲脸颊贴着她的,爱怜地磨赠着,一边往竹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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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儿,请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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